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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俞大猷入闽前,闽地局势岌岌可危,吴百朋孤守南平,既不能退敌也无法回援,萧晚所部战力不弱,只要抢下古田,便能使戚继光腹背受敌……茅坤和胡宗宪都猜测,这半个月来倭寇侵扰福建沿海非常频繁,张琏也应该在其中有人手。
在戚继美突兀的出现在古田县,并一举击溃萧晚,再与俞大猷合兵西进,虽然张琏还占据邵武府、汀州府大部,以及建宁府小部,但显然已经无力回天。
最让胡宗宪气急败坏的是,戚继美南下直抵古田,两千官兵能击溃萧晚五千大军,这是一支强军。
而戚继美带回浙江只有两百甲士,义乌练兵三千,但都未历战阵,显然,这两千兵丁必然是从浙江军中暗中抽调的。
这种事,浙直总督胡宗宪、浙江巡抚赵贞吉都做不到,只有浙江巡按御史钱渊……不是因为他的职权,而是因为他对宁绍台甚至温州几府兵力的控制。
想弹劾他都找不到太明显的借口,毕竟戚继美有率军入闽的权利,而几个将校如张三、周泽、冯子明也都是年初入闽,只是随戚继美秘密潜回镇海。
茅坤看着悬挂在墙上的地图,摇头道:“贼军士气大衰,收复邵武、汀州水到渠成……只看张琏是南逃还是西窜。”
南逃就是回粤,西窜是入赣,胡宗宪盯着地图陷入思索。
书房陷入一阵沉默,已然头发花白的郑若曾无声叹息,悄然转身退下。
八月初,虽未到秋高气爽之时,但酷夏已去,暑气全无,令人心旷神怡,郑若曾却如同还在炎炎烈日之下,浑身上下都是汗迹,脑袋也晕乎乎的。
已是黄昏时分,王寅脸色难看的踱进屋子,看看屋子里已经收拾好的两个包裹,不由长叹一声,“伯鲁兄何至于此?”
一身布衣的郑若曾淡然道:“书童已然遣回,无人煮茶,就不给亮卿斟茶了。”
王寅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阵后嘶哑声道:“夫山已去,伯鲁兄亦离……”
在郑若曾下定决心之前,就在俞大猷率军启程入闽那日,何心隐已然和胡宗宪决裂,愤然离去。
“总督府人才济济,郑某不过夸夸其谈,老朽而已。”郑若曾平静的说:“更何况数年来,编练的新军战力颇强,横扫东南无抗手,只看戚继美古田大捷即知,。”
看了眼王寅,郑若曾扯扯嘴角,又道:“自嘉靖三十三年起,郑某得总督大人信重,所献之策无不许可,到如今,郑某已无一策可献,望回乡整理这几年书稿……”
“伯鲁兄……”王寅痛苦的伸出手探在空中,看着郑若曾迈出屋门。
郑若曾,昆山人氏,字伯鲁,号开阳,大儒魏校门生,郑家世代行医,于东南颇有名声,其祖正统年间进士,名列沧浪亭五百名贤祠。
然郑若曾无意仕途,潜心学问,知山川地理,通晓军机,长于军略,嘉靖三十三年入浙直总督胡宗宪幕府,得绩溪信重,所献之策无不即行,推行提编,开源节流,编练新军,打理往来公文,绞杀徐海,招抚汪直,无不有功。
不夸张的说,虽有名传天下的文徵明,有乡党之谊的王亮卿,有诗名传世的沈明臣,有两榜进士出身的茅鹿门,但胡宗宪幕府中,论功,郑若曾当之无愧的居首。
郑若曾的离去起源于失望,更起源于对比。
张琏称帝,闽地大乱,岌岌可危之际,钱展才当机立断,以戚继美、俞大猷稳住局势,力挽狂澜……在这种对比下,胡宗宪的阴诡心思让郑若曾大失所望,
径直出了龙泉,郑若曾租了一艘乌篷船顺流而去,在丽水县落脚。
夜间就住在船舱里,郑若曾点了盏油灯,从包裹里取出一叠文稿,细心的整理,时不时沉思许久,在心里琢磨如何修改,要不要让老友兼连襟归有光润色一二。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筹海图编》,后世一直相传是胡宗宪所作,直到近世才考证作者是郑若曾……随着郑若曾离去,这个历史谜题已然不会再出现了。
白日在船上随波逐流,只在心里琢磨如何修改成书,夜间在船舱里伏案奋笔疾书,恍恍惚惚间,听得外间船家悠长的号子,郑若曾才知道,船已抵萧山。
探头走出船舱,郑若曾看着川流不息的西兴运河,笑道:“短短年许,蔚然成貌。”
“先生站稳了,这都是往宁波去的商船,咱碰了就得去喂王八。”船家亲自掌舵,乌篷船灵巧的在诸多大船间穿梭而过。
很快就到了杭州,去运河码头换乘船只往苏州,下了船就离家不远了,郑若曾却久久站在船板上没有下船,怔怔的看着码头上的人来人往。
好一会儿之后,郑若曾侧头看向正等着结账的船家,笑道:“劳烦再跑一趟,去宁波镇海。”
当日黄昏时分,郑若曾出现在镇海县钱宅门口。
未等郑若曾递上名帖,门房已然通报,片刻后,正门大开,浙江巡按御史钱渊亲自出迎。
“已等伯鲁兄数日了。”
郑若曾诧异的看着钱渊,要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贡士,又无官身,身镇东南的浙江御史开中门出迎,实在是不能再隆重的礼节了。
钱渊叹道:“钱某心有傲气,天下有识之士多矣,能入眼者不过寥寥,如若伯鲁兄径直归乡,钱某亦三顾茅庐。”
郑若曾本只想来看看,想和钱渊聊些什么,听到此话一时愕然。
“二月初,钱某率护卫急奔入杭,不惜兵围巡抚衙门,所为何事?”
“乱一地而建功立业,人神共弃。”
钱渊携手郑若曾缓步入府,平静道:“闽地得保,钱某不敢居功,绩溪却斥骂钱某抢功,究其心思,有不可告人之处。”
“夫山先生、伯鲁兄雅量高致,目无余垢,舍绩溪而去,非高士不能为之。”
钱渊作揖到:“然钱某深知伯鲁兄之才,还望兄长襄助一二。”
第六百三十九章 入赣
偏厅里,钱渊手持酒壶正在殷勤劝酒,小七难得的出来陪客,以示通家之好。
小七好奇的看着已然熏熏的郑若曾,自南下以来,除了有姻亲关系的谭纶外,自己出面陪客的只有前任浙江巡抚吴百朋,而面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连个功名都没有。
郑若曾醉眼朦胧,指着桌上酒菜笑道:“松江钱展才,侍母至孝,亲身下厨以博寡母开颜,再到随园名声传回东南,无人不知展才品鉴之精,亦传闻展才厨艺之精,相交多年,还是第一次得享……”
“哈哈哈,伯鲁兄以绩溪幕僚而来,钱某没赶出去已经算是客气的了!”钱渊大笑道:“也不瞒伯鲁兄,平定两浙倭患,胡汝贞当居首功,但钱某鄙夷亦不是一两日了。”
郑若曾持酒杯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惨然一笑后一饮而尽。
还能说什么呢?
刚刚入府的时候,钱渊已经将话说透了。
赵贞吉为党争不惜乱浙江一省,而胡宗宪为建功立业不惜坐视闽地大乱。
说到底,除了能力的高低之分,胡宗宪和赵贞吉有什么区别?
钱渊看郑若曾一杯又一杯,笑着舀了碗豆腐递过去,“蟹黄豆腐,精选毛蟹的蟹黄,与嫩豆腐以高汤熬制,伯鲁兄尝尝。”
郑若曾端起小碗尝了尝,不禁赞道:“入口嫩滑,香鲜可口。”
钱渊笑道:“那日在温州,夫山先生可没这口福。”
在送戚继美、钱家护卫入闽后,钱渊留在温州和谭纶吃梨子,当时的他觉得,只要不出意外,至少能稳住局势。
但很快,从龙泉启程,到镇海转了一圈才找到温州的何心隐带来了坏消息……胡宗宪有建功立业之心。
在古田大捷的消息传来后,钱渊松了口气,让汪直船队运送粮米入闽,自己回了镇海。
但很快?也已经有离去之意的总督府幕僚沈明臣来信?提到了郑若曾离去之事。
钱渊一方面在镇海翘首以盼,另一方面派了人去苏州、昆山守候。
正式入仕快三年了?钱渊也有招募幕僚的心思?之前实在是因为自己有太多的隐秘事……招抚汪直、开海禁通商,以及父兄、二舅等等?钱渊只能亲力亲为。
再接下去,很多事钱渊需要一个或几个助手?整理公文、出谋划策甚至在通商诸事上查漏补缺?一人计短众人计长的道理,钱渊前世就很明白。
何心隐这厮太傲,而且对心学太过痴迷,和谭纶倒是能聊得来?没几日就离开温州?声称去京城一行。
于是,钱渊盯上了郑若曾。
嘉靖三十二年嘉定大捷,钱渊和郑若曾初见,那时候的钱渊不过是个秀才,没有资格招募如郑若曾这样的名士?但如今的钱渊有足够的底气。
而郑若曾的能力并不仅仅局限在嘴皮子上,这是个能办实事的人物?至少在军事一道上,他能给予钱渊极大的助益。
虽然说两浙倭患已息?但钱渊依稀记得,倭患直到万历年间都没有被彻底剿灭?而那时候海禁已开?东西方的贸易没有官府的阻拦?但倭寇依旧不时上岸劫掠。
钱渊很难记得清事件发生的时间,但能记得住那些著名历史人物的事迹,他记得殷正茂就是万历年间破倭,得升任尚书之位。
接下里的一段时间,钱渊和郑若曾的行迹遍及宁波各地,还去台州转了一圈,甚至还登上了舟山岛。
郑若曾对沿海诸军驻地,兵力调配进行了微调,派出大量兵丁以小队的形式驻守海疆,以为示警。
让钱渊意外的是,郑若曾和唐顺之两人一见如故,虽然原是旧识,但一个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一个是总督府的幕僚,并无深交,而这些日子几番详谈,两人极为投契。
这两个人都对钱渊用大量银子、人手修建战船一举极为赞同。
无水师,东南沿海始终处于处处挨打的境地,更别说如今福建那边……戚继光屡屡大败倭寇,但始终没有扭转根本局势,这是因为福建沿海有大量岛屿,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