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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若曾和孙铤难以理解,为什么今天钱渊如此不智,如此冲动,而隐隐猜到几分的杨默不作声,昨日他曾亲眼看见张三对那位方先生极为恭敬,而周泽和张三一样,都是钱家佃户子弟出身。
雨势又渐渐小了下来,钱渊抬头看着天上密布的乌云,雨珠在他的头盔上汇集顺着缝隙缓缓流落,如果是徐阶换位处之,想必会选择冷眼旁观,可惜,我不是徐阶。
我也做不成徐阶。
钱渊不讳言自己有着这个时代少有的才干,但他也知道,自己能走到今日,也凭借着穿越者的身份,以及一些运气。
什么运气?
父兄、二舅就是我的运气。
二舅为了我丢了三根手指,如今还重伤卧床不起,父亲为了我常居虎穴,如今身半入虎口,前者我无能为力,而后者,近在咫尺而不闻不问,那不是我钱渊做得出来的事。
今日的抉择,在拷问着钱渊的底线,很可惜,或者说很幸运,这位穿越者保持着前世的底线。
“让他进来。”面色铁青的郑若曾站在雨中。
钱渊转头看去,胡应嘉疑惑的走进内院,转头四顾道:“杨召集麾下,欲举兵何向?”
内院中都是自己人,郑若曾一把拉住胡应嘉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而那边兵械已经发放完毕,往卢斌、戚继美的信使已经出发。
“钱渊!”
“钱渊!”
直呼其名而又暴烈的声音让钱渊脚步一顿,气急败坏的胡应嘉丢开雨伞,冲上去一把揪住钱渊的衣领,“你想做什么?!”
“大军一起,不论汪直、张琏死活,东南通商还能维持吗?”
“你南下节制诸军,使大战不起,不过一日,就要掉头转向?!”
钱渊平静的看着胡应嘉,冷静的分析道:“汪直、张琏再或其他人,总归是为了求财,张琏倒是想造反,但其他海商不会同意,所以就算略迟,东南通商必然再起,只不过那时候随园已然凋零,这对克柔兄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胡应嘉睚眦欲裂,却松开了手,下一刻一拳狠狠砸在钱渊的脸上。
“我淮阴胡氏难道门第比不上你松江钱氏?”
“我胡应嘉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为何要听命于你?”
“难道你以为我欲攀附随园而显贵?”
“两京户部枯竭,税银关乎社稷,难道你钱展才会不知道?”
被打的踉跄的钱渊站直了身子,伸手摸了摸生疼的脸颊,这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被打。
的确,胡应嘉有给钱渊一拳的资格。
身为同年,又早早投入徐阶门下,胡应嘉本有着一条青云大道,在原时空中,他也是这么做的。
而在这个时空,南下查验红薯事时,胡应嘉亲眼目睹了镇海商事,看到了随园诸人的所作所为,在党争惨烈的嘉靖末年,有这么一群人并没有随波逐流,而是奋起前行。
相比较而言,徐阶显得太过自私,太过无耻。
并没有经历很长时间,但胡应嘉日日夜夜思索了很久,他选择了随园,选择了钱渊。
明面上受徐阶遣派,实则受钱渊重托,胡应嘉南下执掌通商事,竭尽全力,耗尽心血,日夜不懈,王本固两度祸乱,本以为无力回天,但钱渊南下收拢大军,胡应嘉以为大事抵定,没想到今日
只沉默了一小会儿,钱渊面无表情伸手擦拭鼻孔留出的血,转身挥手,肃立在不远处的护卫队已经准备好了。
“钱渊,你敢攻舟山,我就敢放出王本固,告知侯汝谅。”
面对胡应嘉的威胁,钱渊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说:“不,你不会。”
“汪直活,你出面商议东南事,汪直死,攻灭张琏,你上奏报功。”
就在这时候,外间的梁生挤开护卫,走到钱渊身边,“少爷,又有护卫回报。”
“说。”钱渊看似平静,双手在微微发颤。
“汪直遭刺未死,毛海峰护卫逃窜,麾下各部互相攻伐,舟山一片大乱”
“汪直没死?!”郑若曾一个箭步窜上来,扳住钱渊的肩膀,低吼道:“汪直没死,绝不可攻舟山!”
汪直生死未卜,官军攻舟山本就不是明智之举,鬼知道之后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但汪直没死,官军攻舟山,背信弃义的帽子算是死死扣在官府头上了,更别说如今钱渊就在镇海,这顶帽子肯定是扣在他头上的。
“梁生,去,把派去卢斌、戚继美的信使追回来,大军不可妄动!”
听郑若曾如此说,梁生转头看了眼没有一丝表情的钱渊,犹豫了会儿,站在那没动。
片刻后,钱渊仰头看了看从天上坠落的小小雨滴,声音沙哑的说:“命戚继美整军,但不可妄动,命卢斌率水师出海,盯住舟山那几个码头,特别是往南的码头。”
孙铤、郑若曾、胡应嘉都长长舒了口气,钱渊终于恢复过来了,院子内众人均浑身潮湿,正要回去换衣裳,却听见钱渊冷冽的话。
“杨,五百武卒可挑选完了?”
“好!”
“彭峰留下盯着王本固,梁生、洪厚跟我走!”
第一千四十章 向前
此刻的舟山,被团团雨雾包裹,岛民、海商聚集地多有火光,但潮湿的空气让大火难以蔓延,只有一根根如柱黑烟升腾,直到高空才被海风吹散。
小山包上,居高临下的钱锐拿着望远镜仔细打量不远处的小镇,那是汪直的居住地,也是大量海商头目的聚集地,数千户的小镇往日颇为繁华,而如今已经是一片狼藉。
汪直今日上午就是在这儿召集海商议事,结果惨遭部下叛变其中的主导者是王一枝,此人是汪直嫡系,还是汪直的义子。
从码头处生擒王黑子后,钱锐、周泽率武卒一路进击,超过百人的海盗青壮就有四股,都被周泽轻易击溃。
钱锐仔细审问那些陆续被生擒的海盗以及逃窜的汪直嫡系海商、船民,已经将舟山大乱的内情摸清楚七八成了。
张琏这厮盯着汪直显然不是一两天了,而和张琏一拍即合的王一枝心存叛意显然也不是一两天了。
张琏当年大闹闽赣粤三省,被两广总督吴桂芳、俞大猷、戚继美合力绞杀,一路驱逐到海边,最终率残部逃窜出海,为此俞大猷还被吴桂芳弹劾。
但实际上,张琏原本就和闽粤两地的倭寇、海商有瓜葛,俞大猷很难拦得住,张琏在海上汇集倭寇,打造出一支势力不小的海盗。
张琏此人“素有大志”,做不了皇帝,也要做个海王爷,想纵横海上,自然是要将前一任海王爷给顶下来,所以他很快将目标对准了汪直。
刚开始还只是劫杀商队,如华亭徐氏的船队,谭七指统率的皇家船队,但在听闻官军搜捕汪直之后,张琏发现了机会,这是个将汪直拉下马的最好机会。
六月一日,汪直逃窜舟山,召集浙闽粤各地海商议事,而张琏率数百心腹在王一枝的掩护下以粤商的名义分批陆续潜入舟山。
六月六日,钱锐赴镇海,当日未回。
六月七日晨,汪直召集海商议事,王一枝伙同数名闽地、粤地海商头目暴起刺杀汪直。
幸运的是,自从嘉靖三十四年徐海遣死士行刺后,汪直平日一直穿软甲护身,加上一旁的徐碧溪挡了下,匕首只刺中了汪直的肩部。
但接下来,厅内一片腥风血雨,徐碧溪最先被杀,毛海峰护着汪直从后门艰难逃走。
汪直一共收了十三个义子,其中五人死于徐海之手,两人在和倭寇的火并中阵亡,剩下的六人,王一枝叛,毛海峰幸存,其余四人包括徐碧溪都被王一枝所杀。
厅内王一枝行刺,外间的张琏率数百海盗先放火制造混乱,再集中攻打汪直麾下心腹,里应外合,头领均被杀,汪直嫡系一触即溃。
实力最为雄厚的徐碧溪所部被一路驱逐,在南边码头边被击溃,或死或降,其余散落逃窜,只剩下毛海峰护着汪直,带着数百手下逃去了岑港。
对张琏、王一枝来说,现在最关键的是杀了汪直,彻底摧毁以汪直为代表的势力,如今的岑港,正打的如火如荼。
而这儿原本住着数千户居民的小镇,已是一片焦土,不仅那些四处劫杀的张琏部下海盗,还有大量流窜的汪直麾下的青壮。
在望远镜里,钱锐看到大街上,大大小小的坑中混着雨水,也混着血水,几十具尸首歪七斜八的倒在各处,两个手持短刀的海盗还在尸首上摸着什么。
不想再看了,钱锐放下望远镜,低头向下看。
山包下,数百武卒正分散成小队,在追剿一刻钟前还在四处砍杀乡民、劫掠财物的海盗。
这些武卒要么是钱家护卫出身,要么是张三、杨麾下精锐,都参加过大量战事,经验丰富,装备精良,再加上如周泽、梁万宁这些曾经随戚继美南下闽赣的基层小校,一路杀到此处,阵前几乎无一合之敌。
下面是梁万宁在指挥,周泽抖了抖长刀上的血珠,挥手让亲兵队略微离的远点,才转身低声道:“老爷,这已经是第五批了,再往里面只怕要碰上大股海盗。”
钱锐思索片刻,“伤亡如何?”
“阵亡两人,十余人带伤,但都不重,已然裹伤,。”
“还能厮杀吗?”
“能。”周泽踌躇了会儿,苦笑道:“老爷,我等无所谓,但老爷不可犯险。”
钱锐垂下头盯着山包下已经接近尾声的战斗,“渊儿此时应该已经知道舟山诸事了,你觉得他会来吗?”
周泽一时哑然,毕竟是父子,老爷又是受少爷所托来见汪直,如何会不来?
似乎知道周泽怎么想,钱锐又接着说:“你觉得是官军大举来攻,还是渊儿率精锐上岛?”
周泽想了想,“汪直未死,官军上岛,难以名正言顺,如今东南均在观望此事以少爷的性子,只怕要亲身犯险。”
钱锐微微点头,儿子看似冲动跋扈,实则处事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