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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钱渊连连行礼,“先生勿怪。”
中年人眯着眼盯着钱渊看了一阵,一声不吭转身离去。
看着此人的背影,钱渊皱眉招手叫过一个仆役,“那是?”
“嘉靖十七年进士胡宗宪,徽州人,前湖广巡按,刚调任杭州知府。”仆役并不吝啬这些公开消息。
半响后,钱渊移开视线,笑着说:“不知道他和叔父认不认识。”
仆役也笑了笑但很知趣的没有说话。
在船上逛了一圈,钱渊又找了另一个仆役,“赵侍郎住在哪间舱房?”
“赵侍郎住在船尾南侧。”
“谢过了。”钱渊不自觉摸了摸鼻子,看着那个方向出了会儿神,才转身离去。
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的。
没了浙江巡按,但胡宗宪以杭州知府的身份参与到历史中,而且和历史中一样,他遇上了那个让他一步登天,十年后也一朝丧尽的赵文华。
自己能改变多少?
钱渊在心里如此问自己。
俞大猷已经离去,聂豹站在待客厅门口,捋须看着那个神游物外的少年郎。
似乎过了好久,钱渊才回过神来,尴尬的朝聂豹笑笑。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两个人似乎一点都不陌生。
钱渊从陆树声、叔母陆氏、何良俊还有同窗、县人那听说了太多聂豹的事迹,清正廉洁,文武双全,雍容大度。
而聂豹呢,自从王忬升任兵部右侍郎之后,他就开始注意到这个松江秀才,再通过张居正、唐顺之,他很了解面前这个少年郎,这是个有心机有手段,注重实效的实用主义者。
但聂豹说出的第一句话很不好听。
“老夫知道你,很不喜欢。”
钱渊面不改色,端起茶盏抿了口,笑吟吟道:“今年的明前龙井……晚辈又不是银子,怎么可能谁都喜欢。”
“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银子。”
这涉及到三观了……钱渊笑着没有继续争辩下去。
“不过听应德说,你不准备离开。”聂豹继续说:“这让老夫略有改观。”
钱渊知道这是说唐顺之,笑了笑说:“或许吧,不过晚辈人单力薄,也做不了什么。”
“这是老夫最不喜欢的地方。”聂豹哼了声,“天下太平可安享富贵,但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倭寇横行东南无人可制,有才,就要展现出来用在应该用的地方。”
虽然来到这个时代被影响力很多很多,但这一点……这是钱渊和这个时代士子最大的区别,三观不同。
从张居正、陆树声到唐顺之、聂豹,这些大人物毫无例外都一眼看穿,这个少年郎并没有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感。
不过前些日子被唐顺之骚扰了很多次,钱渊熟练的摆出聆听高见的模样。
“你叔父人如其名,性情刚烈,正气凛然,偏偏你……”聂豹细细打量钱渊,“说说崇德一战吧,老夫刚到苏州就听说了那条得胜路。”
“其实和晚辈没什么关系,俞总兵定计,荆川公操持,卢家幼虎率兵迎敌……”
话还没说完,聂豹就打断道:“那封举荐信老夫看过了,王崇古、李天宠、戚继光、张经……”
“崇德一战,晚辈只是……”钱渊突然住嘴,垂下头,片刻后抬起直视聂豹,“双江公希望晚辈做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能少费口舌,聂豹笑了,“此次南下仓促,只有一个幕僚跟随,南京城中尽是胆怯之辈,你替老夫整理文书。”
钱渊沉默了,崇德一战之后,他再也没有逃避的想法,但他不希望和朝中大人物牵扯过多,谁知道张经能不能避免历史上的惨剧?
如果不能,这会不会将聂豹卷进去?
如果聂豹被卷进去,那自己呢?
聂豹瞥了眼脸上阴晴不定的钱渊,“不在苏州。”
听到这句话,钱渊嘴角抽搐了下,脱口而出,“此事晚辈责无旁贷。”
张经是浙直总督,为了不影响其指挥作战,聂豹不可能选择杭州,也不可能选择偏向内陆的扬州、南京,可能的地点只有两个,一时苏州,二是松江。
既然不是苏州,那自然是松江,而且几乎肯定是聂豹故地华亭。
护卫乡梓,钱渊如何有脸推脱?
聂豹满意点点头,心里对这个少年郎的评价又提高了一个档次,心细如发,见微知著,当断则断。
不过钱渊脸上带着一股不易察觉怨气,愿不愿意,和被别人胁迫,这是两回事。
对面的聂豹笑着点评道:,“应德、志辅都对你评价甚高,都向老夫举荐。”
钱渊没有吭声,而是面无表情的低着头。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神情有了变化,那股怨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尊敬,一丝敬仰。
很明显,张经坐镇杭州,他手里兵力是充足的,而嘉兴府距离杭州太近,他决不允许倭寇来去自如。
那么,倭寇接下来最可能,也最适合的登陆地点将是金山,这也意味着松江府将成为倭寇大规模入侵区域。
聂豹选择松江,选择直面倭寇,这如何不让钱渊尊敬。
这是个值得尊敬的老人。
所以,钱渊起身作揖行礼,加重语气,“此事晚辈责无旁贷。”
聂豹眼中闪过诧异神色,也带着一丝欣慰。
将这个松江少年郎揽入怀中,聂豹此举其实针对的是赵文华,但他没想到,钱渊这么快就看穿了,一模一样的两句话,带着明显不同的举动、语气……
只略略几句话就将事情看得清清楚楚,透透彻彻,见微知著啊!
更关键的是,这个少年郎有着光明磊落的一面。
聂豹心里很清楚,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心思,才能在朝中立足,才可能爬到最高处。
一念及此,聂豹起了爱才之心,“你叔父是老夫门下弟子,听说你尚未有字?”
“是。”钱渊拱手行礼,“请双江公赐字。”
“渊者,深水也,亦寓意厚者。”聂豹略一思索,“虽然年纪尚轻,但身负奇才厚积薄发,又触类旁通见识广博,展博,如何?”
钱渊霍然起身,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
别闹!
以后人家叫我展博……钱渊脑海中闪现一个敦厚或者说是傻乎乎的形象。
“嗯?”
“能换吗?”
“不喜欢?”聂豹诧异道:“那……展才如何?”
“这个好!”钱渊一口咬定,伸手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扩军
华亭县。
古怪的氛围在状元巷里弥漫,聚在一起钱氏族人时不时低声窃语,来往路人对视一眼往往会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那位传言中失陷在嘉兴府的钱家少年郎具体做了什么,大部分人其实都不甚明了,但他们都知道,那个人没有死,而且又得了个彩头。
上次赞许钱渊的是大儒震川公,这次提笔写下铭记的是“吴中四大才子”硕果仅存的文衡山。
最关键的是,朝廷封赏谭氏七品孺人,除了其子钱渊外,不可能有其他的原因。
即使如此,钱氏一族仍然无动于衷,在这个时代中,家族的含义绝不是后世能比拟的,即使是他们理亏。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蠢货。
“别说是借,就算是要两块砚台又怎么了?”钱母樊氏强作镇定,“七品孺人,华亭县也不稀罕!”
“除了钱锐钱铮两兄弟,你倒是在族里找个有品级的给我看看。”钱钟不屑道:“借……你说是借,别人未必这么看!”
“那几个族老顶在前面,咱么怕什么……”樊氏低声说:“那套红木家具就在长房老三手上,两块砚台那是小事。”
钱钟是鹤滩公最小的孙子,自小读书不成器,也不愿意操持庶业,更不愿意外出经商,但他常年在街面上厮混,和人打得交道多了,看人颇有几分心得。
“都说渊哥儿性子变了,温润如玉……狗屁!”钱钟冷笑道:“原来嘴上不饶人,现在是手上不饶人,性子比以前更是阴冷,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这厮在杭州城的名声……啧啧,张家、金家满门上下没一个有好下场……”
“两块砚台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钱钟懒洋洋的瘫在藤椅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哼哼,“还是送回去的好。”
没听见妻子的回话,钱钟翻了个身嘿嘿笑道:“反正老子的话是摆在这了,随便你……”
“渝儿喜欢那两块砚台,还说今年府试要用……”
钱钟打了个哈欠,又翻了个身,“长房二房不要脸骗了银子还抢了不少好玩意,但要知道,渊哥儿和咱们是新仇旧恨……”
“那送回去?”樊氏有点担心了,当年那次分家她也是在场的,一家人脸皮都撕破了。
藤椅上响起的是一阵鼾声。
……
谭氏早在一个月前就带着儿媳、女儿搬迁到了弟妹家里,四个女人惶惶不可终日,整天担惊受怕,一方面是因为倭寇攻城,另一方面是担心还在嘉兴的钱渊。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朝廷封赏谭氏七品孺人的那天。
“终于要回来了。”陆氏无意识的扯着丝手绢,“渊哥儿这次可是做了好大事。”
“不知道黑了没有……伤到了没有……”谭氏脸色惨白,不停的看着外头,作为一个柔弱没有主见的妇人,她不在乎七品孺人的头衔,只希望儿子平平安安的回家。
“放心吧,小叔写了信过来。”陆氏安慰道:“连根头发丝都没掉,就是担心华亭这边。”
叹了口气,陆氏接着说:“真是可惜了,如果渊哥儿现在已经出仕,此次崇德大捷……必能一飞冲天。”
钱小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想问些什么但又怕叔母训斥,这些天在这儿又被管教的颇为严厉。
“来了,来了!”外头一叠声的呼唤声传来。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小妹如小鹿般几下就跳到门外,一溜烟往门口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