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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玄公无非是在问,钱某是想造反吗?”
钱渊长长叹了口气,“太平世间,谁敢造反?”
“历朝历代,得国之正,莫过于明。”
“钱某受两任帝王信重,痴心疯了去造反?”
张居正忍不住插嘴道:“展才,中玄公不是这个意思……但身为文臣,一直手掌兵权,甚至遥控指挥,实在太犯忌讳。”
“而且你之前又让徐渭……应天、浙江、福建、广东四个巡抚都……你到底想作甚?!”
“那是因为时代变了!”钱渊摇着头后退几步,打开房门叫来梁生。
片刻后,厚厚的丝绸被一层层揭开,铺在书房的地上。
“春秋战国,塞外东胡,两汉南北朝期间,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先后兴起,再之后辽、金、蒙古……”钱渊手持未出鞘的长剑点在丝绸上的地图上,“数千年来,中原始终对北方游牧民族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但如今不同了。”
长剑缓缓向南方移动,将高拱和张居正的视线引到了地图的右侧的一个小小黑点上,那儿清晰的写着舟山两个字。
“数千年来,可有倭乱先例?”钱渊尽量用他们能听懂的话来解释,“西洋诸国以商兴国,无数海船穿梭大海之中,将各地的特产运送回西洋,以赚取巨额银两。”
“为了银子,他们什么都肯干。”
“为了银子,他们什么都敢干。”
“为了银子,他们冒着五马分尸的风险。”
“为了银子,他们屠杀数以万计的平民。”
“他们需要大明那些精美的瓷器、丝绸,这都是西洋诸国勋贵甚至皇室最喜欢的珍宝,他们也需要大明的棉布、茶叶……”
“而大明厉行禁海,他们如何能忍?”
“东南多有人言,开海禁,则寇转商,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寇转商。”
“汪直在沥港设市通商,我钱展才在镇海、宁海设市通商,还有当年的徐海、叶碧川等倭寇劫掠财物……但其实背后都是西洋商人需要这些……”
高拱和张居正一直没有说话,视线一直死死盯着这张地图,对他们来说,这张地图……有点大。
他们能分辨出大明疆土之外,有倭国,有朝鲜,有安南,或许还有在永乐年间频频朝贡的南洋小国,但对于其他地方,就一筹莫展了。
看高拱皱眉苦思,张居正主动指着大明左下侧,“那是何国?”
“印度。”钱渊写的都是自己记得的国名,解释道:“即天竺。”
“噢噢,从海路走,也不算远,如若唐时玄奘法师走海路,可省事多了。”张居正话题一转,“适才听展才解说倭乱起源,但海贸之事,唐宋有之,为何唯独本朝有倭乱?”
高拱微微点头,看向了钱渊。
“原因很简单。”钱渊轻声道:“永乐年间,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可惜后来没能持续下去……而西洋人约莫就是在那之后的几十年内摸索出了往东方的航路,大量海船蜂拥而至。”
“海贸大兴,约莫从弘治年间开始。”高拱低低道。
“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据说西洋有个人曾在元朝来过东方,不过是从陆路……”钱渊笑道:“他写了本书,对苏州、杭州、京城都有大量描绘,在这本书中,东方遍地黄金……”
张居正也笑了,“所以,西洋诸国的商人才会蜂拥而至?”
“此人名为马可波罗,你们若有机缘,可以打听打听。”钱渊无所谓的说:“约莫是这个国家,钱某称其意大利。”
张居正看了眼高拱,笑道:“展才,该转入正题了。”
钱渊手中长剑点在南洋一处,“这儿是马六甲国,大明称之满剌加国,曾朝贡大明,此地盛产胡椒,亦多有金矿,早年就为藩国垂诞,数十年前已然被西洋佛郎机占据。”
长剑一直往西,移到欧洲,再一路往东,钱渊轻声道:“西洋海船若想抵大明,必过此处,此地乃兵家必争之地。”
“不守住此地,西洋舰队能轻而易举的直抵大明腹地,适才就说了,时代不同了……将来大明最大的威胁不再会是北边的游牧民族,而是远在万里之外,但随时可能侵袭东南各地的西洋舰队。”
长剑停留在马六甲海峡上,然后一路往东,点在南洋诸国上,钱渊摇头道:“大小吕宋,都已然被西洋灭国,佛郎机人在倭国、大员均有驻点,甚至还占据了大明濠镜。”
张居正今天特别配合,试探道:“穷兵黩武?师出无名?”
“难道等着西洋舰队将炮口对准大明沿海?”钱渊哼了声,“百多年来,满刺加国、大小吕宋均有明人移居,而且还都曾朝贡大明,自然师出有名。”
钱渊手中长剑在南洋画了个圈,“此当为内海。”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握手言和
滔滔不绝的解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高拱和张居正用一种奇特的眼神打量着口干舌燥的钱渊。
其实高拱和张居正都不相信钱渊有谋反之心,三番两次拿此事说嘴只不过是朝争手段而已,但他们听了钱渊如此长篇大论后……虽然有些离奇,虽然有些天方夜谭,虽然只是半信半疑,但这的确能解释钱渊长期以来的各种古怪行径。
设市通商立下大功,却没有借此一跃,反而霸着这块肥肉不放手,不惜顶着内阁首辅、内阁次辅这么大的压力……最重要的是,钱渊一直试图以种种手段保持他在东南诸军中的影响力。
“中玄公,你我不类华亭分宜。”钱渊放下茶盏,轻声说:“往日龌蹉,可一笑了之。”
听到这句话,高拱脸上没什么神色,心里却在微微点头,的确如此,自己和钱渊之间并不像严嵩和徐阶那样非要斗得你死我活,没有根本性的敌对因素。
“此番出手,钱某可不是为了随园,不是为了华亭,而是为了中玄公。”
“嘉靖三十三年,钱某曾言,灭倭者,必绩溪也。”
“嘉靖三十四年,钱某对叔父说过,他日匡扶社稷者,必新郑也。”
钱渊一顶又一顶的帽子拼命往高拱头上戴,毕竟有侍候过嘉靖帝这种高难度角色的经验,饶是高拱刚才还面色不渝,转眼间也不由自主的眉头舒展,显然被拍的很开心。
呃,可能还有个原因,钱渊尖酸刻薄的性子早就遍传天下了,满朝官员能让他这般吹捧的……高拱想了想,好像一个都没有?
“日后中枢之事就拜托中玄公、叔大兄,钱某宁愿外放,此事也已得陛下许可,何时返朝……全凭中玄公做主。”
张居正咳嗽两声,“半年前,展才秘密出京南下平乱,前几日又奉命秘密回京……”
这是在说,你钱渊什么时候回京难道会听高拱指派?
毕竟简在帝心啊。
钱渊大笑道:“钱塘高仪乃庸碌之辈,充数而已……只望中玄公稍稍忍耐,只要不将殷正甫、陈逸甫统统驱逐,想必陛下不会强行召钱某回朝。”
高拱脸色有点发黑,心里暗骂这厮是狗改不了吃屎,这话说的皮里阳秋……一方面是在说高拱不能容人,另一方面是在表明,随园和殷士儋、陈以勤是有默契的,或者说这两人加上高仪将会是随园在内阁的代言人。
忍了又忍,高拱还是忍下来了,看看徐阶如今的悲惨模样……只要面前这厮肯滚蛋就行!
“外放何地?”高拱冷然道:“山东亦临海。”
“山东如今一片狼藉,还是中玄公挑选良吏吧,钱某不擅理政。”钱渊哼了声,“应天巡抚。”
张居正插嘴问:“展才,为何选应天巡抚?”
应天巡抚管辖应天府,但也管辖南直隶部分区域,品级比不上南京城内的诸多高官,权力也受到很大限制,并不是个好选择。
“名义上是应天巡抚,但主要区域在于苏松。”钱渊解释道:“之所以要沿海巡抚大员,主要就是为了打造水师,无论是面对将来西洋诸国侵扰,还是要护卫航道,甚至护佑海运,扩充水师是必然之举……此事已得陛下许可。”
钱渊又拿起长剑点在松江府上,“打造战船,最合适之地就是这儿。”
长剑缓缓向东移动,落在舟山、镇海左右。
“只需守住这儿,不虞外地侵扰,最适合打造战船,编练水师。”
其实杭州湾还真不太合适,但地理位置摆在这儿,已经是最佳选择了。
张居正笑道:“展才,本以为你想调任浙江巡抚……”
钱渊也笑了,“谭子理上个月已然除服,应该起复了。”
“不行!”高拱断然否决,“谭子理是你小舅,再任浙江巡抚,再加上福建巡抚吴惟锡是你好友……”
呃,都连成一片了!
想了想,高拱咬着牙道:“吴惟锡调回京中出任大理寺卿,谭子理起复任福建巡抚,宁夏巡抚王崇古调任浙江巡抚。”
钱渊倒是无所谓,你高兴就好,塞个王崇古过来……其实意义不大。
大事抵定,三个人略微轻松一点,团团坐在书桌两侧,张居正亲自斟茶。
钱渊随口提起浙江总兵官董一奎那个王八蛋,还有台州知府方逢时,以及正式开海禁,在松江府设市通商等事。
高拱、张居正一一作答,基本上都全盘答应了下来,这些都是小事。
但转过头,高拱也说起筹建海事寺,海事寺卿定为从三品,与六部侍郎平级,“海事寺卿……就从随园挑人吧。”
钱渊诧异的看了眼张居正,记得徐渭在信里提过,高拱原本是打算让张居正出任的。
“叔大尚有大用。”高拱轻描淡写的说:“随园中多有俊杰,若论对海贸认知之深,展才之后,当属文长。”
钱渊咬了咬牙,随园一党,抛去礼部侍郎高仪不算,走储相路线的只有四个人,但诸大绶、陶大临不善权谋,孙鑨位份尚低,日后真正能入内阁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