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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飞了起来,或者说它本来就在天上。
然后。
它即将吃掉螳螂。
“声声慢刚刚下山。”柳十一指着那只黄雀,轻声道:“她上山之前看过这幅画,看不出门道,现在看来,琴君似乎在长陵得到了很不错的造化,下山之后,她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在我身旁坐了一会。”
“她说她有些喜欢这幅画了。”
“我同她说,这真的就只是一幅简单的画,”柳十一笑了笑,道:“她对我说,修行者所走的路,是逆着命运的道路,要想得证大道,就要飞到星辰之上,成为那只主宰命运的捕食者那只黄雀。”
宁奕点了点头。
“很有道理。”宁奕顿了顿,道:“仔细去看,这只黄雀似乎画的很传神,用了很多的笔锋。”
柳十一笑了笑,不置可否,道:“你也一样?”
“不我喜欢这个‘东西’。”宁奕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抹在石碑的角落,那只高高举起刀臂的,不起眼的螳螂。
一只卑微的虫子。
“你想说这才是剑修的道么?”柳十一看着宁奕,眼神有些凝重,唇角微微翘起,道:“我辈剑修,生而为人,修行剑道,不为成为神?,只为了有朝一日举起手中之剑,能够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宁奕沉默了。
他的神情有些微妙,缓慢而认真地吐出一句话来。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不是。”
柳十一揉了揉眉心:“有何高论?”
“这只是一幅画,我看不出逆命,也看不出剑修的道。”宁奕的声音让柳十一也沉默下来:“我喜欢简单的东西,那只黄雀画得太复杂了,但是它很简单。”
“我喜欢简单,譬如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还有一把剑就可以解决的麻烦。”
“所以我喜欢它。”宁奕耸了耸肩,道:“就是这么的简单。”
声音落在长陵的雾气与雨汽之中。
宁奕松开了抹在那只螳螂身影上的拇指,他听到了一声压抑很低的笑声。
柳十一笑了起来。
宁奕怔了怔。
宁奕不知道柳十一为什么发笑,于是他问道:“你为什么笑?”
柳十一看着宁奕,他认真问道:“你应该知道,长陵有很多的造化。”
宁奕说道:“这个我知道。”
“你是宁奕,所以你应该也知道,我是柳十一。”
宁奕微微停顿,然后点了点头。
“我已经在长陵山脚下坐了十天,做的事情很简单,就只是看这座石碑。”柳十一眼里带着一抹奇异色彩,他轻声说道:“很多人问我,我在看什么。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我不早点登上长陵,拿掉属于我的造化,把时间都耗在这里。他们以为,这块碑石里有很大的造化但其实,并没有。”
“柳十曾经拿回剑湖宫一块石碑,里面什么也没有,他想证明这块石碑里有着不得了的东西,因为那是他从长陵带回来的。”
“长陵带回来的?”宁奕有些惊讶,长陵的石碑,绝不可以带出。
他立马就明白过来,微微提高声音道:“守山人送给柳十的?”
“是的。”
柳十一微笑点头。
“你把它带到了长陵?”宁奕挑了挑眉,指着那块石碑。
柳十一缓慢起身,再一次点头。
“守山人给柳十的那块碑上,什么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什么都没有。”柳十一顿了顿,道:“没有剑气,没有意境,没有篆刻,空空如也,那样的一块石碑,又有何意义呢?”
“我的师父很想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但是他解不出答案。于是这个问题便交给了我。”柳十一看着宁奕,微笑道:“于是我来到了这里,长陵,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观碑,而是为了解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柳十会觉得这块石碑里一定有东西呢?因为送给他石碑的那个人,是长陵的守山人吗,是大隋天下最强的星君吗?所以那块石碑就一定有着说不得的秘密吗?”
柳十一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丝快意,他很少有这样的神情,不仅仅是快意,而且还带着些许得意。
宁奕似乎有些明白了。
“现在你得到答案了?”
“是的,碑石上什么都没有,这一切要取决于在碑石上刻下东西的人。”
宁奕觉得有些好笑,道:“所以你喜欢这块碑,是因为上面的图案是你刻画的。”
柳十一没有回答。
他忽然一脚踢翻了这块石碑。
而且动用了星辉,这一脚踢得石碑支离破碎。
“不,只有那只虫子是我画的。我师父喜欢复杂而华丽的东西,于是有了那只黄雀。”
柳十一看着宁奕,微笑道:“而我跟他不一样,我喜欢简单。”
第一百八十七章 长陵无人唯两位剑修
那块石碑被柳十一踢得碎开,四分五裂,摔在地上。
“长陵很快就要关了。”
柳十一抬起头来,看着山路,认真说道:“我要登顶去看一看。”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衣少年的神情很凝重,并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味。
柳十一说的是登顶,而不是登山。
“我知道,皇权贵族所走的那条路,可以不那么艰难的登顶。”柳十一看着雾气中的长陵山体,微笑说道:“这并不算是一个秘密,想要在长陵中找到蕴藏意境的石碑,就要顶着神魂压力,一步一步攀登,那条皇权之路,空空荡荡,没有压力,也没有石碑。”
宁奕撑着油纸伞,有些讶异,看着柳十一。
他知道,这些话,柳十一并非是说给自己听,而是说给整座长陵听。
可是长陵一直死寂,雾气横锁。
这句话又有谁能听到?
有一个人一定能听到。
“不灭灵体来到长陵,寻找当年大成灵体的石碑,太游山双子来到长陵,要找阴神阳神的出窍法门,声声慢来到长陵,寻觅初代琴君留下来的飞瀑琴残卷。”柳十一的声音很平稳,“我并非自认高人一等,只是追求不一样,我既不想看剑湖宫历代宫主的残留,也不想看其他大剑修留下来的意境,我只想见一见长陵山顶的风景。”
宁奕眯起双眼。
这句话,就不太像是只对着守山人说了。
“长陵外面有很多人,在等着我出去,如果不出意料,外面会有很多人想要挑战我。”柳十一转过身子,面对宁奕,微笑说道:“但是他们都不配当我的对手,包括羌山的小剑仙王异。”
柳十一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迸发出一种渴望的光彩。
他盯住宁奕,说道:“我有我的剑道,所以不方便参观长陵的石碑。当我登顶长陵的时候,差不多就是破境之时,我会在上面等到长陵雾合的那一刻,如果你愿意登顶,在那之前,我就在长陵山顶,静等一战!”
柳十一的语气之中,带着浓郁的剑气,战意,却没有敌意。
宁奕能够感觉到,柳十一是真的很想与自己交手。
参观长陵石碑,并非是他的本意,而是他的剑道不方便参悟长陵石碑以柳十一冷冰冰的性格,能够好心说出这番话,就是为了让宁奕能够没有芥蒂的在长陵山路上走下去。
对于宁奕而言,能够看到长陵诸多大剑修的剑道,来丰盈自己的意境,其实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
而柳十一最后的话语,意味则更简单。
从正常的道路,登顶长陵,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与修为和造化无关,而是与神念和意志力有关,柳十一在守山人的默允之下,将会走上那条皇权之路,而宁奕如果选择另外一条道路很有可能,无法登顶。
所以柳十一说的是
若你愿意登顶,那我静等一战。
长陵的雨势逐渐变大。
宁奕却收起了油纸伞。
他看着柳十一,轻声笑道:“我很赞同你的话,在长陵山脚下,我与王异交了一次手,他的确不配当你的对手。”
收起油纸伞的宁奕,认真说道:“柳十一,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柳十一笑了。
这是柳十一今天第二次笑。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剑湖宫的同门师兄弟若是看到了,必然会十分讶异,在柳十一幼年,所有人一起在剑湖宫修行练剑的时候,他便一直很严肃,不苟言笑的学习着每一次挥剑和归鞘,脸上看不见喜怒哀乐。
“听说徐藏曾经带你来过一次剑湖宫。”
“嗯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柳十一看着宁奕,挑眉道:“那时候我在闭关,很遗憾没有见到你的师兄。”
柳十一顿了顿,道:“徐藏是我的偶像。”
宁奕叹了口气,道:“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很多遍,虽然我一直不敢相信,以那个‘老男人’的行事风格,竟然会收获如此多的拥簇,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对大隋天下的剑修后辈,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柳十一想到了曾经为之心折的那个惊艳剑修,再想到自己与那位姓徐的剑仙终究是缘悭一面,瞳孔里的光芒有些暗淡下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和困惑,道:“徐藏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如此死去?”
徐藏死的那一天,大隋天下,没有人相信,这个男人,在前后登上两座圣山山顶,杀死两位星君之后,会选择如此的方式离开人间。
宁奕摇了摇头,勉强笑道:“可能是活得太如意了,上天也看不下去,所以要给他加一点不如意。”
柳十一沉默了很久。
他揉了揉眉心,让自己从某种黯淡的悲伤情绪当中恢复过来。
“细雪是一把很不错的剑”
他声音略微沙哑的说道:“你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主人。外面有很多声音,那些声音很不好听,你不要去介意。”
宁奕在成为继任徐藏之后的蜀山小师叔之后,那些无关的修行者,涉身在风波之外的人物,把对徐藏的愤怒,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而原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