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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裴烦的容貌,没有办法去与眼前的女孩进行比较。
这是一种,与五官无关的美貌。
五官、年龄、骨架,皮相世俗间的种种评判标准,都很难去形容和界定,宁奕眼前看到的这个女孩,明明年龄不大,眉目当中带着一丝痛苦神色,却唯独没有稚气,不是可怜和幼嫩,更不是成熟与老气。
是一种游离在人性外的东西。
是神性。
这个女孩,身上所具备的气质,不像是人类,更像是一个独立于世上的神祇。
宁奕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了。
徐藏说的话一点也不错。
那个女孩若是被人看到,那么永远都不会被忘记。
两个人的动作稍稍停顿,女孩的神情惘然而又犹豫,但是看起来并没有想要关门的意思,宁奕的骨笛不断颤抖,似乎很想推动宁奕进屋,尤其是那张此刻屋外看来略显潮湿的床。
宁奕屏住呼吸,抗拒着骨笛的推动力量,他从来没有见过某个时刻,骨笛竟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自主意识。
在短暂的安宁之后,两个人的眼神平静下来,之前的痛苦,似乎即将退去。
下一刹那,脑海当中的力量轰的一声砸落,像是一柄重锤砸在宁奕胸口。
与此同时,女孩同样面色苍白,双手扶门,几乎站立不稳。
外人很难理解,他们遭受的痛苦是一种怎样的非人的痛苦。
忍耐,压抑,几乎快要爆炸。
宁奕面色苍白,指了指屋里的那张竹床,骨笛不断指引的方向那里似乎有着莫大的诱惑。
他声音沙哑道:“我想进去坐一坐,就只是坐一坐,可以吗?”
女孩犹豫了片刻,她想起了过往别人告诫的种种警告,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指了指宁奕的胸口,同样面色苍白,从鼻子里哼出了声音。
“嗯我要你的,那样东西。”
屋子里有人压抑痛苦的吼声。
有人按捺不住欢快的呻吟
到了最后,一片平静,已经是夜了,光线散去,屋顶的涡流也散去,少年坐在床榻一侧发呆,目光空洞而又木然,当然他是痛苦的那一个,两颗珠子的极寒和极热都已经被他消化干净,屋顶的那些涡流,聚集了一小团发着淡淡荧光的“物质”,像是星辉,性质却迥然不同,自己能够消化两股力量,就得益于这些神秘的荧光。
女孩点起了屋里的烛火,她把骨笛还给了宁奕。
骨笛是宁奕保命的东西,身上最大的底牌。
可是宁奕把骨笛交给女孩的时候没有犹豫,甚至没有一丝的怀疑。
这样的一个女孩,提出来的任何一个要求,都让人无法拒绝。
直到宁奕头顶的涡流散开之前,女孩都没有放手,骨笛在不断吞噬着她掌心溢散的光辉,整个过程当中,女孩不断从鼻尖哼出轻松而又舒适的轻音。
女孩爬上了床,宁奕规规矩矩坐在床榻上,看着女孩费力的向上推开竹窗,想要搭一把力,最后放弃了这个念头,眼观鼻鼻观心。
女孩只披着一件简单的素白睡裙,长发瀑撒,带着微微的潮湿,凹凸有致,窈窕动人爬上床后,裙子下面露出了比布料还白的大腿她似乎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推开竹窗,外面星空灿烂。
女孩皱起眉头,她转过头,声音青涩当中带着一丝沙哑。
“你是,蜀山?”
没有等她说完,宁奕点了点头道:“我是蜀山的修行者我叫宁奕。”
宁奕女孩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宁奕坐立不安,透过窗口,看着满天星辉挂在天上,心想自己白天出门杀人,晚上还没回一点消息都没有,安乐城的院子里,恐怕都急死了吧?
“我叫徐”
“徐姑娘,你长得真好看,我记住你了。”
宁奕面色尴尬,匆匆忙忙起身,推开门,然后一阵小跑。
徐清焰怔怔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好笑,俯身捡起地上镜子,低垂眉眼,端详着自己的那张脸蛋,指甲陷入掌心,又自嘲地觉得有些心酸。
第二十八章 黑夜中的一缕光(上)
裴烦绑好了腰束带,箭箙里的箭镞一共有十九只,再装多就显得赘余而沉重,少女咬着发带,双手绕在脑后捆着长发,最后套上宽大的黑袍,背负猎弓,像是一个年轻的猎户,沉默的推开院子门,把开门的钥匙搁在了院墙墙头,蹲下身子端起花盆,踮起双脚,摇摇晃晃把钥匙压住。
宁奕知道自己会把钥匙放在这个地方。
如果他回来了,他自己会开门。
可是他没有。
白天出去杀人,到了傍晚还没有回来。
裴烦的心神忽然不宁起来,她确定院子门合上,一切都安好,转身沉默而又快速的越过安乐城的大街小巷,有些人留意到了这个看起来像是猎户家的女孩麻利的一身打扮,急着出城,像是要寻找什么丢失的重要东西。
黄昏的日光拖曳出一条又一条颀长的影子,她穿梭在阴影与光暗当中,黑袍里的稚嫩面容蹙着眉毛,出了生气以外就是焦虑。
逆风而行,出城之后,裴烦沿着小道开始奔跑,攥紧弓臂,她头顶的星辉迎风飘摇,让她的速度逐渐加快,再加快。
修行者的体魄异于常人,哪怕只是初境在破开了星辉的交流隔阂之后,能够比常人要更加快速的奔跑,即便赶不上马匹。
裴烦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去了截货的那条废弃官道,荒郊野岭,大火烧过的痕迹,看不到有马车车厢,或者丝毫货物的停滞,那些货已经被运走了,地上还有血迹,爆发过相当激烈的战斗那么人呢?
宁奕呢?
裴烦知道以徐藏的性格只要宁奕不受到致死的伤势,就绝对不会出手相助,可是万一发生了意外呢,宁奕万一要是受了很重的伤,半身不遂了怎么办,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宁奕!”
裴烦双手扩音,大声喊了一声。
她期待着等到哪怕一丁点的回音,在自己视线所不能及的某个地方,那人躺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回应,来证明自己这一趟寻找是正确的、及时的、有意义的。
然而少女惘然的原地转了一圈,四面八方,万籁俱寂,大风吹动秋叶,绕着自己打转,天地茫茫,一点声音也没有。
杀人放火人已经杀完了,火也烧完了,为什么还不回家?
裴烦咬紧嘴唇,深吸一口气。
她努力想要把自己脑海里思绪捋清楚,她想要找到宁奕,她知道宁奕的所有的喜好,也知道宁奕没有不回院子的理由。
她知道破开初境对宁奕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无论截掉这批货物如何的困难,他都一定会做到。
少女拎着弓臂,再一次跑了起来,她沿着荒岭小道,一条一条的跑了起来,天逐渐黑了,视线模糊,裴烦凝聚出来的为数不多的星辉,在不断的奔跑当中消耗殆尽。
生命当中会丢掉一些东西,裴烦固然是一个记性很好的女孩,但她经常弄丢发带,失手打碎西岭庙里为数不多的瓷碗,那些细碎而微小的东西如果打碎了,丢失了,只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发带丢了可以再买,瓷碗碎了可以再换。
但是有些东西弄丢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三千六百天,生活的呼吸节奏都逐渐变得一致,十年前的菩萨庙里佛香燃尽,裴烦没有等到来接自己的人,她便明白了,真正对自己好的,只有宁奕。
于是她慢慢习惯了每天去清白城跟少年一起在江湖底层摸滚打趴的生活,她知道某人有时候嫌弃自己烦。
她大部分时候都不喜欢宁奕,宁奕逼着自己喊他哥,但宁奕也给自己做面吃。
遇到了危险,有他在身边,哪怕看到宁奕的手也在颤抖,她也会觉得安心。
细碎的记忆涌上来,裴烦沉默的奔跑,她只是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弄丢了宁奕,她会一直找下去。
她不可以没有宁奕。
黑夜的风声呼啸,女孩的呼喊声音混杂在风中,“宁奕”、“宁奕”的喊声,一遍又一遍,荒郊野岭当然不可能有人,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快,在风中听起来,像是“宁一”、最后变成了单纯的一个姓氏。
“宁——”
或许是裴烦发自内心的焦灼,终于感动了上苍,天上的星辉聆听到了女孩的情绪,于是终于有人听到了裴烦的呼喊声音。
荒岭大地,黑暗当中的马蹄声音,缓慢踏地,死伤惨重的匪徒,零零散散围绕着一匹黑马,行走在隔着一段距离的官道上,面容憔悴,看起来狼狈不堪,约莫只剩下了二三十人。
唯一骑马的男人,浑身沐浴鲜血,面色看起来疲惫至极,听到了这样的喊声,皱起眉头警惕:“什么声音?”
“二当家是个女孩的声音。”牵马而走的男人声音带着同样疲倦,道:“听起来像是在呼喊自己的同伴”
为首的男人,只觉得这样的女孩声音,似乎有那么一些的耳熟,沉默道:“去山上看看。”
翻上一座小荒丘,骑马的男人没有点起火把,他头顶的星辉在缓慢跳动,目光的深处平静如水,倒映出了那个女孩披着麻袍的身影。
“有些眼熟是草谷城李家的那三个人?”牵马的男人眯起双眼,道:“杀了我们金钱帮几十个弟兄那个女孩喊的是李一?”
“管他是李一还是李二。”骑在马上的男人沉默片刻,然后开口道:“那个少年郎很厉害,他之前说的不错惹上了他,我们金钱帮完了。”
牵马的男人神情带着一丝痛苦。
“这批货对于二殿下很重要,我们只差一点就抢到了。”二当家身边有人点起火把,微弱的光芒照出了男人满是血渍的面颊,他沙哑说道:“但是那批货我们没有抢到,上官帮主也被他杀了,还惹上了西境的大人物,事情弄砸了如果不逃命,我们都得死。”
坐在马背上的男人,伸出一只手,立马有人递出了一柄长弓。
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