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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遇到沉渊君,方知修行之路,切忌自大。
两人角斗厮杀,火凤以天凰翼抵住破壁垒。
他眯起双眼,道:“你难道不知道……北境铁骑尽出,从掀动这场灰界战争的那一刹,你便没了退路?”
“最终的结局,哪怕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在妖族大能看来,宁奕可活,你一定要死。”
沉渊君面无表情,一刀斩下,凿地火凤胸膛发闷,双手格挡,顺势倒飞而出,双脚踩在地上,犁出一道数十丈的沟壑。
“妖族或许会放弃追杀宁奕,一个气息初成的命星小子,但绝不可能放过你。”火凤缓慢放下双臂,他盯住沉渊君,缓缓道:“一位,已经成就涅??的北境长城领袖。”
沉渊君收刀而立,平静道:“所以?”
“所以……你为什么要来?”火凤抖了抖衣袖,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双手拢袖,背负在身后,看似风轻云淡,但实际上袖袍之内,十根手指不住颤抖,艰难地攥了又松。
“因为我是将军府大师兄。”沉渊君淡然道:“宁奕接了徐藏的剑,便是我的家人。他要归乡,我来接他,这一点在你看来,很难理解么?”
火凤沉默了很久,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很难理解么?
好像不难理解,如果姜麟小师弟身处大隋,那么他火凤一定也会尽全力突破长城,把小师弟接回灞都城……沉渊君提到了“家”,对于火凤而言,原本不可理喻的事情,便一下子豁然开朗。
有些事情,不是单单以利益,生死,去衡量的。
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东西。
饱尝了孤独和折磨的人,才知道“家”的可贵。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们是同样的人。”火凤看着沉渊君,挑了挑眉。
他在这个披着金色大氅的男人身上,看到了同样的孤独感。
不被认可,到被接纳。
或许沉渊君看待将军府,便如自己看待灞都城一般。
当初举世皆敌,唯有师尊,看自己如亲人。
师尊牵着自己的手,将他引入云中楼阁的那一副画面,永世难忘。
火凤稍稍停顿,遗憾道:“很可惜,你我是同样的人,却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注定为敌。”
沉渊君摇头道:“你杀不了我。”
火凤没有否认。
他的确杀不了沉渊,天凰翼的杀力无法破开那一刀一剑。
火凤道:“你也杀不了我。”
沉渊君却笑了。
他也没有否认。
沉渊君道:“我杀不了你,也不需要杀你。”
火凤的速度比白长灯要快,自己的那缕剑气,如钓线一般坠入天凰翼锋刃之中,只要火凤还有追杀宁奕的念头,那么他便可以赶在对方面前拦住这缕杀念。
从头到尾……他要做的,就不是杀死火凤。
红袍翻飞,火凤沉默了片刻,他摇头道:“会有其他人来杀你。”
“他们做得到么?”沉渊君单手按住古刀,他问出这句话后,轻柔笑道:“你不行,他们也不行。”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
他可以逃。
火凤追得上,但杀不死。
妖族的其他大能,追不上,也杀不死。
火凤微微一怔。
他忽然笑了。
看着眼前的沉渊君,火凤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像沉渊君这样的人,不应该死在灰之地界。
原先他还有些担心……但现在,他不再担心了。
哪怕妖族的那些大能布下了层层杀局,沉渊君也绝不会出事。
两人站在荒芜的大地之上,远方是层层叠叠的高山,翻飞的乌云,灰之地界一片昏暗,沙石翻滚。
“你还有很多秘术没有施展。譬如在凤鸣山杀死白海妖圣的那一杀……”火凤看着眼前金色大氅缓慢燃烧的男人,“或者逼迫白长灯燃烧神念遁逃的秘术,再或者你没有动用的某张底牌……为什么不用?”
“杀不死你,用也没用。”沉渊君看着这只凤凰,他平静道:“你已有了防备……而且,你可以逃。”
是的。
眼前男人说的一点也不错。
火凤在遇到沉渊君的第一刹起,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成就涅??之后,他便清楚地认知到了这个境界的不同之处。
难杀,极其难杀。
想要杀死一位妖圣,除非是完全实力的碾压。
要么就是极其快速极其迅猛的大杀招,让人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北妖域的白海妖圣,陨落在凤鸣山。
这件事情给所有想要袭杀沉渊君的人,狠狠敲了一记警钟……这个出身北境长城的人类,与当初的裴?f一样,具备击杀妖圣的杀伐之术。
火凤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沉渊君动用所谓的杀术。
他绝不硬接。
直接掠行离开。
天凰翼被沉渊君种下了飞剑的神念,但他破开虚空,掠行回到南妖域,如果沉渊君敢跟过来,那么便是十死无生。
灰之地界,沉渊君还有兜转斡旋的施展空间。
如果赴身妖族天下,那么便是必死无疑。
火凤忽然皱起眉头。
他望向某个方向,一道古老的,沉闷的,巨大的钟声,在远天响起。
那个方向。
是已经被沉渊君踏破的凤鸣山。
第一百五十二章 钟声(下)
凤鸣山破,古山上的灵牌桎位仍在。
这里曾是妖族大能者寄托神魂之处,而凤鸣山被沉渊君踏破,意味着这道防线彻底沦陷,如今整座古山,空空荡荡,北境铁骑所过之处,一往无前,遍地的尸骨,只不过在妖族意志的指引之下,属于四大妖域的妖修已经尽数撤离,留下来的,大多是一些没有自主意识,或是尚未启灵的蛮荒妖族。
古山云雾缭绕。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缓缓从云雾之中走出。
这两位男女,身上笼罩着浅淡的雾气,自肩头之上,便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面容。
男的披一身宽大白袍,这件白色法袍,看起来圣洁如月,烙刻云纹,显得他气质出众,一只手背负在后,另外一只手则是轻轻抬掌,掌心向上,尺余之处悬浮着一座玲珑小塔。
雪白小塔,一共六层,袖珍如婴儿拳头一般,看起来“毫无杀伤力”。
白色法袍男子身旁的那位女子,气质则截然不同,与前者完全背道相驰,毫不内敛,隔着数十丈便能够感到一股浓郁的“煞气”,她的面容虽然隐在雾气之中,但背后法相时刻摇曳,肩头后背,九团紫色火焰滚滚翻腾,法袍上雕琢着的,乃是一头怒目圆瞪的紫色凤凰。
东妖域没有这号人物。
两人跨越虚空,自北妖域而来。
“那口钟还在这里。”
落在凤鸣山顶。
白袍男子看见山顶一片狼藉,野火缭绕,唯独一口古钟,钟身缭绕火焰,却不曾破碎,甚至连丝毫的裂纹都没有留下。
能在涅??境界的厮杀之中,安然无虞的,只有先天灵宝。
凤鸣山的老龙钟。
沉渊君击杀了白海妖圣,铁骑越过凤鸣山,但……他什么也没有带走。
他什么都带不走。
这口古钟,放在凤鸣山上已有两千年,几乎无人可以撼动,不是没有涅??境界的妖圣动过心思,但妖族的那两位至高存在曾经发过话。
于是在一段漫长岁月里,老龙钟就安稳坐落在凤鸣山顶。
直到迎来新主人。
“龙皇大人承诺过,让你再见他一面。”白袍男人看着这口古钟,隔着数十丈,缓步前行,手托宝塔,轻声道:“现在龙皇大人完成了承诺……你的旧主人,带着你去宝珠山迎战大隋谪仙人,因果已定,尘埃落尽。而最后的结局你也看到了,他离开凤鸣山,没有带你走。”
言语之间,古钟起了反应。
老龙钟生锈的钟身,剧烈震颤起来,一层又一层的铁皮飞离,脱落,黯淡的钟身明亮起来,一条眉目生威的巨龙缓慢浮现,这条老龙蛰浅身子,在钟身上缓慢挪动,拿着悲哀的目光俯瞰山底风光。
大隋铁骑踏过。
山河破碎风飘絮。
满目疮痍。
一声悲鸣
浩荡钟声,在凤鸣山上响起,化为一道扩散的音浪,传遍整座灰之地界。
“我知道,我知道。”
“你还在等他,会一直等下去……”白袍妖圣轻柔笑道:“那个人重活一世,的确盖压一辈,无人能敌,要不了多久,就能再现辉煌。”
“但他已经死了,死在了一个叫‘宁奕’的人族剑修手上。”
这句话,从笑意满盈的白袍妖圣口中说出,带着三分惋惜,七分嘲讽。
他手指摩挲着老龙钟的古老纹路,轻柔道:“北妖域不是没有给他机会……一次又一次的邀约,全都被推回,他拒绝了我等的好意。你要明白,时势造英雄,两千年后,这妖族已不是东皇的天下。更何况,就算他重现当年全部的威势,当真能赢得过我家大人吗?”
又是一阵钟鸣。
老龙钟宣泄着“器灵”的情绪,作为东皇当年的宝器,它与主人心意相通,在大草原上东皇被枭首的时候,其实它便已经有所感应……而如今,这位白袍妖圣亲自来此,将真相宣布。
东皇死了。
老龙钟的器灵仰天长啸。
那头幻化而出的巨龙,眼眶湿润,眼眸里涌起水雾。
凤鸣山上,石屑悬浮,不断破碎,这道音浪越来越大,而且没有丝毫停歇的意味。
白袍妖圣揉了揉眉心,他倒是没有想到,这宝器的器灵竟然如此念旧。
“轰”
飞沙走石。
这音浪临至耳边,若是换了旁人,境界低一些,恐怕此刻神魂都不能稳固,再甚者,肉身已经被冲击地破碎裂开,化为齑粉。
“聒噪。”
披着紫袍的女子妖圣,神情阴沉。
她缓步向前,皱眉看着遍地尸骸被音浪冲得翻飞。
这古钟,丝毫不懂得收敛。
女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