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宁奕很少这样去“逗”一个人。
他笑道:“喊我宁大哥就可以,不用那么生分。”
“宁先……宁大哥。”井宁挠了挠头,他从怀里把那些碎银取了出来,一枚一枚数着,一颗不落的摆在桌子上,认真道:“这些银两您还是留着吧,无功不受禄,昨晚的事情我是不会说的,至于介绍周边风景,只是小事。”
宁奕挑了挑眉,他淡淡道:“我缺钱吗?”
这话说得风轻云淡。
在过往的十几年来,宁奕在西岭穷困潦倒的时候,做梦都想像今天这样财大气粗的说出这种话。
他看出了少年把碎银摆在桌子上的时候,眼里的不舍,还有窘迫。
以及果决。
阿宁没有去动桌子上的银两,他端正身子,认认真真问道:“宁大哥,您……是修行者吗?”
宁奕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井宁的目光扫过了裴灵素身旁的剑,还有宁奕腰间的那把纸伞。
直觉告诉自己。
这位宁大哥是一个很厉害的修行者。
事实上,那一夜,出剑的根本就不是宁奕,而是车厢里的裴丫头,只不过飞剑之术,咫尺杀人,一个没接触过星辉修行的少年,怎么可能看得清楚,哪怕阿宁的目力异于常人,也只是看清了一连串血线从赴死山二当家喉咙里飙射而出。
在他看来……这位宁大哥,显然是驭剑杀人的那位主儿。
至于身旁,柔柔弱弱的姐姐,虽然带着一把剑,但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修行者。
在阿宁的世界里。
修行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大漠里灵气干涸,无师无门,不走魔道,很难沟通天地灵气,连初境都无法破开。
而来来往往,在客栈里的修行者们,大多很是冷漠,他们从不低头,更不会关注到这间客栈里还有一个卑微的,等待着机会的少年。
所以井宁鼓起勇气。
他拿着颤抖的声音,对宁奕哀求道:“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宁大哥,求求了,您能不能教我一些皮毛功夫,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宁奕平静看着阿宁。
他看着这个与自己当初有那么一些相似的少年郎。
的确是有些相似的。
只要吃过苦……身上就会带着这种挣扎。
这就是他把阿宁叫到桌子前的原因。
但是听到这句话后。
宁奕皱起眉头。
他摇了摇头,缓缓道了两个字。
“不行。”
他拒绝了阿宁的请求。
第十八章 窝囊废
“不行。”
宁奕很干脆的拒绝了阿宁的请求。
少年的神情很古怪……他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十分好说话的宁大哥,竟然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
井宁的面色变得很难看,但不是那种愤怒,而是一种羞愧。
少年的心思十分敏感,他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斟酌过了,在这个刚刚见面说话不过十多句的陌生人身上,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踏实,于是下意识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看来,这个要求很过分。
阿宁自嘲地笑了笑。
宁奕看着这个少年郎。
江湖最忌讳交浅而言深。
他只是平淡说了句,“路还很长,不要轻易求人。”
宁奕倒不是吝啬教人剑术。
而是……井宁的那句话,让宁奕对他的印象跌了许多。
宁奕本以为,这是一个骄傲的少年。
但是井宁的脊梁骨,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硬朗。
……
……
阿宁怔住了。
少年的指尖陷入掌心里,他肚子里有很多的话想说,譬如他年少时候的悲惨遭遇,多么渴求得到力量,多么希望能够得到机缘……只能在大漠客栈打杂的憋屈,还有对这个窝囊废父亲的怨憎。
井宁目光缓缓偏转,望向客栈的不远处。
一桌黑衣大汉,四个人围绕桌子而坐,畅快大笑,饮酒捧杯,桌上都是吐出的骨头,还粘粘着唾液,口水,而自己的父亲,那个卑微的男人,弓腰驼背,拿粗糙手掌替那些人拾掇桌面,脸上堆满了褶子和笑容……在一桌桌的呼唤声音之中忙活来去。
他厌恶了这样的生活。
一片喧嚣声中。
少年默默低下头,发丝掩盖,他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自己父亲的方向,漠然对宁奕道:“我不想成为他这样的‘窝囊废’。”
裴灵素沉默下来。
宁奕也不说话了。
那个躬身忙碌的中年男人,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的抹布被一位壮硕大汉拿走,那人高高悬着一张银票,哈哈笑着逗弄着这个身材畸形的矮子……井宁的父亲,这家客栈的老板,身材的确不高,面容也不好看,满脸都是岁月沧桑的痕迹,现在吃力的跳着,脸上却仍然挂着笑容,并不恼怒,也不生气,只可惜他的五短身材有限,跳来跳去也够不到那张银票。
井宁猛地推开座椅,沉默着大踏步前行,气势汹汹,来到了那个大汉的面前。
他二话不说,在行进之间,抄起了一个沉甸甸的茶壶,然后在距离数丈左右,猛地掷出去。
那位逗弄井宁父亲的大汉,神情忽然阴沉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子,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将这只灌满沸水的水壶被拍得炸裂开来,滚烫的热水溅了大汉一身,水壶炸裂的刹那,大汉衣袖间的星辉也旋即掠出,层层叠叠浮现,兜揽袖袍,如同施展“雀不飞”的招式,只不过稍有变形,一整壶沸腾热水凝而不散,在大袖旋转一圈之后,原原本本对着井宁倾泻而去
少年低下头来,倔强不后退,他咬着牙齿,脑海里满是愤怒。
裴灵素已经准备起身,却被宁奕一只手按了下来。
丫头回头望着宁奕,眼神里是诧异。
宁奕神情平静。
下一刹那。
井宁的面前,多出了一道“伟岸”的身影。
“哗啦”一声。
热水泼烫在男人的背上,井宁父亲并不高大,但他紧紧护住了自己的儿子,后背的破旧衣衫顷刻湿透,滚滚热气沸腾溢出,这张丑陋的面孔因为剧烈的痛苦变得狰狞起来。
“嘶……”
“嘶……”
井宁神情木然,双袖垂落,任由自己的父亲抱着自己,没有开口,也没有说一个字。
他只是沉默。
额前的长发遮住了眼帘。
没有人能够看清少年的神情。
井宁父亲的身躯一阵触电般的颤抖,抽搐,他终究是勉强转过身子,挤出了笑脸,抬头望着那个高大的黑影。
一张银票,在那个男人的手里被捏得几乎不成形状。
打翻茶壶的壮硕大汉,双手攥拳,面无表情道:“别拦路。”
井宁父亲颤声笑道:“我儿子……我儿子……年纪小,不懂事……大侠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孩子计较呗……给我一个面子……”
“我给你妈 的面子?你是谁,跟老子谈面子?”
壮硕大汉面色狰狞,狠狠一巴掌拍了过去,响亮的风声过堂而起。
“啪”的一声!
井宁的姿态僵住。
他的父亲,发丝之间的汗珠,都被这一巴掌打得震飞而出。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缓慢了一刹。
汗珠落地。
时间恢复正常。
那张苍老的面颊立马高高肿起。
掌柜艰难的呼吸着,他还在笑,只不过半边面颊肿胀,青紫一片,连牙齿都有些摇晃。
他缓缓伸出手,从兜里取出了宁奕先前给的那一锭银子,赔笑着开口,道:“给个面子……哈……”
打人不打脸。
还是一张笑脸。
大汉沉默下来,他看着这张实在难看的面孔,只觉得鄙夷之余,讽刺又好笑。
起初之所以生起逗弄心思,也是因为这掌柜的看起来就毫无骨气……几位同伴打了赌。
实际上的确如此。
一张小小的银票,就可以出卖自己的尊严了。
这样的人,连尊严都不要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大汉幽幽道:“银子我不要,银票给你,你收下。”
那张被攥得几乎要碎裂开来的银票,缓缓飘落。
井宁的父亲,神情麻木,目光随着那张银票一起坠落。
落地了。
井宁父亲伸出一只手。
大汉喉咙里一阵翻涌,伴随着洪亮的吐痰声音,一口浓郁的痰液,溅在那张银票上。
井宁的父亲停住了向下伸的那只手,抬起头来,惘然看着眼前的男人。
大汉微笑道:“捡啊……捡起来啊。”
少年的肩头已经在颤抖,他的面颊有两行泪水无声的落下,心底什么情绪都有……愤怒,恐惧,想要杀人的冲动,想要豁出去一切的念头。
他的父亲微微停顿。
没有愤怒,也没有其他更多的情绪。
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井宁父亲伸出一只手,捏着银票的一个边角,然后神情陡然变了。
“啪”的一声,一只靴子带着泥泞,狠
狠踩在他的干枯手掌上,大汉面无表情转动脚腕,踩住井宁父亲的手掌,同时环顾客栈的四方。
这一幕闹剧,吸引了许多目光。
大汉双手抱拳,笑意盎然道:“诸位兄台,在下绿洲城鹰会的‘仲虎’,别的没有,就只有钱,今儿请大家喝一顿酒,哈哈,都别客气。”
说话之间,脚尖继续发力。
井宁父亲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痛苦不堪。
鹰会仲虎,这的确是一个足以令人忌惮的名号……井宁刚刚所说的不远处的那座绿洲,是一座重要的集市,而鹰会的背后就是赴死山,赴死山的背后又是琉璃山……背后势力错综复杂,总而言之,这是一个能够压得住场子的名号。
于是整座客栈立马就没了声音。
一片死寂。
井宁的时间过得很慢。
这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几个时刻……他没有回头,但他知道,他的背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