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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局棋,入瓮者……便会如此么?
她看到了什么?
心思缜密的官袍男人,两只手捻住自己的衣服下摆,重新调整了坐姿,离张君令更近了一些。
在凝视着张君令惘然面容的时候,顾谦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
天都的滂沱大雨。
举伞的青衣女子。
初见的那一夜。
张君令入天都时的代号……“送棋人”。
当初顾谦单纯的以为,这只不过是太子给自己师妹取的一个绰号,为平静已久的天都送上一子好棋,但现在细想,张君令昆海洞天闭关之时,袁淳先生便赠了两囊黑白, 一纸青伞。
那位先生,料想到了会有今日么?
送棋人,送棋人,先为天都送棋,再为天清池送棋。
……
……
张君令的指节有些发白,纤细的手腕,腕骨发出轻微的颤抖声音。
她“看”到了。
一道模糊的影像。
那道影像给自己的感觉,很是熟悉。
是“师门”的气息,但这个人,不是师父,这个人身上有着更久远,更古老的沉重感,不知在何时就坐在了自己的棋局对面。
四周的景象似乎都消散了。
这座湖心亭,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自己一个人,顾谦也好,宁奕裴灵素也好,这些人都消失在了汹涌而来的雾气之中,她独自坐在棋局的这一边,那个神秘人则是坐在那一边。
两个人隔棋盘对望。
“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下棋了?”
那个人的声音轻柔而又细腻。
六感敏锐,随时准备出剑的张君令,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怔了一怔,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神秘人,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这是一个……很安全的人。
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人。
空空荡荡的脑海里努力搜刮着空白的记忆,最终只能得出一个很笼统的猜测。
棋盘对面的人,是她认识的人。
那人的声音忽然又变得醇厚,“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等了我,很久?
张君令惘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己出生在昆海洞天,修行闭关也不过二十三年,掌心白皙的肌肤,没有一丝皱纹,也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摇了摇头,“您认错人了。”
那人只是笑了笑,道:“一缕魂魄,千世百转,错不了。”
张君令皱起眉头,她记得师尊跟自己说的,气运之论是真的,虚无缥缈的因果之说也是真的……如果这两者都是真的,那么“转世轮回”,大概率也存在了,道宗和佛门坐忘捻火,试图找出“轮回大道”的破解之术。
她从昆海洞天醒来,脑海里便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袁淳先生说,她是一个“婴儿”,一张白纸,但是却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具体有多么重要,现在张君令似乎感觉到了,至少有一个人在等自己,等了很久。
心底的那股“悲哀”,在骨子里流淌,她十指攥拢,无论如何默念心法,都无法抵抗侵入血液深里的情绪。
“府邸里的壁画还在。”
那人笑了笑,道:“慢慢记起来吧。”
他隔着迷雾,望向身旁,轻声道:“……到那一刻来临之前,答应我,不要再让悲剧重演了。”
张君令猛地抬起头来,她在这一刻,甚至有了卸下自己蒙面白布的冲动,老师曾经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摘下白布……她一只手搭在自己布条上的时候,那位黑袍人缓慢倾斜身子,按住了自己,周遭的一切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她怔怔保持着抬手的动作。
按住她的手的,不是别人,是顾谦。
顾谦神情复杂,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女子的面颊已经湿润。
张君令摇了摇头,她声音沙哑,“一个很久之前的……人。”
裴灵素和宁奕对望一眼。
是天清池主么?
留下府邸的那位主人,在触发禁制的时候,便会触发与他的记忆,丫头和宁奕都有过类似的经历。
只不过两人隐约感觉到,张君令所经历的,与自己不太一样。
“府邸开了。那里似乎有我想要知道的‘一切’。”
张君令缓慢起身,她拎起青伞,“望”向天清池主的府邸,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为什么老师要喊我‘送棋人’了,这里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
……
……
天清池主府邸的正门敞开。
院落整洁而又明亮,不像是千年坠沉古湖的模样,而像是时常有人打扫,居住,窗明几净,纸鸢别在树头之上,四人一起踏入府邸正门,这座古圣府邸,虽然安静,但是却不死寂,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沉气息。
“不要掉以轻心。”宁奕第一个踏入院子,他手里握着细雪,扫视了一眼,道:“在光明不可照拂之地,有着异常强大的‘禁制’,如果不小心误入,那么神魂便会强行剥离,被抽离到‘观想世界’中。”
上一次,在天清池主的府邸后院,宁奕就抵达了“巨人王寝宫”,目睹了那
片荒原的永恒黑夜,如果进入寝宫的人,无法破解世界观,很有可能会永世沉沦。
这句话,很明显是说给顾谦听的。
宁奕把“巨人王”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他两位女子神情平静自如。
顾谦则是打了个寒颤。
他打量了一圈,认怂:“有这么邪乎吗?那我就坐在这石凳上,等你们好了。”
庭院内摆着一张石质八仙桌,四座石墩,顾谦伸出一只手,拎起石桌上的一尊酒壶,“嚯……里面还盛满了酒,这位天清池主好雅兴,也不知道过期了没。”
顾谦举起酒杯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当然不会喝。
他轻轻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酒香从壶口飘溢而出,年轻男人之前在情报司摸滚打趴,世俗间的烈酒喝过不少,酒量还算凑合……但端起酒杯到鼻尖之后,顾谦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整个人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张君令面无表情看着倒在地上的年轻男人。
“……”
就这?
她叹了口气,没有理会,任凭这厮以一个极其难看的姿态躺在地上。
“宁先生,裴姑娘,这座府邸内,应当有一座壁画。”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自己下棋时候遇到的“景象”说出,那个神秘人说的话似乎大有深意,她还不能完全相信眼前的两人。
张君令认真道:“天清池主,似乎与‘莲花阁’颇有渊源。”
宁奕点了点头。
“他不仅仅与莲花阁有缘,这位古圣,似乎精通各大宗门的术法。”裴灵素手指触摸着这里的石壁,在光明的照拂之下,这些沉浸过湖水的石壁,没有被岁月斑驳,反而有种干燥的触感,于是便可以很轻易的摸出,这里的石壁,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画痕迹。
既然没有经历过雕琢或者作画,那么也无须考虑“水泡火烧”的显形办法。
“府邸的门户是紧闭着的,若是开门,那里就是光明不可照拂之地了,多半藏着危险。”宁奕来到一座厢院之前,他伸出一只手,说道:“接下来我会推开门。”
张君令抱着青伞,皱起眉头。
宁奕手掌闪烁光芒,一股纤细的风雷,在掌心汇聚,小型旋涡在古圣府邸的门锁之上拧转……执剑者的剑气是天下开锁之“钥”,既然破解了府邸,那么便尝试一下投机取巧的“开门”。
如果禁制生出了抵触之意,宁奕会立马停止。
但……好消息是,并没有。
宁奕神情一喜,门锁啷当落地,紧接着门户被他轻柔的推开。
微风吹过。
庭院内的门户,随着宁奕拨开第一把锁,全部啷当打开,一把又一把的门锁坠落至地,一阵穿堂风掠来,一扇又一扇的厢院古门……就此打开。
裴丫头沉默地看着站在门前的宁奕,黑袍被风吹拂,一缕又一缕的光芒,从幽闭漆黑的厢院静室内迸射而出,这里的每一间屋房,都如同灵山的大雄宝殿。
自生光明。
这座正院……根本就没有光明不可照拂之地!
第一百六十八章 壶中世界
这座正院,根本就没有光明不可照拂之地。
没有光明不可照拂之地……就没有“秘密”,一座座厢院,门户大开,这千年来尘尽光生,天清池主的屋阁之中,哪里有什么壁画?
张君令沉着眉头,四处转了一圈。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某个正面躺在院子里,貌似“呼呼大睡”的官袍男人。
顾谦那张本来俊俏的脸蛋,在风沙里被蹂躏了十几天,颧骨多了好几道细削的沙痕,这座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庭院内……并没有响起如张君令预料中的“轻微鼾声”。
那个似乎熟睡过去的男人,连呼吸声都没了。
张君令神情一沉,两根手指探出,在鼻息前停了停。
她的目光从顾谦的脸蛋上挪移,挪到了那尊黑色的酒壶之上。
光明不可照拂之地。
壶中世界。
……
……
顾谦记得自己闻了一口庭院桌上的酒。
然后就。
没有然后了。
他就来到了这里,一座巨大的悬浮的空中楼阁。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这座巨大的空中楼阁,就悬在顾谦的眼前,他踩在云雾之上,脚下是看不清的雾气缭绕,不知哪里有路……但是至少眼前是没有路的。
顾谦的面前是一堵高墙。
一堵……不一样的高墙。
巍峨的山岭,流苏的长叶,在这座高墙之上栩栩如生的衍生而出,让顾谦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只要伸出手触碰墙壁,就能够融入墙壁那边的世界。
这是一副壁画?
他试着向后后退两步,然后肩膀触碰到了什么,下意识回过头的顾谦,先是闻到了一股软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