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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想起了那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眼睛乌溜溜的小女孩，她光着脚丫，背着一捆柴草的小小身影，显得那么坚强而孤独。
少年依旧记得，那小女孩看到自己时，坚强的眼神之中，流露出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如果她知道，是我害死了她父母，她会不会恨我？”少年转过头，抬头看着西王母，希望她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
“还有呢？”西王母没有回答他，而是幽幽问道。
“在夸父部落，那个说要帮助祭祀和首领，重建家园的少年，他把他的口粮分了一半给我，说让我也好好修行，日后也能有实力杀上天庭，向天神复仇。”少年低下头，神情有些失落，“娘娘，我不敢告诉他我就是太阳，我是不是很没用。”
“您让我先以人族的身份，询问他们对天神的看法，再让我考虑，是否要说出自己天神的身份。”少年低声啜泣，“从头到尾，我都不敢说自己是天神。”
西王母悠悠一叹，“小十，你要记住，当你在高天之上，行杀戮之事，下方的生灵，不过是一个数字。”
“只有你落在他们身旁，与他们交流，生活，他们才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第三百一十一章 谁之过错
“你虽然是大罗尊神，但实际上，在我眼里，你只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西王母叹息一声，“帝俊羲和，把你们养在羽翼之下，给你们气运，给你们功法，给你们天材地宝，却忘了，你们终究需要成长，需要有成熟的认知，需要有自己认知的天地。”
“所以，你们虽然是大罗，但是根基都是虚幻的，一旦陨落，便会有彻底沉沦之危，是以你母亲才将你送到我这里来。”
西王母看着他，“你既然拜在我门下，我便不会管你此前因果，却也不能让你糊涂下去，这些因果，终究要你自己去面对。”
“娘娘，我知道错了，可是，我现在能做什么？”
“我到时候让吾师为你遮掩跟脚，你便令我谕令，以西昆仑修士身份，去大地之上，协助修补大地，时机到了，我自会让你回来。”西王母看着他，“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十帝子恭敬地说道。
“既如此，我便为你取个名，就叫陆压罢。”
陆压，陆压？
十帝子微微颔首，身负屠戮陆地之罪孽，当受镇压之劫。
“多谢娘娘赐名，陆压必定铭记在心。”
祥云隐去痕迹，一路飞行，忽然却停了下来。
陆压就见到西王母淡淡朝着下方看了一眼，随即莞尔一笑。
陆压忍不住向下看去，只见下方密密麻麻的房子，一个个如同拇指大小。
陆压心念一动，下一刻，下方整个巨大的部落情景，尽数出现在他眼中，正在他要仔细看时，却见西王母微微挥手，驱散了他的神通。
“娘娘？”陆压有些不解。
西王母笑道：“这部落之中，比你强大的修士可有不少，你这么冒冒失失，被人家发现了怎么办？”
说着，西王母一挥手，就见他们面前浮现了一个画面场景。
这是一个带院子的石屋，视线视角是从斜上方向下看，陆压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是他！”陆压忍不住惊呼一声，身上气息忍不住有些激动。
西王母轻轻点在他身上，将他禁锢住，“安静，你想把他招惹过来吗？”
陆压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是他，后羿！”陆压声音十分低沉，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我记得他。”
此刻，小院子中，后羿正和嫦娥一起收衣服。
洪荒人巫混合，这里的人族，由于搭上了巫族的顺风车，发展极快，就连服饰，也不是仅仅只有兽皮服饰，还有编织的布料。
“明明这大半天的，祭祀又通知要下雨了？”嫦娥一边收衣服，一边忍不住轻声抱怨道。
后羿跟在她身后，把收下来的衣服抱着，闻言笑道：“这不是区域降雨吗，好多部落遭遇灾害，这段时间只能让大巫们协助着降雨了。”
“都怪那些小太阳们。”嫦娥忍不住嘟囔道。
“什么小太阳？”后羿无语地说道，“我只是说那些是天帝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小太阳，一个个都成年了。”
“喔。”嫦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喊小太阳。
不过这些不重要。
“你今天也要出去？”她忽然转头看向后羿。
“嗯，巫族人手不够，千头万绪的，各处都要帮忙。”后羿点点头。
“你不是跟我说，巫族族人无穷无尽吗？”嫦娥不满地嘟囔道：“怎么还让你一个受伤的赶着去帮忙。”
后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不好给她解释有些工作不是谁都可以帮忙，也不好给她解释巫族大罗也就那么多。
他想了想，只能解释道：“我可不是受伤，就是前些天消耗大了一点罢了，现在已经休息好了。”
“算了，随你。”嫦娥也知道他地位高，本事不小，总是有许多事情。
“快把衣服拿进去，把你这身换下来，我给你洗了。”
后羿被嫦娥推着进了石屋。
……
天空中，隐匿的祥云上。
“你恨后羿吗？”西王母问陆压。
陆压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道：“娘娘，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也知道我们都犯了错，可我还是恨他，我这是不是又错了？”
西王母摇摇头，“不能这么绝对地说。”
“站在你的角度上来说，你是可以恨他的，毕竟无论如何，都是他直接造成了你的兄长陨落，也让你面临生死危机。”
陆压松了口气，“那就是说，娘娘也赞同我恨后羿了？”
西王母莞尔一笑，“休要胡说，我只是不反对你恨他罢了。”
顿了顿，西王母又问道：“陆压，你觉得，如果那天是其他巫族大罗在后羿的处境上，他们会怎么做？”
陆压想了想，“他们还是会杀我们。”
“为什么？”西王母继续问道。
“因为我们这样的作为，是错误的。”陆压说道。
西王母点点头，“你之前和我说过，你也曾多次巡天点卯，那么多次，怎么不见后羿那时候弯弓射杀你们兄弟？”
陆压沉默了，他自然明白。
“你此时看那后羿，可是凶神恶煞之辈？”
陆压看向画面之中，此时后羿换了一身素色麻衣，笑呵呵地在和嫦娥说着什么，完全看不出当日他张弓射日的压迫感。
“不是。”陆压低声说道。
“你要恨后羿，我不会反对，但是这件事情之中，你最应该恨的，可不是后羿。”西王母淡淡地说道。
“那是谁？”陆压疑惑地问。
西王母淡淡道：“你可以自己想想。”
“应该，要怪我们自己，如果不是我们自己，在错误的地方，做了错误的事情，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陆压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其实，如果任由我们继续下去，没有后羿杀我们，也可能有其他大巫来杀我们，是我们自己把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地步。”
西王母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那你再想想，你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错事？甚至在做的时候，都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们身为大罗，竟然还会犯下如此愚蠢的事，你觉得，应该是谁的责任？”
第三百一十二章 开解
见陆压沉默，手捏成拳头，西王母叹息一声。
“看来你也知晓，不枉费我这些日子带着你走了这么远。”
“娘娘，这是我们犯下的错，真的怪他们吗？”陆压忍不住问道。
“我老师，伏羲大圣曾经有言，养不教，父之过，所以当洛神师妹还在童稚之时，伏羲老师便带着她游历洪荒，增长见闻，一路上悉心教导，你可知道洛神？”
“不知道。”陆压感觉自己有些脸红，作为一个大罗，他似乎并不称职。
“那是我西昆仑有名的教员，以后你有机会认识。”西王母似乎并不奇怪，她接着说道：“自你诞生以来，帝俊羲和，教导过你们什么，只是机械地给你们气运，给你们天材地宝，给你们功法修行，但据我所知，就连你们能够踏上大罗，有这身修为，都是太一那个修炼狂挤出时间来教导和监督你们。”
“生而不教，本就是罪过。”西王母淡淡地说。
“娘娘，可是，父亲和母后，都很爱我们。”
“把你们爱成了废物？”
陆压不说话了，他觉得娘娘这话，太伤人了。
“我不否认他们对你们的爱，但是你也要认识到他们作为父母，在教育上的失败。”
陆压有些不舒服，可是面对老师的教导，又不好反驳，只能小声说道：“我父亲和母后只是一点点教育上的失误，不至于是多大的错误吧。”
西王母点点头，似乎认同陆压的说法，然而接着她又摇摇头：“如果说是在太平盛世，你是普通身份，自然如此。”
“但是这是巫妖争霸之时，你们又是天庭帝子，这就注定了帝俊和羲和的教育失败，就是对你们生死不负责任。”
“太一这个当叔叔的都比他们负责。”
西王母顿了顿，叹了口气，“不过，我虽然认为他们有错，但是在他们自己本身看来，或许是有另外的考量。”
“什么考量？”陆压期待地问道。
“可能，帝俊羲和他们觉得，自己是先天神只中都是无敌的存在，能够将你们保护得很好，能够一直庇护着你们，所以才这么把你们养起来。”
“可是，洪荒之中，大罗并起，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陆压点点头，眼中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良久他才微微点头，“我们这次跑出来，就是个意外。”
陆压深深吸了口气，接着又长长吐了口气，然后他浑身轻松地说道：“娘娘，我不恨后羿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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