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所需要的东西明静斋里都有,去吧。”说完这句话,男人就旋身而去,重新步入身后的院门,院门在他身后关上了,水波晃动起来,江滨觉得,方才的一切,都像他发的一场梦,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他又望着水面呆立了一会儿,也像那男人一般转身推开明静斋的大门,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
屋子里,江杉还在和衣酣睡,江滨看了他一眼,轻手轻脚走到窗边那只黄花梨嵌乌木透格门方角书柜旁,伸手将积满了尘土的柜门打开。没错,和他想得一样,里面除了厚厚的一摞涂蜡洒金笺,就是各式颜料,装在瓷质的小盒中,虽然已经干出了裂纹,但江滨知道,将之和水调制,它们就会在纸上在他的笔尖重新活过来,就像她一样。
江滨没再踟蹰,将画纸颜料一股脑全部抱到桌案上,抓起画笔,便埋头沉浸下去。
所有的线条和色彩都像刻在他脑子里一样,清晰真切,他下笔风雷、兔走鹘落,不多时,一幅画像便呈现在画纸上。
老妇看着他,目光交汇间,他已了然了一切。他能感受到她的绝望痛苦和仇恨,那股恨一直绵延到他自己的心中,熊熊燃烧,扑不灭,浇不熄。他和她的心是连在一起的,从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笔尖下的那一刻起。
“钉子”她说,“钉子”
她死了,为他们死了,他们却仍不放过她,要将她钉在那口棺中,镇着蛇怪。
她连死后都要被人利用,不能入土,无法安息
江滨握紧拳头,“咯嘣”一声,手指间的笔断掉了,他手掌上沾满的,不是颜料,是血,热得如岩浆一般的血。
“滨儿”江杉醒了,揉着惺忪的眼睛,他坐起身望向儿子。
江滨从头到脚都沐浴在月光下,清冷的光像一件袍子将他裹住,他和外界,像是隔着一层膜,一层明明很薄却无法刺透的膜。
“滨儿,你在做什么?”江杉朝儿子走过去,虽然在屋子中,但扑面而来的冷气还是让他没忍住,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可是,在看到江滨铺在桌上的那幅画时,江杉猛地刹住了步子,喷嚏也被憋了回去。
“滨儿,你为何画她?为何还在画她?”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滨,两眼中全是迷茫。
“我就是为了画她才到这里来的。”江滨微启双唇,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来,”为了她”
第二十二章 封城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领取!
江杉扑了过去,他脸上还残存着睡意,手脚却极为麻利。江滨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抓起桌上的年画,“刺啦”一声撕成两半,然后,似乎还不放心,他又将那两片纸叠起,再撕了一次、又一次
纸片像蝴蝶一般从他手中飘落,每一片翅膀上,都染满了鲜血,血点飞出去,洒在他脸上,使他得逞的笑容看上去有些狰狞。
“你不能画她,你不能画滨儿,咱们离开这儿,去官府自首也无所谓,就说那些年画都是我画的,和你无关,反正也没人知道”
他忽然觉得后脑勺很疼,疼得像要裂开一样,转身的时候,脖子似乎已经无法支撑脑袋的重量,他觉得头沉得像石头,只能歪在一边的肩膀上才能勉强撑住。
“滨儿”
他看着自己映在江滨眼珠中的两个影子越来越远,越来与模糊,直到变成两团深重的黑。
江滨在江杉已经栽倒在地的身体上踢了一脚,见他完全没有动静了,这才冷哼着抖了下肩膀,将手中染着血已经碎掉一半的花瓶扔到地上。
“多管闲事。”冷冷丢下四个字后,他看向地上那幅支离破碎还沾着江杉鲜血的年画,眼中满是心疼和不舍,“可惜了,多好的一幅画,就这样被他”
话未说完,他忽然愣住,因为纸屑的碎片动了起来,不是被风吹的,而是像长了脚似的,一片一片从四面八方朝最大的那一张碎纸汇聚过去。
它们重新合为一体,连裂缝都被抚平了,就这样重新组成了一张完璧无瑕的画,就像从未被江杉摧残过一般。只有江杉的血,还星星点点缀在上面,可是很明显,方才还铺满了整幅画的血迹现在已经变少变淡了,不多时,竟被它完全吮干净了。
“好,好。”江滨抚掌而笑,他蹲下身将年画捡起,小心翼翼地将它重新放回桌案上,痴痴地望着它,许久不动,就像静止了一般。可是下一刻,他忽然把旁边空白的画纸扯过来,抓起笔在上面挥舞起来。
他不用看、不用想,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笔尖触到纸面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只独独剩下一个她,用那双带笑的眼睛盯住他、引着他、缠着他。江滨所有的神智皆被她收入囊中,除了胸口那股子熊熊燃烧的怒气。
她要活,他要让她活。
外面的天色从暗变明,又从明变暗,江滨却浑然不觉,画纸用完了,他便在地上墙上画,颜料用完了,他就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去画。他的身体是虚弱的,眼中的光却是疯狂的,含括着千年的憎与怨,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烧干燃尽。
而就在江滨疯狂作画之时,大名城已悄然起了变化。
一开始,当天色忽然阴沉下来的时候,人们还只当是天气变了,即便他们从未见过那样奇怪的云层。云压得很低,仿佛站在城楼上便能伸手触到它一般,不仅如此,它还异常厚实,不仅阳光,连风都透不进来。它仿佛在城池上加了个大盖子,将里面的人全部压在下方。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在后面:在城门惨案发生的第二天,人们发现城门打不开了。一开始守城的兵士还以为有什么东西挡在城门外面,可是爬上城墙朝外看时,却吓得魂不守舍,连滚带爬地从石阶上冲了下来。
整座大名城的外城墙上都被灰色的不知是云还是霜的气流涂满了,云顺着城门流下,堵住了门上的每一条缝隙,将它封得牢牢的,即便官府动用了所有的人力,都没能将大门推开半寸。
这些气流是从上方的云层中涌出来的,就像四面水帘,将大名城从头罩住,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公子,不行啊,完全推不动。我方才到城楼上也看过了,但那条路也走不通,您看我这把剑。”宝田刚巡视回来,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宝剑递到赵子迈眼下,“我就把它朝云层中一戳,上面就结了这么厚的一层冰,这人要是从城楼跳下去,不摔死,也得冻成冰棱了。更何况,我们根本不知道包围着城池的水汽有多厚,万一绵延了几里地,那谁能受得了?”
宝剑上裹着的那层冰有几寸厚,正“嘶嘶”朝外冒着白烟儿。桑用手指在白烟中蘸了一下,又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目光陡然暗了下来,“这不是冰,是怨气,积攒了上千年的怨气。”
赵子迈眉头紧锁,“难道这还是那老妪所为?可是年画,不都被你毁掉了吗?”说到这里,他略顿一顿,“难道江滨还没停手?”
话说到这里,他看到桑的眼睛朝上方一翻,脑袋也微微扬起,便心里一紧,随着它的目光朝上望:头顶的云层在翻涌,如滔滔海水,奔流不息,可是在云层的上方,出现了一张脸,和整座城池一般大小,苍老中透着和蔼,和蔼中又带着几分凄凉。她笑着,灰白色的水汽便从她两片干瘪的嘴唇中汩汩流出,钻进云层中,将它愈填愈厚。
“果然是她”
话未说完,身旁的桑已将手向上一扬,铜针从她指间飞出,直冲那张脸去了。眼看就要触着她,周边的水汽却忽然奔涌过来,在她的下方凝结成一团,看似只是一团可以轻易穿透的气,却只听“当啷”一声,将撞在上面的铜针硬生生逼了回去。
铜针从半空中坠下,重新回到桑的手中,它出师不利,自是气恼万分,手心中“腾地”窜起三把火,扬掌便要去烧那张依然笑微微的人脸,可是,却被赵子迈按住了手腕。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他看向她,“即便你能烧了这一个,但只要江滨还在画,那就还会出现成千上万个,又何必白费功夫。”
“那兔崽子在哪儿?”桑收起手心中的火焰,将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第二十三章 吞
“手脚都要钉死了,还有脑袋把钉子从眉心敲进去,让她和蛇怪互相觑视,才能压住对方。”
“头骨太硬,钉子进不去啊。”
“使劲。”
“砰”的一声,血登时冒了出来,将她花白的眉毛染红了。
“砰。”
又是一声,江滨被这声音惊得一抽,猛地坐直了身子。他觉得手很疼,低头一看,才发现十根手指的指尖已经血肉模糊,连带着指甲都被磨掉了几只。
“我在我在做什么?”他抬起头,被眼前的景象惊出一身的冷汗。
屋子里,全是那老妪的脸,有的画在纸上,有的画在墙上地上窗户上,甚至,连屋顶房梁上都是那张笑脸。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在那么高的地方作画,却也来不及细想了,因为,他看到了江杉,他直挺挺躺在地板上,脸歪向一侧,后脑勺上的伤口像张裂开的嘴巴,触目惊心。
“爹。”
江滨欲爬起身,可是脚踩着地上的血,猛地一滑,重新重重摔在地上,磕破了嘴角。他以手撑地想站起来,可就在这时,眼前一晃,他看见,那数不清的人像脱离了画纸墙壁和地面的束缚,轻飘飘地腾到了半空中。
它们像是透亮的影子,密密地在空中绕了一圈,每一张脸都在笑,笑容温暖和煦,像春天轻柔的微风。可是这么多的笑容从四面八方袭来,看在江滨眼中,却让他没来由地泛起一股呕意。
“咯咯咯咯咯”
笑声由最初的空洞慢慢变得真实了,江滨觉得,那笑声就在自己耳旁,像是有一个人对着他的耳朵笑似的,将他的耳鼓震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