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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蕾吐絮的棉田里,棉花开得正旺,被绚丽的夕阳一照,透出几分粉红来,煞是喜人。桑就站在这爿无边无际的棉田里,一手撑起凉棚,朝远处乌泱泱的人群看了一眼,一手随意扯了只棉桃下来。
棉桃本来还是圆润饱满的,可被她的手一碰,立刻化成了一滩灰烬,被海风一吹,散得一点不剩。
“把我拖进来,就是为了让我看看你经历过什么吗?”桑咧着嘴冷笑,“可惜我不感兴趣,冤有仇债有主,谁欠你的,你找谁去,找不着,就自认倒霉,不要将怒气牵扯到他人身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非得活,非得靠着别人的血来活,甚至要一个城的人为你抵命,简直荒唐。”
“多了解一些也没什么不好。”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桑冷不防被唬了一跳,背部一下子绷得笔直:她怎么在这里?怎么也被这幅画拖了进来?
它转头,看向身后年轻的女孩子,“嘿嘿”一笑,“穆小午,你怎么这么倒霉,好事没占到一点便宜,坏事倒被我连累。”
穆小午的将搭在肩头的长辫子甩到身后,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眼睛斜睨着桑,“好事?自从遇到你,便处处被你压制,连身体都被你夺走了,你还好意思腆着脸说什么好事?”
语气不冲,却带着明显的戏谑,桑的火气登时被牵扯了出来,嘴角一拉,“你说谁腆着脸?”
“你呀。”穆小午不仅不怕,反倒冲桑扮了个鬼脸,耸肩道,“难道不是啊?我的身体你白占了这么久,付过一文钱吗?道过一句歉吗?不仅没做过,你还动辄就威胁那瘸子,要将他扔沟里,你说说看,我们祖孙两个到底是倒了几辈子霉,才遇上你这么个云中夜叉?”
她嘴皮子一向利落,噼里啪啦连珠带炮地说出这么一大串,却偏又句句在理,一时间倒弄得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用手点着她的眉心,半天才憋出三个字,“你等着。”
“等什么?”穆小午轻叹了口气,“等出去之后你再来找我算账?我说那个什么大神仙,咱们俩现在被她多困几日倒没关系,只是外面那具躯壳可是等不起的,不吃不喝,用不了多久,她就断气了,到时候,咱们俩就都成无主孤魂了,你还找谁算账去?”
桑知道她用的是激将法,但也知道她说得话句句在理,所以只能暂时压下怒气,抬起手掌,将掌心三道明亮的火光朝那漫山遍野的棉桃投掷过去。棉桃遇到火焰,“哧哧”作响,登时被烧了个干净,窜出的黑烟直冲天际,恨不得将天捣出个洞来。
可就在这时,她们面前的景象忽然又一次定格了,棉花、蓝天、斜阳都变成了画中的景物,用他们看不清的速度朝后方退去,消失在一片混沌中。
景象又变了,这一次,不再是白天了,前面的夜那么深那么长,像永远也走不出去似的,若不是耳边隆隆的海浪声,桑几乎以为这又是一幅画,一幅完全漆黑的图画。
“她的记忆,我攻不破,”它有些泄气,在听到穆小午的叹气声后,这泄气又变成了懊恼,于是便从牙缝中憋出几个字,“叹什么叹,有本事你突围出去,你视若珍宝的那根破铜针,不是厉害得很吗?”
“又不是埋怨你,”穆小午嘀咕一句,“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怪什么?”
“她把咱们弄进来,却不直接动手,反要咱们看她的一段段记忆,这是何缘故?”
“她觉得自己冤,简直要冤死了,这冤屈憋在心里,几千年无人可诉,现在抓到我们,当然恨不得全部展露出来。”桑两手一摊,“可是有什么用呢?早度化早超生,于人于己,都是解脱。”
“不一样,”穆小午的声音沉了下来,像一片叶子从树顶悠悠落下,终于找到了归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问这句话的时候,海浪声忽然大了,伴随着一阵簌簌的响动,有什么东西从海里钻出来了。
第二十九章 齐心
两人同时屏住呼吸,因为一条粗长的黑影从她们之间蜿蜒着过去了,它身上沾满了死人的味道,即便咸涩的海水也祛除不掉。它粗糙的腹部摩擦着岸边的沙砾,“咔咔”作响,湿哒哒的尾巴甚至扫到了两人的裤脚。
“这就是年?”感觉它离开了,穆小午才松了口气,虽然她明知它看不到自己。
“廿廿”
像是要回应她的话一般,远处忽然传来了像“年”字发音的叫声,她恍然,原来,这就是年兽的由来,它来自海底某个古老的诡秘之境,偶尔尝到鲜之后,便开始在人间大开杀戒。
“怪了,他们不是说要挖一道沟渠来防御年兽吗?怎么也没见着那道火沟?”桑咕哝了一句。
穆小午只觉北风阵阵,刺骨逼人,抬头看时,见那轮清冷的月亮升的得很高很高,高得仿佛要消失在天际间,于是便蹙眉答道,“现在距那时应该又有几月了,年兽或许已经找到了越过沟渠的法子,他们挡不住它了”
说道这里,她猛地一顿,瞪大了眼睛,“难道今天就是冬至?也就是乙婆婆命丧蛇口的那一天?”
听她这般讲,桑稍稍一愣,旋即便迈开步子朝年兽离开的方向走去,她要让它看,那它就看看好了,这世间的惨烈它不知目睹了多少,她难道还妄想着自己会对她的际遇生出一两点同情来吗?
“做梦。”它冷嗤一声,脚下的步子却迈得更快了。穆小午见桑朝村庄的方向走,便也跟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光秃秃的棉田,又一次来到了乙婆婆和小弭歇脚的那条田埂上。
从这个方向俯望下去,整座村庄便尽收眼底,现在,这座静谧的村落像被一条黑纱从头茏下,万事万物都化成了一个个朦胧的黑影,看不真切,包括那条已经游弋到村口的“年。”
它趴在村子的外缘,巨大的犹如一座小山丘般的身体在上下起伏,它蛰伏着,不敢轻易越界,为什么?难道它曾经在这里尝过苦头?因为某个人
终于,它按捺不住了,尾巴在地上轻轻一扫,它朝村中游了过去,鳞片炸起的身子带起一片轻烟。
村子里很静,静得连年游动的声音都听得见,它在屋宇街巷间穿梭,不时,还将脑袋从窗洞门口处扎进去,可是,它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屋子全都是空的,别说人了,连半个鬼影子都看不到。难道,他们也放弃了,就像别的村子里的人一样,拖家带口逃到山上去了?
不可能,它想起那个站在人群中间的苍老的身影,它从未见过那样坚毅沉着的一张脸,她是他们的主心骨、定海针,只要她还在,这村里的人就不会撤退。
她可是让它吃了不少苦头,火攻、石击若非有这么一身坚硬耳朵鳞甲护体,它恐怕不知要死在她手上几回了。她为什么会这么顽强呢?像一颗永远也啃不烂的石头,越挫越勇,不把它置于死地决不罢休
年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一个没几年活头的老太婆,竟想要它的性命,那今天就要让她知道,跟它作对的人会落得什么下场。
“哐啷。”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响声便源源不断传来,一声叠着一声,像万匹铁骑奔腾,又如千道惊雷滚落。年生活在死寂的深海,冷不丁被这从未听过的巨大声响一吓,鳞片顿时从根乍起,连带着身子都哆嗦了起来。
是什么?它回头,瞪大了两只铜铃一般的黄眼睛。
眼前一片火红,穿着红衣的人们仿佛是从地里冒出来的,每个人手中都拿着锣鼓铜钹,将手里的乐器敲得震天响。可是年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它只觉得那响声和他们身上的红色一样,刺激着它的每一个器官,恨不得在它身上戳出无数个洞来。
这么刺耳的声音,怕是能将海水都劈开吧不知不觉中,它将身子蜷缩起来,它怕了,不由自主地朝后撤了一点。
微小的动作却引起了人群的注意,他们第一次见到这头食人无数的怪物退缩了,虽然只是一点点,却让他们振奋不已,激动万分。以前,纵使面对火沟石弹,它也从不畏缩,张狂凶残,受了伤也全然不顾,所以他们辛苦筑就的防御工事,竟是在它的一次次恶狠狠的强攻之下,被彻底摧毁了。可是这一次,他们只是按照乙婆婆的交代,拿起了锣钹,年,却畏怯了。
“我一直在找它的弱点,却发现这畜生悍得很。它是怕火的,怎奈鳞片坚硬,若不能持久将之困住,再以烈火兵器强攻,还是不能将它置之死地。可是它身强体壮,想要制住它谈何容易,所以后来我便想着,会不会还有另外一种东西能降服住它。那东西必然是陆地上随处可见,但深海中却没有的,它一见之下,定然心惊,我们便能藉此机会扭转败局。想来想去,我终于想到了,是声音。深海那地方,除了无光,更是很少有响动,它乍一听见嘈杂巨响,定会被吓到魂不守舍,如此一来,我们的机会就到了。”
乙婆婆的话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现在,她的话成真了,他们看着年兽澄黄的眼睛,发现恐惧正从周围朝瞳孔聚集,将那两只硕大的眼睛填得满满当当。
“杀了它”
“冲啊”
“揭了它的皮”
热血在每个人的心中翻滚,比烧热的油还要烫,他们敲动着手中的鼓钹,朝年冲过去。不是不怕的,毕竟要面对的,是个肚子里装满了人头的怪物,可但凡有退缩的,便会被旁边的人一把扯住。
他们不能退,他们记着乙婆婆说的那最后一句话。
“不管是声音还是烈火,都不如一样东西重要,‘心齐’,拧成一股绳,咱们才能打败它,不怕巨浪高,只怕桨不齐,万夫一力,天下莫敌。”
第三十章 较量
三十、
人群朝年步步逼近,每个人都目眦欲裂,凶光毕现,他们都想宰了它,想了许久,今天,这个愿望似乎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