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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虽然每年能拨出四百万白银给我,但我算了算,最多也就能引进二十五艘大型舰”
“您告诉它,做您这种人,未见得是好事,所以您宁愿我做个潇洒闲人。”赵子迈打断了他,口中悠悠来了一句后,手中的杯子探过去,眼看要触到赵安的杯沿上,却又折返了回来,被他送到唇边,将里面的清酒一饮而尽。他摇着头浅笑,“什么潇洒闲人,不就是废物吗?养出一个废物,父亲您不觉得丢脸吗?”
赵安左右没有料到赵子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眉心不觉蹙起,“你觉得为父在骗那位姑娘?”
“或许不是骗吧,可是父亲您看不上儿子,却是瞒不了人的。”赵子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小时候,您总说阿姊像你,而我像母亲,我当时还想,像母亲多好啊,母亲待人温柔又和气,谁都喜欢她。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您这句话的意思,您根本就是看不上我,温和在您眼中,哪里是优点,相反,它还代表着懦弱,懦弱啊,赵家子孙,怎能懦弱?怎敢懦弱?”
说到这里,见赵安张口想反驳,他使劲摆了几下手,大声笑着道,“父亲,我的父亲大人,您莫要为自己辩解,因为您的眼睛不会骗人,”赵子迈单手撑住下巴,认认真真地盯着赵安的眼睛,声音忽然变得低柔和缓,“包括现在,这双眼睛也在说话,它们说:我生的这个儿子好生怯懦,借着酒劲,才敢把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不满发泄出来。”
他笑微微地看向赵安,没有再发一言,眼中的光比头顶的月华还要纯净。
赵安亦是无言,可被这样的目光洗涤浇灌,他心中却依然像灼着一把烈火,将他烧得心慌不已,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他一辈子都没有这般慌乱过。
好在赵子迈没有支撑太久,他忽然脑袋一沉,重重磕在桌面上,闭上眼沉沉睡去了。
见状,一直站在院外不敢进来的老管家周培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看了已经睡着的赵子迈一眼后,敛着气请示,“老爷,少爷睡了,老奴把他搀回房吧,坐久了着凉就不好了。”
赵安的思绪被他打断,眼皮子动了动,回过神来,轻声道,“周培,在你眼中,我是个偏心的父亲吗?”
周培吓了一跳,“老爷的家事,我们这些当奴才的,怎敢妄加议论,再说您贵人事多,一年到头也在家住不了几日”
赵安冷笑,“老头子,你最是个狡猾的,可你不正面回答,就已经算是回答了。”
周培躬下身子,“老爷,您切莫多想,任凭谁家的孩子,那也不可能一碗水端平的,不过既然大小姐她已经不在了,您就不如多放些心思在少爷身上,毕竟,他现在是您唯一的孩子了。”
赵安垂头看向趴在桌子上的赵子迈,他和自己生得很像,从面貌到身材,简直像是一个模子中印出来的,可是自己真的曾对着这张脸,说过他不像自己的话吗?他不太记得了,但子迈是这般说的,那就应该是真的。
他也确实是偏心了吧,否则,不会连周培都看出来了。
可是子瞳的母亲去得早,那时她又总怕自己把对她的爱转移到这个弟弟身上,所以为了安抚她,他难免要做出一副多疼爱她一点的样子来。
真是这样吗?这就是他的苦衷吗?
赵安在心里断然否定了自己的虚伪:不,这并非主因,他和子瞳的母亲是少年夫妻,感情颇深,他在她临终前答应她,要一辈子好好照顾子瞳。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心确实是更偏向这个女儿的,她骄傲跋扈,坚韧不屈,天塌下来似乎都压不倒她。他很少见到子瞳哭,和踩死一只蚂蚁都要掉眼泪的子迈相比,他明显更欣赏前者的做派。
因为她的这一特质,和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赵安垂下手,冰凉的指头触上赵子迈温热的额头后,心中颤了几颤,眼眶里竟有了几分湿意,“终究,是为父做错了,你极力地在我面前表现,费尽心力将我从困境中救出,其实,是在弥补心里那个永远都填不平的洞。”
第八章 疑
周培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他在赵家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对父子交心,虽然现在赵子迈睡着了,但另一个至少清醒着,只要他愿意稍改一二,赵子迈定然会如久渴之人遇到山泉一般,毫不犹豫地向他飞奔过去的。
“可怜的孩子,早说出来多好”
周培心里默默叨咕一声,转到赵子迈身旁,把他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脖子上将他搀扶起来,“老爷,我先送少爷回去,夜里风有些急了”
“父亲,您说我懦弱,可是您不知道,儿子我也是下得去狠手的不过,我是不会告诉您的这件事,会烂在我心里,我死了,就把它带到坟墓里,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赵子迈站都站不住了,摇摇晃晃挂在周培身上,口中却忽然说出一句似是而非的狠话。
“少爷喝多了,莫要瞎说,老奴带您回房。”
不知为何,这话让周培心中莫名慌乱,尤其是看到赵文安缓缓转过头来,一双喜怒不惊的眼睛被惊诧填得满满当当的时候。周培一只手攥紧了赵子迈的肩膀,带着他匆匆朝院外走,可是刚迈出去几步,忽然被一只胳膊拦住了去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文安的声音比树杈上的白霜还要冷上几分。
赵子迈哼笑了一声,脑袋却又一次垂下,压在周培的肩膀上,很重。
“老爷,少爷说的是醉话,醉话哪里能当真呢?老爷您还是让老奴将少爷送回房吧,您也早些回房安歇,露重更深,别真的受凉了。”
说完,周培又一次想带着赵子迈逃离这间院落,可是挡在他们身前的手臂还是没有落下,他又哪里敢动。
过了许久,赵文安喉咙中发出一声悲叹,像是浑身的气力都用完了似的,那只平举的手臂也终于徐徐落下,“你先将他送回房,一会儿再来见我,我有些事要嘱咐你。”
简短吩咐后,他便朝屋内走去,周培回头看他时,发现那个似乎永远不会垮掉的背影竟也弯腰曲背,露出了佝偻之态,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年。
酒醒的时候,竟已经日上三竿,赵子迈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依稀记起自己昨晚对赵文安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很激烈的一番言辞,但是具体是什么,他却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喉咙中火辣辣地疼着,他坐起身,“宝田宝田”地叫了几声,那小厮乐颠颠地从门外跑进来,手上端着一只盘子,里面盛着的是黄灿灿的一碟金糕。
“少爷,快尝尝,还热乎着呢。”宝田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仿佛自己捧着的不是金糕,而是一盘金元宝。
赵子迈轻轻喉咙,“我渴,要水。”
“喝什么水呀,这金糕是老爷着人送来的,老爷说,他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祥禾斋的金糕,所以他出发去威海卫前,命人去买回来,放在蒸笼里热气烘着,就怕你吃不到这一口热乎的,您快尝尝看,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赵子迈顿时酒意全消:他还记得他小时候爱吃的东西,而这金糕,也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点心。
他捻起一块送进口中,细细咀嚼。没错,酸中透甜,绵里带韧,是小时候的味道,不过,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他知道是什么,所以濡湿了眼角。
“公子,你怎么了?”宝田看到赵子迈眼圈微红,灿烂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没事,”赵子迈揉着眼睛,嘴角也挤出一抹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穆姑娘也爱吃金糕的,你将这些包起来,咱们去看看她,她病了这么多日,也不知现在好些了没有。”
“什么穆姑娘,她现在叫龚蘅了,”宝田将金糕用油纸包好,笑容重新在脸上弥散开来,“不过不管她叫什么,口味总归是不会变的。”
周培站在门外,从窗户中观察着赵子迈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他听到赵文安买了金糕给自己时突然而至的惊喜,像氤氲中滑落的一束亮光,将他整个人衬托得英姿勃发,倒有几分老爷年轻时的模样了。
周培心里一疼:这孩子,太渴望得到那一点久求不得的温暖了,所以才喜极生悲,差点滴下泪来,这一点,宝田不明白,他却看得清楚。只是,他昨夜为何要说出那样令人生疑的一番话来,莫说是赵文安,连他都不免将这句话与大小姐的失踪联系在一起。
想到这一层,周培觉得喉咙有些发干,赵文安昨夜叫他到房里,让他紧盯住赵子迈的一举一动。
“但凡发现了一点可疑的地方,都必须派人禀报于我。”赵文安说这句话时,声音几不可闻,可周培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彷徨和不安。他从未见过赵文安这幅模样,哪怕当时被奸人所害,差点就要被大理寺定罪,他也是安然若素,甚至还趁着难得的闲暇时光,和周培讨论了半日的《金漳兰谱》,准备在庭院中栽种一圃子兰花,以后院中畅饮时,便可以花前赏月月儿明,月下赏花花香浓。
可是现在,这个周培眼中从来不知畏惧为何物的人,在踟蹰彷徨了半夜后,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要去面对一个他永远都不想面对的真相。
“当时,小少爷只有八岁,而大小姐已经是豆蔻之年,莫说他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有,以他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周培一遍遍地劝说,他希望赵文安能放弃,他不想父子之情稍有缓和,便又陷入不可挽回的境地。
赵文安反常地耐着性子,听他一遍遍地说这些车轱辘话,最后,见周培终于说不动了,他才抖动了几下肩膀,凄然一笑,“那口钟,他当时说,是和郑奚明打斗的时候被碰在地上碎掉的,可是你当时可曾看到他的神情了?他太淡定了,那口钟是子瞳最重要的遗物,所以把它弄坏了,他多少应该有点情绪的,害怕、后悔,哪怕是痛快都可以,但是他没有,半点都没有。”
飨桑
第九章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