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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薛浮只沉默地看着那样一行人,对着空气开始道喜。
简直是一出怪异喜剧。
而这其中,也不乏有知情人想起来,“阿慈”、“阿慈”……薛景叫的太亲昵,他一时半会没对上,这不是薛景那早亡的、不受宠的儿子么。
这么想来,如今的场景更加诡异了。
却无人敢不配合作戏。
直到薛景或是觉得“见个”这么久也够了,才松口解散会议,其他人才一并离开。
不知什么时候,会议室内剩下两人了。
薛景抬头看了长子一眼,脸色不怒不喜,“你回去吧。阿慈让我今夜带他去一家私厨,不愿意让其他人陪着……”
“父亲。”薛浮却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目光紧盯着薛景,直截了当,“你知不知道,薛慈经了?”
薛景的气息,很明显地冷冽了下来。
他的瞳孔乎竖起来了,像是某种危险的凶兽一样,居高临下地盯着弱的猎物,“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没等薛浮再次开口,薛景又继续说道:“是他现在又回来了,待在我的身边。”
他伸出手,仿佛轻轻牵住了某一物一样,神色自然:“我知道,你看不见他,才会觉得奇怪。”
“只有我能看见他。”
薛景冷冷地说:“如果我也不相信他的存在,薛慈会真的消失了。”
——你相信世上有鬼魂吗?
薛浮仿佛听见脑海中有人这么问道。
他好像踏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当中,又陷入了至今为止难以抵抗的诱惑。
只有相信世界上有鬼,他才能再一次,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156、番外·前世薛慈死后(if线)'十'
薛浮微微抬起了手。那双修长的、清癯的手指就搭在眼眶上; 指腹用力地按压着,似乎要借这样的动作,才能遮去某些痕迹。
当薛浮再次挪开手的时候; 能看到他的眼眶微微发红。
薛浮的声音低哑; 那嗓子仿佛被火焰燎过一般; 嘶哑得几乎有些破落了。一双眸眼瞳色极沉,似乎里面最后一点光都黯淡下去了。
他对薛正景开口,又像是喃喃自语:“……不可能的。”
“薛慈不可能……回来的。”
薛正景面无表情; 只是唇微微抿紧了些,气势更是阴沉冰冷得骇人。
但他到底没再争执什么,只是最后瞥了薛浮一眼,便准备转身离去,手上还是牵着什么人的姿态。
——偏偏当他的手已经触碰到门把的时候,听见薛浮对他开口。
“我听闻那些奇闻怪事,或许真有亡灵,眷恋亲人,会重回人间。”薛浮轻声道:“可是父亲; 阿慈不会。”
“你不应该忘记,也不会忘记的。”
他的声音轻缓,却仿佛是从最深渊底层飘上来的诅咒一般; 带着一股阴冷意味:“……你应该记得; 我们是怎么待他的。”
无视、轻蔑、傲慢、冷漠……
还有直到薛慈临死前; 依旧自负的无动于衷。
那些过去的记忆就像梦魇般缠绕在眼前,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替他们一一环顾。
也是这时,才能想起来薛慈曾经望着他们的眼睛又多明亮,藏在唇边的笑意有多柔软又烂漫。哪怕在无数人流当中; 一眼望过去,也总能见到薛慈在眺望他们的眼。带着满满孺慕与敬仰,好像他的父兄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人。
薛慈也好像永远都站在那里,永远不会离开。
薛慈很小的时候,临到生日前,总会给自己折一只纸鹤,然后送到薛正景和薛浮的书桌上。
上面写的是他的愿望。
“希望爸爸、哥哥,今年可以更喜欢我一点。”
每年的愿望如一,也每年都没有实现。
当时的薛慈又矮腿又短,连在书桌上放东西都要踮着脚才行,脸都微微憋红了,一只手臂拼命向上够着。一次被薛浮撞见了,身边的合伙人笑着夸奖“令弟真可爱”,薛浮心中却极为平淡,甚至觉得有些心烦。
无所征兆的、某种慌乱与心虚带来的烦躁感。
后来薛正景大概因为什么原因发怒,训斥薛慈一番,也不允许他再进书房,借口那里面摆着什么重要的文件。
薛正景便再也没收到那样的纸鹤了。
薛浮想,是从什么时候起——
他的纸鹤也没有了呢?
原来始终站在哪一处,仰慕看着他的少年,也会消失不见。
会再也寻觅不到踪迹。
其实就算薛慈成年后,与家中矛盾愈深,甚至搬离了薛家……他与薛父争吵,与长兄有所抗议,但是那样的眼神,原本从未熄灭过。
是他们浇灭了一颗少年的真心。
那颗心带着淋漓鲜血,由薛慈亲手剖开,递到过他们眼前。
这样眷恋家人关爱的薛慈,在人生前的最后一刻,却什么也没等来,溘然长逝。
薛浮眼中黑沉沉一片,如同蒙上一层雾气:“薛慈怎么会不恨我们?”
“这样的他,就算变成鬼魂,大抵也是不愿意再回来,更不要再回到我们身边来的。”
“恐怕连梦中都不愿再相见,又何况……”
薛浮没有说完,在那一瞬间,薛正景一下转过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几乎在几呼吸间便走到了薛浮的面前,紧接着便是一拳砸了过来。
那一拳砸在脸上,却偏偏巨大的打击感像是锤在太阳穴上一样,令人头晕目眩,整个脑袋都震了一下。薛浮的头一下子被打的偏开,痛楚其实是后知后觉蔓延上来的,他感觉到了嘴里的腥味,却仍然是一幅不在意的模样。
薛正景出完拳,却并没有冷静一些,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呼吸声粗重急促,有些薄薄的汗水从额角上渗出来——这挺少见,薛正景是少汗的体质。气息更是危险得像是一头暴怒当中的野兽。
薛浮脑中的嗡鸣声渐渐停止了,他缓过来了一些,露出一点很古怪的笑意。
他知道他说中了,薛正景没法再欺骗自己。
那些喘息声渐渐停止下来,薛正景胸前的起伏也没那么明显了。他剧烈的心跳声又归于正确的频率,整个人好似都恢复了冷静与“正常”,只是那双眼,依旧是尖锐的、像是野兽般的竖瞳。
“如果阿慈没有回到我身边。”薛正景说,“我怎么会知道他告诉我的那些?知道他喜欢看芯片学的书,最想去去的图书馆是华大南楼图书馆,喜欢吃海鲜,偏爱北极虾,偏爱甜口菜,芒果过敏。我承认我以前对他有所忽视,不曾了解,如果不是他亲口告诉我……”
“父亲,我知道。”薛浮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掀翻的领口,如果不是他脸上渐渐浮肿的淤青,简直高雅的现在就能去参加一场上流宴会一样。他十分冷静地道,“十四号,也就是我们得知薛慈死讯的那一天之后,您动用人手,去调查了薛慈生平一切。包括他的兴趣和偏好。”
那些故事,那些过去,那些薛慈所爱与所恶,是他还魂回来,亲口告诉你的,还是承载与一张张纸页之上,呈献给你的?
或许也不必用几本,就能写尽一个早亡少年的一生。
薛正景猝然闭上了眼。
薛浮低头,又开始细致打理自己的衣袖,把哪怕一丝皱褶,都扯拽得平整,如此往复。他虽然讲究,但也没有强迫到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这些的地步,现在的动作,几乎成了某种神经质的消耗动作,半晌才僵硬地说道:“父亲,或许您需要去见歇尔西先生一面。”
歇尔西是薛正景的好友,至今为数不多仍在来往的朋友之一。
但是薛浮的话显然还有另一个意思。
歇尔西也是至今为止,世界上最顶级的心理医生。
薛正景又睁开了眼,细细打量着薛浮,像是之前从没有这样观察过他的儿子。他极缓慢地说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这样。”
薛浮沉默。
“只是你要对我心存不满,让我继续疯下去,不是更容易接手薛家?”薛正景极为平淡地道。
“……我没有那个意思。”薛浮说,“我只是希望我们都能清醒。”
他只是想他们清醒地记住这一切,每时每刻都回忆得起过去。
这是薛慈死后,或许在无意间留给生者的唯一惩治。
任何逃避都是一种亵渎与忘记。
薛浮逃不掉,薛正景也理所应当地逃不掉。
薛浮漠然地想。
然后他抬起头,在看见薛父的眼睛时,却微微怔住了。
——原来薛正景这样的人,也会哭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短啦,所以明天也更新,躺平_(:з)∠)_
反正大家应该都不会过七夕这样子●v●
157、番外·前世薛慈死后(if线)'十一'
薛正景背过身时; 再看不见他的。
他的语气极为冷冽,如往常般嚣肃,甚至带着一股发狠的戾气,“薛浮; 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薛正景没有认命。
窗缝锁死得密不透风; 一点微光被尽遮挡在外界,半点钻不进来。房中黑沉沉一片; 唯独中间的古式风灯里映出一点黯淡光芒; 依稀勾勒出两朦胧身影来。
桌面一旁是薛正景。
另一边是一身形略微佝偻的老者; 他身的斗篷解下来了一些,被衣物遮掩的貌也露了出来。发须尽白,脸不见皮肤老化后形成的松弛沟渠,甚至可以说是很光洁; 但就是给人一种极为苍老的颓丧感。
他的睛很亮; 面容平平无奇——大致就是你一看过他,下一便能忘记的平淡样貌。
样一除去穿着; 哪里不甚出奇的老者; 却是在风水圈中出了名的“术士”。
和其他同行不同; 大多数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