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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尘世,它四处奔寻,终于找到了和自己模样相似的“同族”。
它开心地跑了上前,想要得到一个朋友,亦或是拥有一个家。
可它害死了它们。
原来,这世上真有什么,生来便是祸乱世间的存在。
不管它走去哪里,都注定了孑然一身,不管它遇到何人,都只能看到恐惧与厌憎。
没有人喜欢它,千年万年,从来没有。
它也曾独自行走于这灰扑扑的尘世,藏匿着不敢让人发现,可最后还是逃不过天神赐予的凶兽之名。
人间容不下它,天界留不得它。
为了活下来,它第一次用那可怕的力量去反抗一切。
而所有的罪孽,也从那一刻开始,再也与它脱不开干系。
它开始拼命躲藏,却因控制不好体内的力量,最终暴露了自己,再无处可逃。
有那么一瞬,亦秋不由得想起了幽砚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祸斗若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凶兽,那它活了上万年,怎还没将这人间烧作一片火狱?
亦秋下意识握紧了幽砚冰凉的左手,仿佛这样便能与之感同身受,可她知道,自己并不能陪她经历那些残忍的过去。
曾经的幽砚,是否也像祸斗一样,在孤独与无助之中,被一点一点逼上了绝路?
画境中的回忆,依旧光速闪现着无数个模糊或是清晰的片段。
忽有一日,天界的神仙,带着那曾经与它一样同为凶兽的白鹿夫诸前来,它不停地逃,却是如何都逃不掉属于自己的命运。
它以为这一生便要这样结束的,却从未想过,自己活了下来。
它被自己十分厌恶的天神,封印了体内那股可怕的力量。
它以为那座仙山是用来困住自己的牢狱,却并不曾想,那里竟会是上万年来,第一个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这里有什么好的?我不喜欢神仙,不喜欢人,他们都坏……
——他们把我们这些妖兽原本居住的地方给抢走了,却还要假惺惺地收留我们,装什么好心啊……
黑色的小狗,望着眼前同为凶兽的女子小声嘟囔着。
它的话语,却已没了昔日的怨恨。
那语气,仿佛只是在和自己最最亲近的人,小声说上几句旁人的坏话。
亦秋不由得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段记忆,依旧发生在敖岸山,可记忆里的敖岸山,却又与她第一次随夫诸、熏池入这画中之境不太相同。
这是祸斗的记忆。
祸斗记忆里的敖岸山,山山水水都是模糊的,是暗淡无光的,就像它过往每一段记忆里,那好似蒙了尘的人间一样,除去火光与灰尘,再没什么色彩,也一点都不干净。
亦秋原以为祸斗的记忆便是如此,从头至尾都灰暗得让人感到压抑。
可渐渐的,它的记忆之中有了色彩,也有了看上去,真正算得干干净净的地方。
起初,所有的不同,皆只有那名叫渐漓的女子。
后来,渐渐有了那个它所“讨厌”的熏池,有了山中流萤般的灵光,有了花草树木,有了夜空的月色与繁星。
它的世界,以渐漓为中心,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那一刻万年不曾跳动的石心,终是一寸一寸,在渐漓温柔的陪伴之下,生出了一个正常的生灵,应当拥有的血肉。
——祸斗,你会喜欢上这里的……或许,你也会喜欢……人类的模样?
它将这句话放在了心上。
它猜,渐漓应是喜欢人类的模样。
所以从那一刻起,它便很努力地想要变成那副模样,很努力地想要将自己装进一副人类的皮囊,仅仅只是为了靠近这世上,第一缕愿意照在它身上的光。
可它到底还是被那一缕光远远抛下了。
命魂离体,肉身仍存,分明依旧活着,却似沉睡般浑浑噩噩。
两千年的封印,将它对这世间所有的期待,都摁死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它怨它恨,却到底还是像个孩子一样,被曾经伤害过自己的渐漓,三言两语哄至乖巧温顺。
人间的山林之中,它布下层层结界,又小心翼翼吞掉自己不慎点燃的每一处火焰。
它封印了渐漓的力量,化作人形与之日夜相伴,并像当年渐漓照顾她那样,笨拙却又认真地照顾着渐漓。
如果,宿命不曾将它捉弄……
也许它真会爱上这个曾亏待了它千年万年的残忍世间。
难怪,难怪熏池说它是个孩子。
它才生出一颗血肉之心来,还来不及长大,是真的……还没有来得及长大。
“你不喜欢我伤人,我就不伤人了,翳鸟的承诺,我不要了……天界不会放过我,我们在这里或许待不了多久,不过没关系,你喜欢山林,我便带你去寻别的山林。人间这么大,我们可以一直跑,一直跑……”身着黑衣的少女说着,转身望向了身后的渐漓,“你也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人间吧?我们一边跑,一边看,我现在比以前厉害了,不会被抓到的……”
“好。”渐漓应着,微微扬起唇角,冲着少女弯了弯眉眼。含泪眸光之中,似闪烁着几分犹豫。
从前亦秋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渐漓就是不肯说出真相,一定要一厢情愿地为祸斗着想,今时今日,她却忽然有些明白了。
如此温柔之人,面对这样一个孩子,如何忍心说出那样残忍的真相。
因为她怕啊,比起害怕祸斗怨她,她更怕祸斗知道真相后,宁死也要伴着她。
“祸斗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敢说出真相……”亦秋眉心紧锁,眼底似已含了泪光。
“又能瞒到几时呢?谁都不是傻子。”幽砚淡淡应着,眸中神色令人难以捉摸。
亦秋下意识抬眼望向幽砚,不禁开始了胡思乱想。
她想,幽砚这话是在讽刺夫诸对祸斗的隐瞒太过可笑,还是在暗示纸包不住火,若彼此间真有谎言,祸斗这么笨的孩子都能有看破的一日,她这只小羊驼想瞒大坏鸟,又能瞒到几时?
还真别说,关于心底的那份隐瞒,她和渐漓的想法很像,但仔细想起,其实又不太一样。
祸斗没了夫诸,就如同失去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而大反派没了小羊驼,至少还能拥有一锅炖羊蹄……
“白鹿要撑不住了!”江羽遥说着,眼底浮起了一丝不忍。
画境中的景象,已经没有了那名白衣的女子,只余下一头连人形都无法继续保持的白鹿。
那曾经很大的鹿角,竟似枯枝般渐渐凋零,白鹿静静趴在溪边,紧闭着双眼,连呼吸都显得十分沉重。
那随白鹿一起变回原形的小黑狗焦急地绕着白鹿打转,赤红的眼瞳里噙满泪水。
祸斗终于得到了自己苦苦追寻了两千多年的答案。
这一次,它没有怨白鹿瞒着它,只是在冷静下来以后,低声问了一句:“如果不愿分开,我们之中就注定要死一个,对吗?”
这是一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白鹿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凶兽祸斗,注定不能像熏池期望的那样,成为世间最柔和,最不伤人的光。
不管愿或不愿,它这一生都在不断地伤人,无辜之人一样,所爱之人亦是一样。
小小的黑狗,轻轻钻进了白鹿的怀中,乖巧道:“渐漓,你等等我,我去找熏池。”
它说,它不要一个人活下去了,一年、一月、一天、一个时辰,甚至一分一秒都不要。
它说,它去找熏池,重新封印住它的力量,只要它是弱小的那一方,就不用再怕什么了。
它说,如果夫诸与祸斗之间一定要死一个,那便让它去吧。
末了,它微微蜷缩了一下身子,抬头望向白鹿,轻声呢喃着,说了最后的一句话。
“你不用为我难过的……
反正,我不爱这尘世,我只爱你。”
第98章 第 98 章
——我不爱这尘世; 我只爱你。
有那么一瞬,似有一种悸动,于昏天暗地中奔涌如潮; 仅一个不慎; 便撞入了亦秋的心间。
画中之境; 在那一刻,一寸一寸开始崩塌。
那被模糊了视线的双眼; 在短暂不见光明之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衫银发的天神,自那残破不堪的画境之中走出; 他持一把绘有无眼之龙的折扇,将所有破碎的记忆收归其中。
“当年; 收留她们的是我; 无法给予她们一世安宁的也是我。”熏池沉声说着; 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了眼眶微红的江羽遥; “蛇山也好; 仙麓门也罢; 祸斗犯下的罪孽,我定会尽力偿还……”
江羽遥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 泛红的眼底似有几分犹豫。
“江姑娘,或许,我该称你为扶桑。”熏池说着; 向江羽遥欠身鞠了一躬; 道; “我曾说过; 我有求于你。”
江羽遥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眼底满是茫然无措:“仙上不必如此,我如今不过是一介凡人,实在承受不起这般……”她话到此处,见熏池眼神决绝,一时也不再多言,只皱了皱眉,于片刻思虑后,抬眼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夫诸祸斗,水火难容,这是她们与生俱来的宿命。可金乌为火,扶桑为木,本也该伤害扶桑,但金乌栖息扶桑数千年,却从不曾伤她分毫……”熏池说着,眼里多了几分期盼,“扶桑神女,仙麓门遇劫那日,我曾看见你的枝叶不惧天火。若这茫茫三界,还有谁能帮她们,那便只有你了!”
“可是……”
“若夫诸能得你守护,定不会再受祸斗之力的侵害。”熏池说罢,轻唤了一声,“月灼,过来。”
短暂沉默后,一个身着黑衣的小姑娘,自离熏池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闷声走了出来,她低垂着通红的眼睫,步履沉重地来到了熏池的身后。
那丫头瘦瘦小小的,小脑袋一垂,都还未及得上熏池的肩膀。
她抬起一双含泪的眼,毫不闪躲地对上了江羽遥的目光,那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