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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长平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并无动作的顾谨渊,随即应道:“儿臣告退。”
半晌。
一室寂静。
偌大的宫殿中,除了病弱未醒的长安,只余骁皇与顾谨渊两人,分隔数米远各自而立。
还是骁皇打破了这片沉默。
“朕听谈家的说……”
顾谨渊看向骁皇,作洗耳恭听状。
“谈家的小子,带长安去了一个地方。”骁皇回视顾谨渊,有些试探道:“他听你与太子所说,是至宁宫?”
早就知道骁皇一定提起这件事,顾谨渊并不惊讶。
“这是臣,在长公主换下的衣衫上发现的。”
他抬起手,骁皇的目光落在他舒展的手心。
骁皇看着那几朵有些残缺,瓣状荆棘的白花,上面还沾染着不均匀的红色。
瞳孔收紧,几乎成一个小点。
沉默几息,他喃喃:“是他没错。”
顾谨渊一笑,这才松了手,让那几朵花瓣掉落地上,“是他。”
骁皇有些失神的样子,不过也就几息,很快便恢复了他冷酷帝王的架势。
他有些吃不准顾谨渊这笑中的含义,目光锐利起来,“你是如何想的?”
气氛有些凝滞。
顾谨渊沉默了一瞬,目光好似无意划过长安,然后对上了骁皇。
有些似笑非笑的。
“这件事,应当是陛下如何想。”
他转过身去,背影缠绕着寂寥云烟般的模糊,叫人有些琢磨不透,但那声音却是清晰地传来。
“从七年前起,他的一切便与臣无关了,此后一切,当是陛下如何想才是。”
与往日的顾谨渊意外的不同,他声音中透出几分轻讽,“陛下若是不知如何处置,就等公主醒来再说罢,也要知道,公主为何会落水才是。”
“是公主自己掉下去的……”
顿了顿。
“还是,别的什么。”
骁皇意外的沉默,没有呵斥顾谨渊。
尽管,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作为外甥。
这番作态,都已经算是大不敬。
他看向长安,目光幽深。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那天骁皇与顾谨渊在殿内所言,没有人知道,侍从们只知那是一场连太子都不能参与的谈话。
只知那场谈话过后,少傅大人从不知哪儿拿了一颗药,交给了骁皇。
骁皇立刻便让长公主服下了,连太医提议要先查验一下都被拒绝了。
长公主很快就退了烧,也没有再反复。
等待长安醒来的时间,意外漫长。
本以为烧退了,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的长安,在床上躺了五天。
时间长得,宫中都快流传起,长公主薨殂的谣言,圣上大发雷霆,处置了好几个宫人才算是压住了流言。
大臣们觉得日子难过极了。
长公主不醒,陛下每日都脸色阴沉,稍有不慎便要摘人官帽。
只得日日祈祷,希望长公主早些醒来,几乎快要为其立起长生排位。
比大臣们日子更难过的是宫里的太医。
日日面对陛下和太子要吃人的目光,药方翻来覆去地改。
看着怎么也不醒的长安,说不出公主无甚大碍的话来,但能开的也都不过是强身健体的滋补药物。
第一个注意到长安醒来的是顾谨渊。
照理说公主卧房,顾谨渊一个外男不好入内,不过这本就是占了少傅大人的地方,长公主又不过五岁,丫鬟们只好对日日来此报道的少傅大人视而不见。
好像自从长安那日被背回来之后,少傅大人对公主就格外感兴趣的模样。
彼时,少傅大人正单手执着书卷,目光上下打量长安。
就见长安睁开了眼睛,充满迷茫的样子。
只一瞬,便闭上了。
顾谨渊笑了一下,觉得有点可爱。
直到长安又睁开了眼睛,清歌发现了。
“公主醒了——”
第十六章 失忆
这处很快便挤满了人。
长安看着清歌几乎要落下泪来的样子,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
“少傅大人……”
这一室人中,清雅矜贵的少傅最是突出,便叫长安一眼就注意到了。
她小小地唤了一声。
好奇怪哦,少傅大人怎么会在这里,不用通报就可以进来的吗。
长安觉得有些异样,目光所及熟悉又不熟悉。
这才注意到,这里不是自己的昭阳殿寝宫。
长安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有些模糊不清楚,长安疑惑地歪头。
“皇上驾到——太子驾到——”
细长的声音让殿内的一片喧闹瞬间停滞,侍从们都惶恐地退到两边,恭敬地迎接宫中地位最高的两位主。
“恭迎皇上,太子殿下——”
“父皇,太子皇兄。”
长安眼睛亮了亮,伸出了两只小手。
迎面来的便是面带喜意的骁皇与太子,骁皇连朝服都未换下,可见是匆匆赶来。
没有如预想中的被抱起,骁皇生怕小人儿着了凉,自己坐到了床边。
“平身。”
长安的小手被塞到了锦被中,迷惑地唤了一声:“父皇……”
“让朕看看。”骁皇对着长安的小脸细细打量一番,觉得好像有些消瘦,心疼道:“可觉得身体有哪里不适?”
长安想了想,随即面上一副难言的样子,骁皇心里一跳,只听得长安小小声说道。
“长安腹中有些空空的。”
骁皇愣了几息,才意识到这话是何意。
失笑道:“长安想吃什么,父皇着人准备。”
长安还真的认真想了想,小眉头都拧紧了的样子,“想吃糖焖莲子、烩鸭丝、芙蓉荟萃……”
这一连串的,给太子都听笑了。
“好,长安想吃,便让人去准备。”骁皇大手一挥,都给做。
长安依赖地在父皇胸膛蹭蹭,觉得真是没有比父皇更好的人啦。
气氛一派和谐。
偏有人要做恶人。
就见着方才给长安把过脉,骁皇来时让出了位置的太医,颤颤悠悠地站了出来。
“陛下,不可啊……”
骁皇的笑容淡了几分,他看向那位捋着花白胡子的太医。
朕的长安昏迷不醒时毫无对策,醒后又只知扫兴的家伙。
那太医被骁皇看得身形一抖一抖的,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长公主久病初愈,应当吃得清淡些,更不可吃油腻、辛辣……”
那太医细细地列出了一长串,委婉地表达了,公主应当是什么都吃不了的意思。
长安瞅着那位老太医,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随即便看向骁皇,眼中充满了希冀。
长安没有生病,长安觉得很好,老太医说谎,父皇不会这样对长安的对不对?
骁皇对上长安看过来的,亮晶晶的眼睛。
对于长安来说,根本不记得之前的事,卧榻几日未醒,也不过就是像睡了个午觉一样,所以这番震惊自然不作假。
但不得不说,长安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硬是做出了一幅深受伤害的表情,颇有几分喜态。
骁皇不由得握了个空心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几下掩饰笑意。
不过,骁皇觉得那庸医的话虽不可尽信,但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长安卧床许久,期间只几碗白粥下肚,又一直喝药,才醒便吃这些烹调过精的膳食到底不太妥当。
骁皇的动摇长安又怎么会没看出来。
眼瞅着能吃的马上就只剩下白粥了,长安眼里的光都熄灭了不少。
“咳。”
顾谨渊出来救了场,他身边站着长安的大宫女清歌,正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小盅和一只瓷碗。
“公主久病初愈,身体还虚,过于精制的膳食作罢,鸡汤还是可以的。”
长安倏地一下看过去,感觉少傅大人简直就是神明吧!
失望到惊喜的转变情绪太强烈,长安眼神灵性得让少傅大人都忍不住侧目。
骁皇看向那盅,清歌走到近前来些,解释道。
“少傅大人说,公主应是这两天便会醒来,命厨房这几日都炖煮鸡汤,不可断续。”
说到此,清歌觉得少傅大人未免有些神了。
“方才公主醒后,少傅大人便让奴婢将鸡汤端来,说这个时辰公主应是饿了。”
听罢,骁皇点了点头,淡淡道:“少傅有心了。”
长安轻轻扯了扯骁皇的衣襟,他立时低头去看。
小手作势摸了摸肚子,长安对着骁皇皱了皱小眉头,长安都闻到鸡汤的味道啦,父皇不会不让人家喝吧。
骁皇失笑,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端过来吧。”
“是。”
让皇帝亲手喂着喝汤,举国上下也就只有长安有这个本事了。
一干侍从们算是再长了见识。
每每认为皇上已经把长安宠到天上去时,骁皇总是会用行动告诉大家,对长安的宠,是无底线的。
“父皇,长安为什么会在这里呀?”
吃饱喝足了,长安才又想起了,这个初醒来时就发现的问题。
长安摸了摸头,哎呀,刚才饿得都忘记了呢。
“长安不记得了?”
骁皇摸着长安的头,眼神有些奇怪。
长安仔细想了想,就觉得脑袋有点隐隐作痛。
她还记得,最近很忙很忙的父皇,今天在长安去太学之前来看了长安。
还有太子皇兄,送长安去了太学,告别的时候让她乖乖的,说如果长安听话,以后每天都来太学接长安,是其他哥哥姐姐没有的。
长安迷茫了,那为什么长安现在在这里呢,是在太学睡过去了吗?
她看向立在床边,身姿挺拔的骆长平,糯糯道。
“太子皇兄是今日就来太学接长安了吗?”
然后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又有些着急地解释。
“长安不知道怎么会睡着的,今天有很乖,太子皇兄以后要来接长安哦。”
这话说得满殿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