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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晃,嘚嘚前行起来了。
沿着有些泥泞的官道掉头离去,一开始马车还挺多的,渐渐就各往东西分开了。
纪棠侧耳听着,外面雨声越来越小,马蹄声和轮毂声也变得稀疏,她撩开帘子瞄了眼。
雨停了,零星水珠滴答从车篷滴下,就剩下他们一家的马车了。
她挑了挑眉,又撩起另一边帘子打量一下环境,这是林区,风萧萧清冷得紧,左边是高坡,右边是悬崖,三丈宽的黄土路,孤零零往前跑去。
方才跟出来的十数个膀大腰圆陌生护卫,不知何时已不见了。
马车坠崖事故,车底轴承是快断的。
葛妈妈撩帘出去了一趟,回来最后给纪棠冲了一碗掺了迷药的茶,这慈眉善目的妇人端着碗坐在纪棠身边,搂着她哄道:“姐儿可是难受得紧?”
“快喝口茶顺一顺。”
那碗褐色茶汤就送到纪棠唇边。
纪棠冲她笑了笑。
这个笑容很灿烂,不是性情开朗经常大笑的人绝对笑不出这种感觉,葛妈妈心中一突,下巴就被人掐住了。
纪棠反手一推,直接把葛妈妈压在榻上,劈手接过那碗掺了迷药的茶,对方惊异张嘴,她顺势一掐颌骨,直接把那碗茶灌进去了。
变故只在一眨眼,葛妈妈声音被堵在嗓子眼,纪棠不知在她咽喉那个位置捏了一下,她呛着咕咚把整碗茶都咽了下去。
你丫的,总算轮到姐灌你了!
纪棠骑在她身上,直接死死按住她的咽喉和嘴巴,葛妈妈发不出半点声音,下半身早被红豆一个飞扑,死死压住了。
葛妈妈青筋暴突,拼命挣扎,发出了一点碰撞声音。
“三娘?”
外面的马车夫早就觉得有点不妥了,怎么这么久?他蓦一把掀起车帘。
纪棠飞起一脚,直接把他踹翻回去!
“啊——”
马车夫短促惊呼一声,直接栽了下去。
纪棠拉着红豆,直接冲出车厢,果然!马车已经行驶在悬崖边缘了。
她抄起马车夫放在席底的匕首,“绷”一下割断了马匹的牵绳,大马长嘶一声,挣脱车厢窜了出去。
纪棠拉着红豆飞快跳下车!
两人脚刚落地,身后“嘣”一声闷响,被锯断大半的车轴承受不住脱缰这一下大力,直接断裂!
整个车厢一歪,直接被甩下悬崖去了!
“轰”一声响!
纪棠没有回头,拉着红豆飞快奔出一段,跑进了一处茂盛的茅草丛。
不用纪棠说,红豆解下一直紧紧抱着的两个小包袱,两人马上换衣服。
褪下拽地长裙,换上准备好蓝布短褐,这是红豆溜出去偷的,男仆穿的,简单结实。
纪棠把头上的钗环全部摘下扔进包袱,扒拉两下头发用同色发带绑起,低头瞄一眼包袱里的小靶镜,英姿勃勃,尤其一双眼睛流光溢彩。
和记忆里仿佛成了两个人。
她活动了一下手脚,很有力,所以她一脚直接就把人高马大的葛大郎踹飞了。赵氏先祖乃梁朝开国功臣,号称天生神力气盖山河,这姑娘大概是遗传到一部分优秀基因了。
可惜被卞夫人圈着,一双飞扬的鸦黑黛眉从小剃了,画上弯弯细细的柳叶眉,用妆容硬生生往柔弱贵女那一拨靠,以至半点不出彩。
这会由于国丧,不能修剪化妆,原来的眉毛倒重新生出来了。
纪棠拿起靶镜打量两眼,不禁赞了一声,胸不大,肩不斜,高挑身材,肤白红唇,眉目飞扬,一身男装,雌雄莫辩的美丽。
明明是个英姿飒爽的明丽姑娘,硬生生被养成了苦情小百合!
你放心,这笔账我以后会帮你讨回来的。
因着纪棠,镜中人眉宇添了几分昂扬潇洒,画龙点睛般的神采飞扬,看着更难辨雄雌。
就是不像仆役啊!
纪棠沾点掺了炭灰的黑油,往头脸脖颈手腕搓了一把,肤色登时减了五个色度,成了一个黑兮兮的小少年。
“好了,快走吧!”
……
这事儿还没完呢。
她对赵宸母子而言多重要?不上几重保险那是不可能的。
飞速换装完毕,纪棠一把拽过刚才割开的那匹马,拉着红豆翻身上马。
一夹马肚,利索冲了出去。
马蹄踏翻泥泞的黄土,果然过了没多久,后面隐约马蹄声哒哒追过来。
红豆紧张:“主子!”
“别怕,没事!”
纪棠抽出匕首,重重一下扎进马鞧上,胯下膘马吃痛长嘶一声,箭般飚了出去。
冲出一段,山势一路往下,眼见悬崖越来平,官道尽头就是密林,忽红豆惊呼一声!
“有人!!!”
官道尽头的拐角,茂盛的茅草丛和零星的树木间影影绰绰有黑色人影一晃而过。
一听马蹄声,刷刷抽出利刃,全部站起!
不过不同于红豆的惊骇,纪棠心里“切”一声,果然啊!
一边悬崖,一边峭坡,后面又有追兵,堵住前面,这样才万无一失嘛。
如无意外,赵宸应该等在前方的。
只见一行十数名黑衣男子,弓步绷肃,白刃晃晃,虽蒙着脸,但为首一人却有一双和卞夫人非常神似的眼睛。
不是赵宸还有谁?
纪棠翘唇一笑,是你就好了!
她不但不停,反而加快速度,离弦的箭一般打马直扑冲了进去,清脆的声音拔高大喊一嗓子:“表哥!!”
全乐京知道,宁王赵宸就一个亲表妹。纪棠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一嗓子喊了赵宸一个骤不及防!
他怎可能提前跟人说?他来杀亲表妹?为什么?
这就涉及身世绝密了。
赵宸事前,是绝对不可能对任何人提起的。
甚至事后,他身边的这些铁杆心腹,都很可能会被逐个除去。
纪棠这个空子钻得非常漂亮,先发制人,这十几个黑衣人直接被她喊一懵,定睛一看,虽衣着不对脏兮兮的,但就是纪六娘没错。
纪棠要的就是这一瞬的空隙!
所有人一愣,赵宸被抢了先机,眉心一皱,心知不好,可伤马吃痛一个飞跃,纪棠已冲到眼前,黑衣人们围拢过来,她飞速从怀里一掏,掏出一个油纸包,用力一洒!
“啊——”
漫天灰白的生石灰,全部中招!!
纪棠驱马直接撞开赵宸,往前飞奔冲了出去!
策马一路狂奔,一直冲进密林,跑到可能有几公里,跑到枝丫茂盛得马儿没法跑的地方,两人翻身下马,手拉手飞快钻进密林往前冲!
赵宸恨的要死!
他心思慎密少有吃亏,这回骤不及防吃了纪棠一记阳谋,迅速揉洗后打马狂追,追上那匹伤马,图穷匕见他顾不上掩饰,阴着脸下令:“追!”
“必须追上!就地格杀!!”
护卫们惊骇莫名,但能被赵宸带出来的无一不是他的铁杆心腹,慢了一拍马上应了,跟着冲了进去!
只万万没想到,这场追搜相当的不易。
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钻进密林却滑溜地像条鱼,纪棠眼尖,经验也很丰富,新身体天生大力配上她学了很多年的自由搏击,那是刚刚好。
她有点喘,却一点不带怕,越刺激头脑越清晰,在湿滑的雨林中一步都没踩错,拉着红豆左钻右钻,一个错眼,竟然看不见了。
赵宸大怒,立即指挥人搜索脚印痕迹,“这里,快!追上去!”
简直让人不可思议,但无论如何,一定得把人找出来!!
赵宸惊怒交加,不过他以防万一带有擅追踪的心腹,当即指挥这人走在最前面。
“快!一定要找到她!!”
……
等摆脱了追兵,已经傍晚了。
累得不行,红豆喘得拉风箱似的,纪棠说:“先歇一下吧,吃点东西。”
跑了半天,也饿了,渴得不行。
红豆摘了一片叶子去前面小溪取水,靠近一看却傻了眼,暴雨冲刷山林,溪水暴涨黄浊且浑。
“我来。”
纪棠睃视片刻,接过红豆手里的大叶子,往树少的方向走去,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大约几百米,在溪畔找到一群石窝子。
树少的地方石多,石多就泥少,拨开茂盛的水草,底下的水虽仍浑,但明显比刚才好多了,能喝的。
主仆二人原地坐下,舀了水喝个够,打开包袱取出干粮大口吃起来了。
这两个小包袱是红豆专门收拾出来的,里面装了她在纪棠吩咐下偷偷弄来的好多东西,生石灰、草木粉、碎银铜钱短褐等等,甚至连干粮都有。
背上直接就能跑。
水食入腹,干涸的喉咙和空空的胃袋这才舒服了,不过不等二女抓起第二块饼,前方树影一晃,纪棠眼尖,立马发现了追兵!
“……”
他nn的简直阴魂不散!
赵宸手下确实有能人,从行走痕迹判断方向,评估之下,直接建议赵宸率人绕过山梁,抄近路从前面包抄回来。
艹!
纪棠把抓在手里的饼子一扔,拉起红豆掉头就跑!
“你今天非死不可!!”
赵宸穷追不舍,袖箭落空后,他一跃跳下山石,居高临下冷冷对底下的纪棠说。追到此处他也是枯叶泥泞一身湿透,眉目冰冷且凌厉。
“垃圾玩意!”
纪棠骂了一句。
原主喊了很多年的表哥,那个甜甜腼腆、性格柔顺、会体恤所有人的姑娘,纪棠火了:“什么东西!”
就你,还想当皇帝!!
她呸一声,一跳跃下,冲进茂密的山林中。
红豆喘息很急促,她有些跑不动了,“主子!”
她红着眼睛停下脚步,“您走吧!”
她一把拉开身上外衣,里头居然穿着一件和纪棠身上一样的蓝布短褐,取出蓝色头巾一包,晃眼看着就和纪棠一模一样。
原来她早就打着帮着纪棠引开追兵的主意。
纪棠不肯:“胡说什么,一起走!”
她二话不说,拉着人就跑!
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