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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眸如山涧寒潭。
仿佛只要她稍微回答不慎,便能立马将她吞噬淹没了一般。
姜姝似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张了张嘴,轻飘飘地道,“夫君姝儿真的错了,姝儿今夜不该去找沈公子,姝儿只是想当面同沈公子道声谢。”
范伸原本也没打算问她这个,此时听她主动说了出来,倒也想听听了,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问,“谢什么?”
“感谢沈公子的嫁妆。”
“多少钱?”
姜姝磕磕碰碰地道,“两,两万两”
范伸手指头敲了敲几面,“确实挺多。”他买苏桃,也才花了一万两。
“你喜欢钱?”
姜姝抬头,愕然地看着他。
“你怎不早说?新婚那日,母亲给了我一串东院的库房钥匙,让我交给你,我忘了。”范伸说完,看着那双错愕的眼睛,缓缓地起身道,“这些年我赚来的,尽数放在了里头,从没数清过,你要喜欢,回头去点点?”
姜姝呆傻了。
不过一瞬,便从那如同糖衣炮弹的迷雾中猛地惊醒了过来,忙地摇头道,“够了。”
“不想要了?”
姜姝赶紧点头。
范伸便俯下身,看着她一笑,问道,“那你图我什么?”
姜姝望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彻底糊涂了。
图他什么?
他那一翻墙,可还有让她图他的机会。
姜姝这时,倒终于相信了表哥的话。
这人不能惹。
就算他当真不讲道理,她终究也是惹不起,从前惹不起,如今也是,姜姝盯着那双微微有些桃花眼的眸子,愣了半晌,鬼使神差地吐出了一个字,“人。”
屋子里一瞬,雅雀无声。
几息之后,范伸胸腔突地一震,发出了一声闷笑,重复了一遍,“图我人”
姜姝不敢去看他,目光一直垂下。
视线突地触碰到了那只挂在他腰间的荷包
那日她定亲,姜嫣拿过来给她时,她瞅了一眼,因上面绣着她喜欢的白芍,她才有些印象。
姜姝壮着胆子,堵上了半条命,提心吊胆地往前凑了一步,见他没动,双手才缓缓地攥住了他腰间的衣裳,颤颤巍巍地将头搁在了那冰凉的锦缎上头,屏住呼吸道,“世子爷长的好看。”
屋子内又是一阵安静。
若不是那声狗东西,印象实在太深。
此时,就凭她这幅舍命讨好的模样,范伸八成也相信了。
但这人,一贯表里不一。
范伸生了几分刁难,脱口而出,“比起沈二公子呢?”
问完范伸便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多余,他凭什么要去同沈颂那土匪头子相比
趴在他胸前的姜姝却抬起了头。
范伸垂目看着那双微显慌乱的眼睛,既然话收不回来,也想听听她会如何回答。
姜姝却没说话。
迫使自己对上那双含着几分笑意的深邃黑眸,心提在了嗓门眼上,缓缓地踮起了脚尖。
范伸没动。
起初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在那张脸,慢慢地凑近,闭上眼睛突然凑上来时,竟忘记了躲开。
唇上一软,带着微微的凉意。
如蜻蜓点水,那又柔又软的东西,在他唇瓣上拂过之后,范伸发现。
他有了某种反应。
新婚夜那日的失常之后,他去了百花楼,看着苏桃一身罗衣红纱,翩翩起舞的身姿尽显妩媚,他却毫无反应。
此时,不过一个吻。
他竟然又好了。
范伸突地失去了兴致,心头莫名窜出了一股烦躁。
就那作天作地的戏精
范伸转过身,一眼也没瞧,那早已退开两步,躲得远远地罪魁祸首,不耐烦地挥手道,“先回你的院子。”
姜姝如获大赦。
脚步蹭蹭如飞,再也顾不得装出半分病态,等走出了院门口,双腿到底一软,春杏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
回到梨院阁楼,姜姝还心有余悸,那阎王老子,到底还是向她伸出了爪子。
想起他说表哥的那段,姜姝背心不由生了冷汗。
至于她适才是如何反应过来,猜出了他在因何而怒。
是因她又想起来了,当初他既然能放掉脸面,爬|墙来姜家提亲,那便是当真喜欢她。
既然是喜欢她,自然也见不得她同旁人有所来往。
第36章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春杏伺候完姜姝洗漱; 又安慰了一阵,半夜才回稍间。
姜姝一人躺在床上,却还是迟迟合不上眼; 一闭上眼睛; 脑子里全都是那双非笑非笑的黑眸。
想着最初嫁进侯府; 不过是想图那一份荣华富贵; 和后院里的安稳,如今,却离那原本设想的日子; 越行越远。
既然能将表哥的身份调查的一清二楚,自己在他面前; 便也如同那跳梁小丑。
有功夫同有病并不牵扯; 这等鬼话也就韩凌能编出来安抚她。
大夫把脉; 镇国寺拿药; 还亲自上门喂她喝
他早就知道她那病是装出来的。
姜姝越往深想; 越觉得毛骨悚然; 脑仁一阵阵跳动。
原本畅想好的美好未来; 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别说舒坦日子,恐怕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不免想起适才在镇国公府; 同表哥说出的那句风凉话,顿觉打脸。
何止是他范伸看走眼了; 自己又何尝不是看走了眼。
三更过后; 姜姝才从那乱糟糟的脑子里; 渐渐地理出来了一条生存之道。
他既然心里还喜欢她; 那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明儿她定会好生伺候他; 哄着他; 让他消了气儿就行
天麻麻亮,姜姝才终于合上了眼睛。
然刚入睡不久,春杏便进来摇醒了她,“夫人,老爷正寻您呢。”
姜姝一夜没睡踏实,脑子昏沉,迷迷糊糊想起昨夜姜文召那张脸,不觉烦闷,“我这不是在这吗,还寻什么呢。”
春杏神色吞吞吐吐,到底还是说了实话,“世子爷今日起的早,同老爷提了一句,说昨儿晚上夫人亲口同他自荐,府上的笋子烧肉乃是一绝,想尝尝夫人的手艺。”
姜姝本是迷迷糊糊的,愣是被这话惊醒了,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转头瞧了一眼屋里的沙漏。
卯时。
天麻麻亮,她这不才歇下吗
他何止起得早,莫不也是一夜没睡?
范伸确实一夜没睡,他择床,不习惯在陌生的地方歇息。
昨夜姜姝走后,范伸便继续坐在那木椅上,瞧了一阵书。
后来严二进来,不知从哪里顺回了一本病历,里头记载了那戏精十几年来,坑蒙拐骗,蒙混过关的所有病症。
一一翻完之后,范伸便没再打开过自己的书页,轻轻地捏了一阵眉心,突地想起了什么,吩咐严二道,“你再去查查,看那陈招灵有没有给过那女人旁的东西。”
每回范伸的吩咐,只需一句,严二便能领悟。
今日严二却领悟不了了,“不知大人说的是”
范伸眼皮子一掀,瞟了一眼严二,目光再敛下时,便轻轻地丢了两个字,“迷|香。”
一个女人而已,再妖的狐媚子手段,他都见过。
所说那戏精也有几番姿色,但也不至于让他频频失常。
严二愣住。
范伸没看他,声音却多了几分凉意,“上回那酒壶,再查查。”
范伸脊梁一挺,一瞬紧张了起来。
范伸坚持自己的怀疑,“酒壶没问题,那便是里头的酒被人换过。”
戏精的把戏甚多岂会如此轻易让人察觉。
为了个世子夫人,倒挺拼。
严二没动,几度欲言又止。
范伸见他还杵在那,缓缓地望了过去。
严二便梗着脖子,冒死开了口,“属下前儿听了蒋大人一句话,颇有感悟。”
范伸拧眉,正疑惑蒋言生嘴里能吐出什么好东西,能让他严二这呆板子有了感悟。
严二便道,“蒋大人说,情感二字,往往当局者迷。”
范伸那双眼睛锋利如刀,盯着严二看了半晌,才轻声问道,“何意?”
严二背心早已生了一层冷汗,硬是顶着那股子压迫,拼死一搏,“大人喜欢夫人。”
屋内突地安静下来。
范伸看着严二,目光陌生,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奇闻,身子往后一仰,再次确认道,“谁?”
“夫人。”
严二看着范伸那双渐渐危险的眼睛,如同正抓着那悬吊在深渊上的草绳,只能往前跑,稍微一迟疑,便会跌下去,尸骨无存。
“蒋大人说,动情之人,犹如犯过心疾。”严二说完,也没去看范伸,垂目拱手道,“属下这就去查。”
从屋里出来,严二知道自己又踏进了坟墓一步。
也有所体会,人一旦撒谎,得编造出千万个谎言来弥补。
他尽力了。
余下的,只能靠春杏。
严二一走,范伸就保持看着严二的姿势,呆了足足十几息,眸子才微微动了动,舌尖轻抿了一下干涩的唇瓣,而后躺在那椅子上,手指敲了一下桌面,满脸的凉薄。
严二,他懂个屁的情
还心疾。
屋外夜色被雪雾凝结,气温有多寒凉,范伸心头的燥热就有多旺,那双薄情的眸子里,一瞬掀起了滔天般的烦躁。
之后再归于平静。
脸上便如同罩了一层阴云,迟迟散不开。
一直到天边刚翻了鱼肚,范伸便将脸上的那层乌云,挂在了姜家的头顶上,谁也不得安宁。
姜老夫人上了年纪,瞌睡越来越少,本就起得早。
姜文召知道府上歇了位阎王,睡不踏实,起的也早。
姜夫人今儿难得也没了瞌睡。
可谁也没料到范伸比谁都起得早。
姜老夫人听下人禀报,范伸已去了前厅,忙地差安嬷嬷去厨房备早食,安嬷嬷人还未走出去,便见姜文召跨步进来,“昨日姝姐儿同世子爷夸了口要下厨。”
姜文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