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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时这般,少年天子为了某一件国家大政,而召集朝中重臣商讨的场景,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内,发生了无数次。
如果不出意外,那在未来数十年的时间内,这样的场景,也将无数次上演。
“真是期待啊···”
不顾自己七十高龄,许下一句‘必不负陛下重托’的豪言壮志后,张苍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刘弘接下来的话语当中。
但刘弘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张苍心底一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久闻北平侯精研九章算术,于数术之学颇有心得?”
“不几日,少府便将以宿麦收购事,行粮价保护之策;朕偶有所思,于一处略有困惑,还请北平侯,不吝赐教。”
就见刘弘略带些严肃的做了一个开场白,便正身一拱手:“不知北平侯可知,粟米一石,比之他物一石,非同重?
刘弘只此一语,张苍就知道:自己奉忠的少年天子,究竟遇到了什么难题。
稍措辞一番,张苍便试探着开口道:“此时,间其内由颇为繁杂,若陛下欲知,臣自知无不言。”
说着,张苍便将自己所能想到的信息,向刘弘娓娓道来。
“陛下当知,斗、桶、权、衡、丈、尺等度量衡,乃自古有之;然姬周行分封之制,天下分以为诸侯数百,各行其文、用其制,度量衡各有所异。”
“更有甚者,秦一国之地,亦有各地郡县,行异制之事。”
“后秦得商鞅变法,首制秦之度量衡,秦方行一制。”
“及至秦王政继位,扫六合而匡诸侯,天下归一,方使天下书同文、车同轨,行文用制,皆如始皇之制。”
说到这里,张苍稍一停顿,淡笑道:“及至陛下所问,臣略有所知。”
“陛下若欲知其中缘由,臣尚有一事相问:陛下可知秦皇所制之度量衡,量的米粮一石,乃行何法?”
见刘弘淡笑着摇了摇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张苍便再一拜。
“凡民贸粮者,多以石、斗为量,然量器之大小,民肉眼观之,无以辨其大小。”
“若得狡诈恶商相欺,亦可现大斗进、小斗出之事。”
听闻张苍提起‘容器大小无法确认’,刘弘自是饶有兴致的问道:“若如此,粮商如何制得斗、一升之器,以量米之多寡?”
闻言,张苍心中稍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说的话,陛下是能听懂的···
想到这里,张苍也是略有些激动起来。
——虽然重量、体积这种概念还没有明确出现,但作为精通数学研究的大佬,张苍早就对此有所疑惑了。
同体积的铁…金不等重,张苍还无法解释;但同体积的米…土不等重,张苍却是很容易就能想到原因:米粒之间有缝隙,而尘土之间‘没有’。
但张苍却从未跟任何人,就此事进行商讨。
——不是张苍不愿意,而是从来没有人,能理解张苍所说的话···
但今天,张苍却有一种预感:眼前的少年天子,或许就是能理解自己的知音!
将激动之情稍按捺下,张苍便将一个颇具历史研究价值的度量手段,摆到了刘弘面前。
“陛下当知吾汉家之度量衡,以一石合十斗,一斗合十升?”
见刘弘点了点头,张苍便解释道:“欲铸容一升之器,民多以粮米为考;数米四千五百,便为一升!”
“而可满盛米粒四千五百之器,即为一升之量器;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斛。”
“斛,即为陛下所言之石···”
闻言,刘弘颇有些喜出望外的瞪大了眼睛,为古人的智慧而感到赞叹!
——古人制定‘一升’的标准,居然是通过最笨,却也最准确的‘数米粒’的方法!
这对刘弘而言,无疑是一个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
张苍的解释,理解起来也非常简单:数四千五百个米粒,能刚好盛满这些米粒的,就是‘升’。
然后再以简单的十进制,就能得到斗、斛等量具!
而这种通过‘数米粒’作为标准的测量方式,显然和‘重量’这个概念不相符!
这就意味着:一石=一百二十斤的度量衡,只针对粟米这种粒状物,而不包含其他形态的东西。
第0329章 君臣相惜
道理很简单:既然‘石’这个单位,是通过‘一石等于十斗、一斗等于十升’这种十进制的容量作为计算,那就和重量毫无关系!
至于一石=一百二十斤的换算关系,则必然是因为:通过四千五百粒米为一升、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的方式,大概得到一石米之后,通过称重,恰好测得一石米的重量,为将近一百二十斤。
也就是说:除了数米粒这种通过体积,来确认米粮多少的容量测算方式外,必然还有另外的标准,确定某物的重量!
而刘弘需要的,也正是这种以重量为参考,而并非以‘石’这种容量为参考的计量方式!
想到这里,刘弘便也不再隐瞒,将自己遇到的难题,直接摆在了张苍面前。
“北平侯当知,少府拟以石七十五钱之价,广收关中民所种之宿麦,以行粮价保护之策。”
“然宿麦难食,若不研磨成粉,以为面食,恐少府所购之宿麦,无以比同粟米,售与民以食之。”
闻言,张苍自是点了点头,对刘弘地说法表示赞同。
作为从前秦之时,就在朝中为官的‘有钱人’,张苍确实没有品尝过麦饭的糟糕口味。
但刘弘口中的‘面食’,张苍却是有幸在去年战乱后的庆功宴上,品尝到了其中滋味。
单论口感而言,这种以冬小麦研磨成粉,以水合面而煮成的‘面食’,绝对完爆汉室如今的任何粮食!
——包括粮食中的奢侈品:梁米!
毫不夸张的说,哪怕面食的营养不及粟米,也必然会凭借其香甜的口感,而取代粟米在汉室粮食界的统治地位!
更重要的是:与每年就产出十几万石、几乎摆不上寻常百姓饭桌的梁米所不同,冬小麦的产量,和粟米相比只多不少!
但此刻,张苍的注意力,却全都被刘弘话中暗含的深意所吸引。
虽然刘弘没明说,但张苍已经很轻松的推断出,刘弘遇到的‘麻烦’是什么了。
——冬小麦的麦粒,在研磨成粉之后,体积肉眼可见的减小!
而刘弘所遇到的这个问题,恰恰与张苍长期以来的困惑:‘一石米为何没有一石土重’高度相似!
冬小麦和粟米同为粒状物;而尘土和面粉,则同为‘没有空隙’的粉末状!
这一刹那,张苍心中的感觉,就好像一个苦逼的穿越者,在愚昧无知的远古时期,碰到了另一个穿越者!
——对方居然能听得懂自己说的话!
这种感觉,让张苍感到无尽的幸福,和无边的喜悦!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张苍决定再试探一番,看看刘弘对这种‘奇异现象’的认知,是否和自己一致!
“若臣所料无措,陛下之惑,或为宿麦一石,得麦粉者不足一石?”
见张苍主动指出关键,刘弘面上,顿时流露出和张苍一样的表情。
——居然有人能听懂我说的话!!!
不过,比起张苍的喜出望外,刘弘的喜悦还相对可控。
毕竟对于张苍而言,能出现一个同样对重量、质量有研究兴趣的同道中人,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期望。
但对于作为皇帝,尤其是穿越者皇帝的刘弘而言,找一个思想相对先进一点的官僚,却并没到‘可遇不可求’的地步。
如果说张苍的喜悦,是‘朝闻道,夕死足以’的狂喜,那刘弘的喜悦,就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满足。
如果说,当今汉室天下两千二百余万人,有那么一个人能明白‘质量与体积的换算关系之间,还有一个密度作为自变量’的话,那这个人,必然是张苍!
——要知道张苍这货,可是在遥远的公元前一百五十年,欧洲还处于古罗马共和国统治时期,就尝试测算地球到太阳之间距离的变态!
要是这样一个人,都没法理解重量、体积、密度之间的关系,那别说汉室了,这个时间点的整个地球,都不会有人能理解!
——包括几十年前,被罗马士兵杀死的阿基米德在内!
既然张苍能明白,刘弘也就没有必要再浪费口舌,去解释一石宿麦研磨成粉,为什么会只剩下半石余了。
对张苍会心一笑,露出一个默契的眼神,刘弘便图穷匕见。
“若北平侯所言无缪,朕或可以为,石同百二十斤之比,唯米粮可行?”
“既如此,其余等物,石当合斤几何?”
言罢,刘弘似是想起什么般,又补充道:“朕常闻,一金之重,大抵为一斤;若如此,当何以取得恰一斤重之金?”
虽然心里大概确定,汉室必然有除了容量之外的测量方式,但刘弘还是无法确定,那个‘其他测量方式’,究竟是不是称重。
但很快,张苍再一次给出了一个让刘弘惊喜不已的答案。
“臣愚以为,陛下欲相问者,乃‘一斤’之重,当如何取之?”
闻言,刘弘重重的点了点头!
——刘弘迫切需要知道,此时的‘一斤’,和‘1/120石’到底有没有必然联系!
却见张苍颇有些轻松地一拱手:“启禀陛下。”
“凡民所用之‘一斤’,多以金重为考;若一金厚、长、阔结为一寸,则此金之重,变为一斤。”
“与此金等重之物,亦为一斤。”
言罢,张苍笑着将刘弘最后一个疑惑解开。
“及至‘米粮一石,合百二十斤’,便因米粮一石同百二十金等重,方有此说。”
呼~
听到这里,刘弘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安稳落地。
——既然百姓能理解‘一石不一定等于一百二十石’,那冬小麦磨成粉后,每石高达二百多钱的价格,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