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既然知道开国时,朝堂对南越问题的态度,那陆贾所言的真实性,自然也就是一目了然了。
这样一来,问题就又复杂了。
陆贾所言是假,且刘弘已有察觉,那对于此事,刘弘是打算怎么处置?
按道理来说,此事最好的解决方式,不外乎将其归类为陆贾财迷心窍,与南越王狼狈为奸,私相授受,损害汉室利益。
而后,便是按照欺君罔上卖国求荣的罪名,对陆贾做出相应的惩罚,并再行廷议:陆贾和南越达成的外交协议,汉室要不要承认。
如果不承认,要如何给天下人一个解释,又应该如何解决南越的问题?
这样的处置与事实最为接近,最为现实,也能最大程度上减小此事,对汉室政坛带来的负面影响。
此次外交事件,也将成为陆贾的个人行为,不会牵连到朝堂其他人。
但刘弘这个架势,显然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图。
如果只是论定陆贾的罪名,刘弘只需要召集三公九卿,以廷尉和御史大夫的意见为主要参考,做出相应的决策,并最终公之于众即刻。
就算是要就要不要承认陆贾与南越达成的外交协议进行商讨,刘弘也大可不必郑重其事的召开今日这般,本不在策划中的紧急会议,甚至将几位德高望重,光凭年纪就能挥着几杖,追着朝中大半公卿打屁股的老博士召入殿内!
这样一来,刘弘的对此事的处置意见,就有些让人心惊肉跳了。
陆贾此次的外交失误,绝对不会被认定为个人行为,甚至是某几人、某几十人的小群体行为!
乐观点,可能是某一政治派系,或是某几个私交甚笃的重臣落马;悲观点,则可能是某一区域、某一群体,乃至于某一时期的官员集体遭重!
说白了,就是刘弘打算揪着此次陆贾出使南越一事,在朝堂大开地图炮!
从刘弘史无前例的遵守起四季五色之制的举措来推断,这一次的打击目标
“鲁儒一脉,只怕是要自绝于汉庭啦”
殿内没安静多久,三公九卿在内的数十位重臣,已经在暗地里得出了大致结论:此次事件,必然会和某一个政治学派扯上关联。
而在如今汉室现存的政治派系中,与此事的挑起者陆贾关联最深的,便是儒家。
刘弘接下来的话语,也是三言两语之间,便确认了殿内众人的猜测。
“朕尚记得,孝惠皇帝之时,浮丘公游学至长安,关中闻声而振;朕皇叔祖楚元王交,更曾受业于浮丘公门下。”
“今楚王郢客,于孝惠年间受业于公,今吴楚多有言:楚王郢客,颇得元王纯善之风!”
刘弘恭敬一语,殿内众人的目光,便齐齐撒向了审食其和张苍身后,身着儒袍、头系儒冠,正闭目养神的老者。
当朝诗博士,楚元王、鲁申公、今楚王刘郢客之授业恩师,齐人浮丘伯!
如果说,在张苍身旁端身跪坐的田何,是执天下学之牛耳的易嫡系传人,那浮丘伯,就是如今天下,儒家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与身前的御史大夫张苍一样,浮丘伯的授业恩师,也同样是名垂青史的大儒:荀子。
因为籍贯地齐国的缘故,浮丘伯得到荀子授业的时间,甚至比张苍还要更早!
战国末期,身为赵国人的荀子,在齐国兰陵开山授业,广收门徒,传五经:诗、书、礼、乐、春秋之义。
最终,荀子将自己精通的五经,分辨传给了几个青史有名的人。
把诗传给毛亨和浮丘伯;
把书传给了韩非和李斯;
把礼传给陆贾;
把乐传给公孙尼子;
把春秋传给张苍和陈嚣。
这八人当中,毛亨乃战国时期赵国名臣毛遂之侄毛遂自荐之典故的主人公;韩非乃韩国公子、法家的思想集大成者;李斯为秦相,法家思想的发扬者。
陈嚣、公孙尼子二人则一个英年早逝,一个寄情山水。
而仅剩下的浮丘伯、陆贾、张苍三人,便成为了如今汉室政坛举足轻重的人物。
其中,得授春秋张苍凭借开国武勋跻身政坛,后凭借出色的政治手腕,和对诸子百家思想的见解,成为了汉室继萧何之后,又一个没有明确学派标签,却又能同时代表好几个主流学派的大学阀and相宰!
精通礼的陆贾,则是在业务全被叔孙通抢走后另辟蹊径,成为了汉室第一代外交官。
至于得授诗的浮丘伯,则是最大程度的保留了治学本心,成为了三人中唯一一个专心研究学士,尽量少沾染朝堂政治的贤者。
若非去年浮丘伯再次游学至关中,被刘弘软硬兼施的留在长安,安了个二千石秩禄的诗博士之职,恐怕汉家朝堂,永远都无法看到这位老学者的身影。
从这个角度来看,陆贾、张苍、浮丘伯三人的学术地位,实际上是基本一致的。
但当学术地位与政治地位扯到一起的时候,状况就有所变化了。
儒家五经诗、书、礼、乐、春秋,在过去的历朝历代或许占据同等地位,但在汉室,起码在汉室政坛,是有一些微妙的区别的。
首先,由于汉室礼乐崩坏,且掌权者对礼乐崩坏乐见其成,就使得礼、乐两项,在汉室受重视的程度仅限于装装样子的程度。
这也是荀子的八个关门弟子中,得授乐的公孙尼子不愿入仕,甘愿游山玩水的原因。
而陆贾作为荀子门徒中,得授礼的那一人,在汉室的地位显然也是不言而喻精通礼这一项,根本无法为陆贾加分多少。
书在汉室的地位,光是看看那两位得授书的荀子门徒是谁,就能看出端倪了。
李斯,韩非!
在汉初的舆论当中,这两人,一个是秦灭亡的罪魁祸首李斯,一个是法家恶政的集大成者韩非!
这样的情况下,汉室能重视书,才是最大的笑话!
至于诗,则带有太过于浓厚的儒家色彩,过于讲究仁义道德,与汉初的时代背景所不符,所以使得浮丘伯这样的诗传人,只能在汉初成为博士,被皇帝用来充门脸,做牌面。
诗、书、礼、乐都不受重视,唯一剩下的,也就是如今的御史大夫张苍,从恩师荀子那里学来的春秋了。
在儒家五经当中,春秋中的儒家色彩算是最淡,也最符合汉室背景。
再加上执政学派黄老学的核心思想,与易的牵连甚深,而易中的大数据卦算部分,又极其讲究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与春秋所提倡的以过去的失败经验,促进未来的成功不谋而合。
这就使得汉室初,黄老学执政、易学当道的时代背景下,儒家五经当中,只有春秋能具有相对乐观的接受度。
自然而然,作为荀子门徒,得授春秋,且武勋又达到要求的张苍,就能在政坛占据一席之地,甚至成为比肩萧何的名相。
而今天,刘弘为了陆贾之事,虽然将所有朝臣百官都召到了一起,但绝大多数人,都只是起一个见证人,亦或是背景板的作用。
关键人物,则只有师出同门的师兄弟三人。
当朝御史大夫,得荀子授春秋的张苍、当朝博士,得荀子授诗的浮丘伯,以及事件的主人公,得荀子授礼的陆贾!
换句话说就是:此次事件的本质,并非是在此次出使南越的过程中,陆贾代表个人做了什么事,应该受到什么惩罚。
而是陆贾的所作所为,是否能代表荀子传授给陆贾的礼!
如果能代表,那礼,以及礼学重地鲁儒派系,在汉室的政治正确性,是否有存疑的部分?
如果不能代表,那陆贾是否不配被称为荀子门徒,不配成为礼,以及礼学重地:鲁地,乃至于鲁儒派系的代言人?
这,才是陆贾出使南越一事的关键所在!
简而言之,对于此次事件,刘弘并不认为,或者说并不愿意认为,这是陆贾个人的道德修养、爱国思想出了问题,而是陆贾所代表的礼,以及鲁儒派系的核心思想出了问题!
一旦刘弘地这个倾向被坐实,那且不说儒家,最起码礼系,及以此为立身之本的鲁儒一脉,将在汉室蒙受史无前例的重大打击!
与之相应的,便是在礼、鲁儒派系式微后,必然会在汉室掀起的思想大讨论:对于礼乐崩坏,到底应该郑重对待、扭转趋势,还是放弃治疗?
第0346章 鸠占鹊巢
对于这个问题,汉室自高皇帝时起,就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定论。
面对天下‘礼乐崩坏’,高皇帝刘邦先是绕过《礼》传人陆贾,由叔孙通负责汉礼的制定,在本就不堪重负的‘礼乐’头上狠踩了一脚。
紧接着,叔孙通又莫名其妙的跑到鲁地,就汉礼的制定,向精通《周礼》的鲁儒请教,试图以此作为参考,又抬了‘礼乐’一手。
等‘汉礼’制定好后,刘邦兴高采烈的玩了两天‘礼乐’主题的沉浸式体验,就开始带头破坏礼乐。
至于《礼》《乐》专家:鲁儒,更是在刘邦面前没讨到一点便宜。
先是项羽乌江自刎,天下传檄而定,为由鲁地誓死不降,宣称要为霸王‘披麻戴孝’。
结果等刘邦一声令下,带兵把鲁地围了个水泄不通,鲁儒们又跳出来三叩六拜,口称万岁。
等鲁地‘解放’,鲁儒们又开始拿捏起来,宣扬‘汉室立而礼乐崩,当兴礼乐’,试图借此在汉室占据地位。
看到自己的业务被叔孙通抢走,鲁儒们又把脸一转,一口一句‘哎呀,这个礼乐,那是要王朝行仁德百年,才能弄的东西’···
所以,汉室的‘礼乐建设’,实际上属于甲乙双方都不妥协,也都不完全撕破脸的尴尬阶段。
作为甲方爸爸,高皇帝刘邦像制定一个专属汉室的‘礼乐设计’,但出于新仇旧恨及个人喜好,对与设计师鲁儒一脉,又没有什么尊重可言。
作为乙方的鲁儒一脉,对于这个项目还是非常馋,但又放不下脸面,不想恰烂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