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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正帝王血统之名扶持一个用蛊毒控制住的帝王,这同“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什么区别?除了没有帝王之名,其实质上同谋反有什么两样?
乔苒不觉得他们选中的一个为了帝王之位甘愿被控制的帝王能成为什么明君,受制于人的明君桎梏太多了。
房相爷却不以为然的看了她一眼,正色道:“天子不受制于人便会胡作非为,一个胡作非为的天子是很可怕的。更何况便是我们扶持秀王世子登上帝位,功高盖主,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臣子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自然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还没将秀王世子扶持上帝位便已经开始谋划功高盖主之后的退路了,这些人看来已将帝位视于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乔苒同大天师对视了一眼,神情凝重。
“还记得金陵的河道图吗?”似是已经想到了事成之后的事,房相爷心情不错,抬眸看了眼乔苒,笑道,“就是让那个甄仕远来京的河道图,那河道图是你从那老秀王私生女那里得来的吧!”
乔苒“嗯”了一声,却不忘提醒他:“其实你才是最初那个甄仕远。”
房相爷却笑道:“倒是如此。不过我做了太多年的房荞,已经习惯了。”
房相爷,单名一个荞字。
“我们手里如这样的天下河道图还有不少。”房相爷似是也不在意将此事告知她二人,“算是地利在手了。如今李乐昏迷不醒,朝中一片混乱,宗室中人各怀心思,如此天时亦在我手。唔,还有那些西洋的枪炮,我瞧着那几个安插在户部的棋子已经不见了,便知道你们发现了。你们觉得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手,我们会输吗?”
“陈善败在失了民心,可我们呢?”房相爷说到这里,目光越发亮了起来,“我们顺民心、顺天意而为,自然不会失败!”
乔苒看着他蹙眉不语。
面前这位无疑是个聪明人,可聪明人发起疯来也比旁人更可怕。
“你的人和有些问题,”便在此时大天师开口了,她道,“西洋那些冰冷的枪炮不是人和,真正的人和是人……”
“你懂什么?”被绑在木椅上的房相爷想也不想便打断了大天师的话,“那些西洋枪炮的威力……”
“你又懂什么?”大天师面色不善的开口接上了被他打断的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你领过兵马,上过战场吗?是要学战国赵括纸上谈兵?”
房相爷面色一怔,正想开口,大天师却不等他开口,又继续说了起来:“我好歹亲自去过征战之地,你们却不曾。好了,废话也莫要多说了,你若是以为光凭这些便能打下大楚江山只是痴人说梦!”
“当然不会只有这些。”房相爷抿了抿唇,冷笑道,“我们还有兵马,同我们一道肃正血脉的兵将。”
为这一日,他们筹谋了多年,胜局在握。
“那便拭目以待好了。”大天师说着冷笑一声,同几个都不曾亲自去过战场的人讨论战场时局,她是疯了不成?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乔大人,你有什么便继续问好了。”大天师说着便抱臂走到了一旁。
乔苒拧了拧眉,重新看向房相爷:“战场上的事战场上解决,房相爷,我还有一些事想要问你。”
“你见过他吧!”乔苒看着房相爷,顿了顿,不等房相爷开口便说了起来,“虽然他总不以真面目示人,可面对房相爷你如此重要的棋子,且又于查案断案上如此有天赋。若是不以真面目对你,没有得到你全然的信任,你不可能如此一心为他卖命。”
房相爷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女孩子,女孩子看着他目光清亮而平静,显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看了片刻面前的女孩子,房相爷忽地笑了:“见过又如何,你们不会以为得了他的画像便能找到他吧,他易容之术高超,你们找不到的。”
这话一出,乔苒面上不见半点意外之色,只是顿了顿,又问房相爷:“他可是那个刑部曾经的刑讯官?”
房相爷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半晌之后,幽幽叹了口气,道:“你会猜到倒也不算意外。”
到底是同样的查案断案的高手,他身上有多少破绽自然知晓。
不过面前这个女孩子这么快就猜到他的身份还是令他有些意外。
“他是官府中人,昔年永昌帝建立元亨钱庄用了不少能人异士,比起江湖野路子的人,到底官府中人更让他信任。”
人的习惯是一件极容易泄露秘密的事,他如此,永昌帝也如此。
所以,一开始猜幕后黑手同当年永昌帝建立的元亨钱庄有关之后,她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官府中人身上。
一个同样擅长催眠摄魂,又死的突然,而且姓氏还如此巧合的人便自然而然的进入了她的视线。
“不过你猜到也没用。”房相爷一哂,笑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你能找到他吗?”
一个擅长易容且狡猾的人,如何找得到?
乔苒却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他会来找我。”
什么?这一点便是被束缚绑着坐在木椅上的房相爷都有些意外。
“他会来找我。”女孩子再次重复了一遍,冷冷道,“他一定会来找我。”
“你当年的病是如何治好的?”乔苒看着木椅上的房相爷,目光落到了他被束缚的双腿之上,“元亨钱庄建立之前,永昌帝在锦城做了什么?”
房相爷脸色微凝。
“原娇娇这等神医的出现又是为了什么?”乔苒深吸了一口气,想到《素问经》的事,眉眼便忍不住沉了下来,“你们在做的可不止干预天子人选、肃正血脉这一条吧!想当真生死人肉白骨?”
抱臂旁观的大天师听到这一句,神情也忍不住微变。
昔年先帝之死便是妄图想要找长生之术,当然,结果便是极惨。作为一个身前死后皆荣重的帝王,尸骨无存不可不谓之一个极惨的结局。
难道永昌帝也……
“从昔年秦皇遣徐福求仙药开始便是如此,帝王所求不外乎如此,不过永昌帝好歹也未失了神智,眼见锦城之事变成那个样子,便放弃了这等想法。”乔苒说道,“可你们一直不曾放弃,所以有了这么多千奇百怪的奇药,让张公子能变化出各种声音,让大殿下变成了怪物,也让原娇娇成了神医。”乔苒说道这里,垂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微微发颤。
她和原娇娇虽然没有变成大殿下那样的怪物,却到底与常人是不同的。
从一开始,她和原娇娇的出现便是这些人布局中两枚不甚重要的棋子,哦,或许原娇娇重要些,毕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神医。
可那又如何?神医又如何?乔苒看着面前的房相爷,目光中满是凉意:焦、原两族的人只是自以为掌棋人罢了,真正的掌棋人自一开始便是房相爷身后之人。
。
第八百五十章 你也是被挑中的人
房相爷坐在椅子上久久未曾开口。
也不知多久之后,他总算再次出声了:“你们可曾感受过志向将筹时突然自巅峰跌入谷底的感觉?”
说罢,他闭上了眼睛,并未看面前的乔苒也未看大天师,只是闭着眼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生而便是邻里远近众人口中的‘聪明人’,十多岁还是个少年时,那些寻人寻物甚至报到县衙的案子,县衙里的县令都会寻我来帮忙,我也自诩那些所谓的查案官员不及我之万一。彼时,我最大的愿望便是科考入仕,得进大理寺,让天下再无冤假错案!”
人无再少年,少年时的意气昂扬却直到如今临近老朽,他依然清楚的记得。
彼时他自诩聪慧,在他所能遇见的所有未来里几乎都是光明的。
“为了我的梦想,寒窗苦读十余载我自然是肯的,”房相爷说到这里,突然苦笑了起来,“可我从未想过一向顺风顺水的我会遇到这种事,初时只是夜半突然腿疼,至于为什么,我却是也不知道,只知道稀里糊涂便是如此了。”
“后来我寻了当地有名的大夫,可即便是治了二三十年腿脚的大夫却对我的问题半点都察觉不出来。”
“我有些不安,以为是太累了,歇息两日就好,可不管歇息不歇息,问题还是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一天,我突然站不起来了。”房相爷说到这里,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眼神痛苦,“意外来的如此突然,叫人猝不及防。我不惧身痛,却无法忍受早早规划的未来就这般无疾而终,甚至我还想到了死……”
即便相隔多年,那种感觉袭来依旧叫他回想起来便呼吸一滞,胸口沉闷不已。
“一个不良于行的人是没有前途的……”
“我当时情绪将将崩溃,更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种事会加诸于我的身上,为什么?”
“我不想放弃,遍寻名医,可多少名医对我突然的怪病都束手无策,再如何意志坚定之人面对这等事都近乎崩溃,我亦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当时,我再一次拜访完一个洛阳当地的名医,面对名医的束手无策,我表面反应平淡,实则已然准备待到此次回去便要亲生了。毕竟整个大楚于治疗跌打骨病上小有名气的大夫彼时我都拜访过了。”
“当晚,身边人高兴的同我来道洛阳白马寺有神佛显灵的传说,这种胡乱的传说我听的多了,一边拜访名医一边拜访名寺古刹之事也做了不少,却是毫无用处的。只是因着准备轻生,便没有拒绝身边人的好意,我应了下来,去了白马寺,而后……”
先前一直淡淡的怅忆往昔的语气便在此时忽地一变,闭着眼睛的房相爷也在此时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目大亮。
“而后我便见到了他,名医神佛都救不得我,他却救得我,”说到这里,房相爷忽地微微一笑,对上女孩子望来的目光,他摇了摇头,神情惆怅:“你不会懂得,就如你不懂从巅峰突然跌落谷底,又自谷底绝望处再次逢生那等感觉。”
柳暗花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