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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琳就是这样考虑的。
虽然他跟高伯逸都是亲热的贤弟大哥的叫着,但没有一个人是“傻白甜”。说白了,没有利益的存在,感情也就无法维持。正因为有了共同的利益,所以才可以坐下来谈谈感情。
二者是辩证的,不可分割的。
“周国势大,为兄我一直感觉周军占据樊城很碍眼,却又不敢轻易得罪。如今贤弟在这里,为兄肯定不能当缩头乌龟。”
王琳豪气万千的说道。
他身边的陆纳会意,走过来拱手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传令下去,千帆齐发渡江,今日,我便要在樊城的县衙里与高都督吃酒,莫要让我脸上无光。”
王琳肃然说道,这话已经是说得很重了。
今天谁不奋勇杀敌,那就是不给我王琳面子。既然面子都不给,那以后在这里也不要混了!
高伯逸心中一紧,王琳这是要打樊城,看来,他已经有了决断了啊!
王琳有了决断是好事,然而,真正的好事,定然是多磨的。关于迁徙淮南的很多细节,只怕是要破费些周折。
高伯逸不动声色的看着江面上的景色,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陆陆续续出现一支规模极为庞大的水军!
“贤弟今日就在楼船上观战,我先去布置一下,先失陪一下。”
王琳拱手告辞,直接下了楼,不见踪影。
他未必是真的去指挥水军登陆到对岸去攻打樊城,不过给高伯逸一个“明确的答复”,却是确定无疑的。
“果然啊,一个人成不了大事,只有靠手下的兄弟,才能成就你。”
高伯逸望着千帆竞流的江面,喃喃自语的说道。
王琳麾下的兄弟,成就了他,让他在历史的舞台上,挥洒自如,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印记。而这些人,也制约着王琳,让他无法随心所欲。
他必须要照顾到手下人的情绪。
高伯逸感觉到这艘王琳军的旗舰,也一直朝着汉江对岸的樊城而去。
“砰!”
一声巨响,高伯逸看到船头的硕大床弩,朝着樊城城头射去一支又粗又长的弩箭。这支箭准头极好,直接插到了樊城城头的瓦当上,弄出了一个大窟窿!
威力居然恐怖如斯!
高伯逸内心震惊不已。
其实,对付周国,王琳麾下的队伍,未必能有四两拨千斤的作用。收服他们,只是为了神策军的侧翼安全,以及无须担忧王琳因为各种原因,在荆襄搞事情。
这会让高伯逸能够集中所有力量,对付宇文邕这一支人马,务求全歼。
然而,王琳到了淮南之后,高伯逸其实对这一支人马还是有所期待的,正如现在看到的一样。南陈对北齐在水军上本来是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而且淮南那边的镇兵,也十分不堪战。
这一波,正好去换换血。未来若是发动灭陈之战,还要仰仗熟悉水战的王琳。
樊城的城墙并不高大,而且是土墙,没有砖石结构。从战船上射出的床弩弩箭,好多都扎在城墙上,更有一些已经抛射进了城。
城头上,已经看不到一个周军士卒,他们被王琳大军凶猛的弩箭攻势吓得不敢冒头,要反击,弓箭的射程也远远不够。
当初王琳将樊城留着不大,本身不是因为不能打,现在全军出击,犹如猛虎搏兔,场面几乎是一边倒!
高伯逸都不忍心看下去,这简直是一场大人打婴儿的战斗,除了王琳军船上的床弩压制外,其余的完全没有可以参考的地方。
不一会,高伯逸听到欢呼的声音,就来自现在自己所在的旗舰。他定睛一看,原来不知何时,樊城有一面的城门已经被撞开,王琳军的士卒高喊着从城门外冲杀进去,顿时城内烽烟四起!
船慢慢的靠上岸边,由于吃水有点深,在离岸边还有十多米的地方停住不动了。高伯逸已经看到樊城的城头上,王琳军已经换上了自己的旗帜。
果然,这一仗没有任何悬念。
噔噔噔噔,高伯逸听到上楼梯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王琳已经来到他在的这一层,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拱手说道:“贤弟,樊城已经在我们手里了,今天,就在樊城里吃饭喝酒。请随我来。”
谈判的时候,高伯逸可以掌握主动。但是现在是王琳指挥自己麾下的士卒攻城,而且已经完成,准备“验收”。
高伯逸就完全说不上话了。
他又指挥不动对方麾下的一兵一卒,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两人在陆纳的陪同下坐上小船靠了岸,还没走到城门口,就看着王琳军的士卒,押着几十个周军俘虏走了过来,全都是趾高气昂的模样。
而那些俘虏,则一个个如丧考妣,等待着发落。
“主公,今日城破后这些人居然还敢抵抗,若不是主公说不得滥杀,我早就一刀将他们剁了!”
潘忠得意洋洋的走到王琳跟前,拱手行礼后继续说道:“主公,要不要宰了这些人?”
杀俘不祥,但,也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这些人里面,谁是头目,让他们指认一下。将里面的将佐了,其余的放走,让他们替我给宇文邕带个话,就说樊城我收下了。”
“喏!”
第1188章 人心向背(下)
历史上,像襄阳和樊城一样,位于大江两岸,命运又紧密相连的城池,不能说没有,但确实是不多见的。
人们常说“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说的就是襄阳易守难攻,而樊城是易攻难守。今日高伯逸见识到王琳军不到一个时辰就攻破樊城,在有些意外的同时,也理解了什么王琳故意留着仅有一江之隔的樊城不动手了。
因为哪怕拿下,也要耗费大量人力去镇守,还不见得能起什么作用。
如果不是高伯逸这次来荆襄,只怕王琳会继续把樊城放着不管,任由这一支不到千人的周军在面前“逍遥快活”。
高伯逸和王琳二人并排入城后,便直接来到破败的县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木板房子,四处漏风,还有烧了一小半的文书信件。高伯逸感觉跟后世的柴房差不多,无非就是大一点。
大概是知道随时都会被攻占,所以周军对这座城池没有任何修缮,也没有话任何心思去布置防御。
过一天算一天的典型!
这让高伯逸看到了从前不知道的一点。
除了宇文邕麾下的精锐府兵外,北周各地负责镇守的州郡兵,战斗力非常令人怀疑,士气也低得吓人。
其实不止是北周,就是北齐这边,也存在同样的问题。除了极个别边镇外,其他地方的州郡兵,不仅战斗力很差,而且根本没心思战斗。
偏偏,要维持地方治安,又不得不依靠这些人,当真是令人头疼的一件事。
那么为什么各国的州郡兵都普遍没什么战斗力呢?
说简单点,那就是参加州郡兵,只是为了服徭役。而服徭役,是一项“亏本”的买卖。不仅有可能要丢掉性命,就是和平时期,也不过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只有无家可归之人,才想在州郡兵里面混个三餐(仅包食宿)。所以当一个国家的禁军(中央军和野战军)被打垮后,这个国家很快就会灭亡。
如章邯战败后的大秦,项羽战败后的西楚,还有丢失晋阳以后的北齐。
“如果可以,我真是不想让我麾下那些弟兄们上战场。就怕他们,跟这些人一样。”
王琳指着县衙门口躺在地上的两具周军尸体说道。
“可是,我们这些人不上战场,那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看着高伯逸,语气有些低沉。
刀剑就是用来杀人的,如果天下太平,那要刀剑何用?世道越乱,刀剑的作用才会越强,而它们折断的概率,也就越大。
这是一个矛盾的“谬论”。
“瓦罐总是井上摔,将军难免阵上亡。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刀口舔血而已。”
高伯逸淡然说道。
听到这话,王琳微微有些愣神。他想起自己身边曾经跟随了许多兄弟,每一个人的名字他都叫得出来。然而这些人一个个的死去,或早或晚,每一次战斗,都会少那么几个人。
他在感慨世事无常的同时,也渐渐不再如原来一样,去记身边每个兄弟到底叫什么名字。现在记得越清楚,到时候心就会越痛。
“兄长既然已经想明白,那么我们回襄阳城去,说一下移镇淮南的细节吧。亲兄弟明算账,兄长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们开诚布公的谈。”
“如此也好。”
看了看破败的樊城,王琳也确实感觉这里不是个谈事情的地方。
……
入夜,襄阳城内王琳府邸的书房里,高伯逸和王琳依然在商讨移镇淮南的细节,而长史陆纳,则一条一条的记录。
他身边的桌案上,乃是厚厚一叠纸,上面全是记录着的细节。
“淮南很大,扬州太靠近前线。而且大军前置,会让陈国警觉,增加前线压力,因此,我不会将你们安置在扬州。
扬州也不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高伯逸沉声说道。
这跟之前的约定有些不一样,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事实上,王琳的打算,本身就没有想把大军安置在扬州。
“那贤弟觉得哪里好?”
王琳低声问道。
“寿春,除了这里以外,没有更合适的了。”
寿春乃是淮南重镇,而且自三国时期以来,就是淮南最核心的城池,没有之一。高伯逸说让王琳以寿春为基地,倒也不是故意刁难。
“如此,甚好。”
王琳对着陆纳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赶紧记录下来。
之前两人谈的,都是些“小问题”。比如说大军班师回朝之后,行军路线如何啊。还要在邺城外参加“军演”,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啊之类的。
这些流程高伯逸早就考虑好了,两人一问一答,他是对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