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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n。”
时炀安静几秒,笑道:
“很多年没人这么喊过我了。”
果然!
沈璃太阳穴“突突”跳着,胸膛内似有火焰灼烧,疼的她浑身颤抖。
时炀轻叹:
“但那时候我太喜欢她了,所以虽然想见她,但终究不舍得她疼,还特意和他们交代了这一点。结果,就因为这个,导致最后我没能成功见到她。”
现在想想,仍觉可惜。
这话实在是荒唐可笑至极。
沈璃看着他,犹如在看一个疯子。
不,他就是个疯子!
“时炀,你不配谈喜欢她,你那根本就不是喜欢!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恶心?!”
时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我当然喜欢她。”
说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质疑这一点。
“她也喜欢我。”
沈璃就那么冷冷看着他,似讥似讽。
时炀似无所觉,微微偏头,道:
“她学国画,我也是。她最喜欢的画家是宗佩,我也是。她最喜欢上的课是艺术概论,我也是。我的画,她最懂,她的画,我也能感知里面所有的情绪和想法。”
他看向沈璃。
“你也学画,应该知道,找到这样一个完美契合的人有多么可遇不可求吧?”
他唇角掠过一抹嘲讽。
这是他难得露出的神色。
“而沈知谨——他什么都不懂。”
第1202章 山雨重重(二更)
“他不懂构图,不知立意,色彩感知和美学天赋几乎为零。”
时炀轻嗤,
“物理,天文,枯燥的实验和繁复的数据处理……你知道她对这些,根本毫无兴趣么?”
“他们在一起,聊些什么呢?他们没有任何共同的爱好,彼此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样的两个人,本来就不该在一起。”
他们之间有着一道巨大的鸿沟。
“我不一样。我那么了解她。她想看画展,想聊天,高兴了或者不高兴了,笔锋落在纸上,没有人比我更懂。”
他看过她的很多幅画。
她的喜怒哀乐,都跃然纸上。
他人生的前二十年,一直都过的安稳平顺。
他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天赋出众,懂事知礼。
别人反复练习,画出的画也依旧不比他随手一作。
称赞、夸奖、羡慕,仰望。
他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别人追逐许久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在所有人看来,他是天之骄子,他们都渴望成为他,拥有他所拥有的一切。
然而,或许是以为这一切太过唾手可得,又或者他生来对这些毫无兴趣——那些外来的附加的情绪,只会令他厌恶。
赞扬不能使他欢喜,仰慕不能令他高兴。
仿佛从有自己的意识开始,他就天然缺乏某些东西。
一开始他并没有察觉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直到小时候有一次,他喜欢上对门邻居家小孩刚买回来的一只猫。
他想将那只猫带回去,对方当然不同意,最后好说歹说,才答应借给他一个下午。
晚上那家人来接的时候,才发现那只小猫已经被他用水果刀杀死了。
所有人都惊住了。
然而他抱着那只小猫的尸体,不肯撒手。
“这是我的了。”
他说道。
那天,他第一次挨了父母的耳光。
也是那一次开始,他知道,有些想法是不能告诉其他人的。
他们不会理解。
他向来聪明,吃过一次亏,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于是他认错、道歉、忏悔。
他成为所有人眼中脾性温和,知礼清雅的时炀。
他对那些嗤之以鼻,却又将之揉碎,为自己塑一个金身。
人人脸上都带着一张面具,包括他,这没什么难的。
他习惯、并且擅长扮演人们最喜欢的模样,久而久之,面具戴久了,融入皮肉,渗入肌骨,再无法摘下。
直到他遇到顾听茵。
鲜活、灵动、天真。
她好爱笑啊。
自从那只猫死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那么清晰的感受到那份名为“喜欢”的冲动。
他看她的课表,打听她去看的画展,问她最喜欢的画家和科目。
他当然有很多种办法,从各种途径知道这些。
毕竟她那么透明。
他看她的画,有时候运气比较好,可以拿到她课上画废的画稿。
或欢喜或难过,她清澈的像是一捧泉水,只要他伸手,就能触碰到她心里所有的念头。
那时候他才惊觉,他前二十年的人生,是多么乏味。
她是彩色的,跳跃的。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呢?
沈璃立在那,雨水沿着她的脸颊不断淌下。
她浑身上下早已经湿透,秋风卷来,带起彻骨的寒意。
“所以你杀了她。”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绞碎在这风雨中,
“只因为她不喜欢你,你试图找人绑架不成,又在几年后放了那一把火?”
“不是我。”
时炀眉心微蹙,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我那么喜欢她,我怎么舍得?只是恰巧当年有人想敲诈一笔赎金,后来,又恰巧住在她楼下的那个男人生意失败,却还有一大家子要养。”
他重复道:
“我说了,我舍不得。”
沈璃没有说话,那双桃花眼里似是落了雨,格外乌沉幽冷。
“你和她相似的点,实在是不多。”
时炀看着她,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似是有些遗憾,
“所以我不太喜欢你。你不该出生的,你知道么?”
她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顾听茵属于沈知谨。
他日夜难眠,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时炀叹道,“那样,她就不会死。”
本来他以为,无论早晚,她终究会有属于他的那一天。
“六月二十六。”
这个幻想被永远的击碎。
他不再犹豫。
他要带那只猫回家。
……
风急雨骤。
黑色跑车沿着山路盘旋而上,速度极快。
路面上凌乱散落着枯黄的树叶,被车带起的风卷起,甩落冰冷的水滴,又打着旋飘下。
陆淮与容色冷冽,周身似是裹着一层浓郁的化不开的凛然寒意。
山路陡峭,枝叶繁茂,雨水不断砸落在车窗。
纷乱的画面不断在眼前浮现。
一帧帧,一幕幕。
交错、重叠、闪回。
好像有什么沉沉压在了心脏上,胸腔内的氧气被不断掠夺。
细密而隐约的疼痛,沿着周身蔓延,渐渐变得剧烈而刺骨。
他闭了闭眼,想要将那些画面尽数从脑海之中摒除,然而越是如此,那股疼痛感越是明晰。
混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急刹的瞬间,轮胎摩擦地面,引擎声轰鸣着,又在令人心头发凄的尖叫声中轰然破碎!
他抬手,用力扯开衬衫领口,想从那紧缚中挣脱。
一枚扣子崩开,掉落在阴暗的角落,不见踪影。
他的手背之上青筋浮现,几乎已经无法呼吸。
可是,没有她。
还是没有她。
前方山雨重重。
他再次提速!
……
“知谨已经往山上赶去。从手机定位的情况来看,他和郁妤的距离是在不断缩小的。但现在还有两个问题,第一:无法确定郁妤的手机定位,就是沈璃的位置。第二:郁妤的手机,从十分钟之前就已经停止移动。”
赵恒山盯着屏幕,眉心紧锁,
“这么久了,时炀没有出现在任何卡口,应该就是上了溪山。而溪山上只有一条路,淮与在他后面,估计……时炀会更早追上沈璃她们。”
这一点非常麻烦。
“赵局。”
顾听澜忽然快步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手机。
赵恒山一愣,下意识接起。
“赵局长,我是沈知谨。”
沈知谨冷凝的声音传来,
“上溪山,还有另外一条路。”
第1203章 一声枪响(三更)
赵恒山一肃,立刻再次看向屏幕。
其上,两个光点闪烁,一颗定在原地,一颗迅速靠近。
他沉声道:
“你说。”
片刻,他道:
“好,我知道了。”
他正要将手机还给顾听澜,听到手机那端传来的雨声和车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沈教授,您现在是要去溪山!?”
他盯着屏幕,眉头紧锁:
“那条小路根本无法开车通行,而如果您要走大路,也来不及——我们已经派出专人前去营救,太危险了!您还是回来吧!”
沈知谨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平静的可怕:
“我去接她回家。”
“您——”
赵恒山还想再劝。
这件事牵扯到的人已经太多,现在如果再加一个沈知谨,万一出了事儿,那——
“赵局。”
顾听澜忽然打断他的话。
赵恒山朝他看去,就见这位向来温和沉稳的顾家五爷难得露出了那样坚持的神色。
“他要去,不要拦。”
这个时候,谁都没有资格去拦他。
他要去找阿璃。
他要去接他的女儿回家。
赵恒山忽而一顿,随后,他将手机还给了顾听澜。
他拿出对讲机:
“目标定位仍在原坐标,除了那条盘山路,还有一条近道可以包抄。但不确定时炀是否已经追上,也不确定他是否持械,为免打草惊蛇,行动务必小心。”
一道低沉冷肃的年轻男人声音传来:
“收到。”
……
乌云攒聚,天色阴沉。
几乎已经无法分辨此时到底是什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