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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哇!沈墨,这个画册的主人真的很厉害诶,你看他下一页就把人物的位置挪左了。而且还在画右上角做了元素添加,这个我都没想到呢!”
“你是在夸这个画册的主人,还是夸你自己呀。”
“哈哈,我们都很厉害。”少女仰起头,得意笑的眉眼飞扬。
每当聊起画画,她总是这样,周身仿佛都散发出光芒。
沈墨不再看那些令他看不懂的画作草图,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她脸上。
“啊!我喜欢这幅画!”华婕忽然指着一副草图,兴奋的对他道。
那是一幅肖像,但是沈佳儒将人物一半的脸涂黑了。
“这一半黑不溜秋的,有什么好看的?”沈墨皱眉,比她给他画的肖像差远了。
“我就不敢这样处理。”华婕眼中生出艳羡,她也想像这样画画,不仅仅是画的正确,更是具备超强的创造性,画看不到的,画有趣的,画有灵魂的:
“这真是个才华横溢的人。”
“……”沈墨嘴唇抿了抿,她夸的也太超过了吧?
他这个当儿子的,都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了。
“沈墨,真的!”华婕激动之下,反手拉住了他手腕,如千万个忍不住向朋友安利自己心头好的少女一样,她面颊绯红,双眼饱含情感,语气真挚道:
“正因为这一半涂黑,才让这个女人的美变得更加神秘。
“如果画者真的老老实实将人物全脸画出来了,它也不过是个最普通的画像而已。
“可涂黑的这部分,就如‘犹抱琵琶半遮面’这句诗中所说一般,充满了迷人的魅力。
“半遮半掩的出浴美女,总比大喇喇光溜溜走出来更迷人。
“撩拨人心的正是她的遮掩,那丝搔人痒处的羞怯,和朦胧的想象。
“你懂吗?”
“……”沈墨没有开口,他盯着少女的眼睛,如望着世间最璀璨的星光。
少年嘴唇抿的笔直,眼神幽沉沉的,耳根却隐晦的红,胸腔震颤,被她抓住的手腕滚烫滚烫。
那股烫意还在蔓延,烧的他头昏脑涨,烧的他体内似有火苗在窜。
一个人侃侃而谈她最擅长的事物时,高谈阔论自己的热爱时,竟可以如此熠熠生辉吗?
华婕翻看着画册,对每一幅画都有点评的欲望,看着一笔线条,每一个构图都想研究和记录一番。
自习间的大课间20分钟,眨眼便过了。
班主任没来班里,华婕也像没听到铃声般,虽放小了音量,却仍滔滔不绝。
“可惜这个草图的配色太保守了,我国传统的画家总是敢于使用暗色,却不敢多用亮色,现代大家的审美更倾向于沉稳大气,有时候过度了难免显得闷。
“其实即便是这样一幅恢弘的画作,也可以尝试亮色对撞,能产出非常不一样的视觉享受。
“当然,如果用错了,就是俗气灾难了。倒也不必如此冒险。”
一句句都是她在绘画这一行所付出的心血的体现,更是她的热爱,她的灵气。
华婕沉浸在绘画的世界里,讲起话来抑扬顿挫,眉飞色舞,手舞足蹈,那样生机勃勃,那样可爱又快活。
不知不觉间,少女才华尽显。
沈墨只专注的听着,看着,做最忠实的听众,也逐渐沉迷在她的梦想里,感受到了这份炙热的情感。
在某个瞬间,他仿佛懂了父亲的沉迷忘我,积累多年的对父亲的怨气,似乎也消解了一点点。
他想揉揉小土豆的头,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少女发丝柔软,且出奇的厚实,毛茸茸的滑溜溜的,手感很好。
当她讲完话,将一双大眼睛望过来,眼巴巴等着他点头或微笑给与回应时,他好像触碰到了她有温度的灵魂。
陷进她的眼波里,沉迷在她的沉迷中。
这个画册本没有画完,后面是空白的200g的水彩纸。
华婕抚摸着细纹水彩纸,心里喜欢,想着回头自己也要diy一个这样的本子,将灵感和喜欢的画面都记录下来。
“塞尚等很多大画家都用水彩来打草稿,做写生,然后再用油画成稿。”华婕转头问沈墨:
“这个画册的主人,也是画油画的吧?”
沈墨点了点头。
这节自习班主任一直没来,班长管纪律,许多同学们嘻嘻索索的小声聊天。
华婕抬头四望,才忽然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看了下手表,发现第一节自习课都过去20分钟了,她完全没有察觉,像有人偷走了她的时间似的。
她到底看的有多投入。
转头看向沈墨时,发现他还望着自己。
她立即想起自己之前一句不停的忘我输出,脸瞬间就红了。
有点自嗨,他一定嫌她啰嗦了吧。
“不好意思,我一时——”她才开口,便被他打断。
“你的画我也给这个人看了,这个人的画也给你看了,你们算是以画会友。”沈墨将话题拉回来,避免了少女的尴尬。
收回画册,他笑道:
“以后有机会,我介绍这位长辈给你认识。”
“好呀。”华婕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没发现不耐烦,这才舒口气。
回想方才他目不转睛听她讲话,又觉得有些畅快。
人难得遇到一个好的听众,她也难得能说的这样开心。
真看不出来,沈墨这家伙竟还是个愿意听她胡扯那么多专业内容,还不打断她的温柔的人。
“谢谢你。”她歪头朝他嘿嘿笑笑。
“谢我干什么?”他手伸进桌堂,悄悄按下停止键。
不想让父亲听到她这样软乎乎跟他道谢的声音。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话。”人活一生,若在每个时期,都拥有无论你说什么,都愿意专注倾听的人,已然是幸运了。
“是我要给你看的嘛。”沈墨挑起眉,“看完画册,果然不觉得害怕了吧?”
“害怕?”华婕。
“张震讲鬼故事呀。”沈墨。
“啊……我都忘了你是为了缓解恐怖气氛,才带我看画册。”
“你是鱼吗?”
“鱼怎么了?”
“三秒钟记忆。”
沈墨以为她会回怼一句‘你才是鱼’之类的,却不想少女转转眼珠想了想,忽而嘿嘿一笑,然后鼓气撑腮,装作鱼吐泡泡的样子,噗噗两声后,朝他一弯眼睛:
“果然不怕了呢。”
“……”
沈墨看着她作怪耍宝,默默嘲她:傻。
然后……手又痒了。
不仅想揉她的脑袋,还想捏她脸。
“……我把你刚才的话录下来了。”他忽然说。
“啊?”华婕呆住。
他将复读机调好,给她塞上耳朵听。
华婕第一次在录音机里听自己的声音,怪怪的,而且……好激情澎湃啊……她……她谈起画画的时候,居然是这样的吗?
原来是这样的吗……
“有点羞耻。”她抬头不好意思的道。
“挺好的,这个我能留下来给画册的主人听吗?”他问。
他一向是霸道的人,却也可以是细腻而在意他人感受的人。
“是这个人想听吗?”她问。
“嗯,想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不容易吧,他想听听。”沈墨耸耸肩。
“可以啊,如果这位长辈有空,也可以约了一起画画呀。”华婕兴致勃勃。
“……”沈墨抿唇。想象不出他爹跟华婕相约了去写生画画的模样,一大一小并肩坐在马扎上,一人一个画板……那画面……祖孙乐吗?
窗外天色黯淡,还没放学,已经黑了。
偶尔有树枝被风吹的抽在窗上,张牙舞爪的像怪兽。
教室内却是暖的,少年冷冽的气质里夹了一层迷雾,硬朗的线条也有一瞬间的柔和。
他理了理开始有些遮眼的刘海,转头望进窗外无边暗夜,朦胧的路灯点亮他墨眸,瞳孔间亮起两点暖黄。
第34章 去我家~
大别墅一楼客厅里; 父子俩围桌而坐。
暖器烧的很热,两人只穿着单薄的睡衣,面颊仍被烘的泛红。
沈墨一杯水一杯水的喝; 才稍压下些燥气。
桌上的复读机在放; 里面华婕的声音被经过录制后显得有些不太一样,但听起来仍能感受到她对绘画的热爱。
沈佳儒面前摊开着自己的画册; 垂眸认真听着少女的话。
沈墨则静静观察着父亲; 对方眼神里有与少女一致的光,那种专注使人拥有特殊的魅力。
父亲或许很好,他只是爱画画远超过爱他而已。
父亲很强; 但却无法给他幸福; 也给不了他想要的父爱。
青春期激烈的愤怒还未转化成叛逆,便变成了理性的沉默。
也许是看了太多的哲学书吧; 又或者是被华婕点亮了理解的灯; 让他没办法恨父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父亲只是过早脱离了他的人生,让他面临独立而已。
沈佳儒不知道自己儿子正盯着他思考人生; 他专注倾听少女的赞叹与点评,时不时微笑一下,又时不时皱眉随记几笔。
对于追求艺术的纯粹的人,并不会在意华婕只是个没什么社会影响力的普通孩子; 他将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话上; 只要她说的有道理,就值得他赞一声不错,然后认真对待她的见解。
三人行必有我师; 也许华婕画的不如他; 但她话语里却有他从未听过的新鲜东西。
甚至有在大画家聚集的探讨环境中; 他也从未听过的观点。
这些年,他一直觉得画画时有滞涩感,仿佛到了一个难以言说的瓶颈期。
而华婕关于配色、亮色、大胆用色的内容,点燃了他的灵感
惊叹于少女所说的许多非常先进、非常特别的思路,沈佳儒在未听完全部录音前,就看上了这个她。
他想将她收为徒弟,不管她自己想不想拜他为师。
她必须想。
一个自诩身份的名家,一旦看到了心仪的千里马,就根本压不住想当伯乐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