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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出谷
和数十团黑气争斗数个时辰,芫芜自然也不会觉得轻松。将其压制之后她本欲收力调息,接着却惊愕地看着那些从黑气中剥离出来的灵力钻入了自己体内。
灵力修来不易,而那些资质平平却贪欲极大的人,自然便会生出歹心。青衿门便有相关记载,只不过被觊觎的目标却非修为玄门修士,而是天生灵根的兽族。
那些传闻全部发生在千年之前,即兽主没有重生给予万千兽族庇护的时候。
万年前人族在和兽族的大战中获胜,兽主遥笙身死。其后万年间,最初没有来得及逃进狱法之山的结界而被人族修士暗中囚禁的众多灵兽,便是当时玄门中某些生出歹心之人的目标。
他们费尽心力或是找寻或是创设从灵兽身上夺取灵力的方法,但是能够成功的,至今为止没有一例。
芫芜当初浏览这些记录的时候心想道:灵力除了代表一个玄门修士的修为深浅,还决定着一个人寿命的长短。
青衿门数千弟子经年苦修,祈求有朝一日能步入化境,更进一步则有幸能渡界成神。究其根本,所求的不过是超脱普通人族的凡胎,得之千年万年的长久寿数。
若是从这世上真的有自己不必修炼,却能从其他生灵身上夺取灵力为己所用的方法,便意味着一个人能抢夺他人的寿命,那岂不是要乱了套?
可是如今,她却亲眼看着不属于自己的灵力进入了自己体内。并且,似乎还是身体本能地将其吸收融合。
……
五年之期已到,卫落现身于欺心谷入口处。他着素白色广袖长衫,衣袖随着一双手掌的快速翻动而微微飘摇。不多时,一个形状极为复杂、泛着青蓝光芒的法印被其结成于手下。
他将法印推向前方,和虚空相撞。原本空空如也的谷口现出一层屏障,那法印打上去之后,在光晕形成的屏障之上开出了一道门。
卫落收手,抬步迈进其中。
和五年前芫芜初次踏入此地时一样,入眼是有光似无光的昏暗混沌,脚下则是干裂的大地。那狰狞的裂纹,稚童走在其上要担心将腿脚陷入其中。
卫落在荒原之上行了半刻多钟,却没有看到他那让人既喜又忧的徒弟。
“阿芫。”他顿下脚步,出声喊道。
但是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阿芫?”
仍旧只有他一人的声响,这里不是真正的幽谷,以至于连正常而言会听到的回声都没有。
卫落神色一凛,舒朗的眉头向中间聚拢。
“阿芫!”第三次呼喊声音提高,声调却微沉。与此同时,背于身后的左手向一旁伸展,随即一枚白玉玦出现在掌心之中。
他左手持玉玦,右手蓄灵力于指尖,然后点于玉玦之上。但是等了片刻,玉玦没有丝毫反应。
卫落容色大震,正欲反应,几步之外的虚空之中却突然光芒大现。整片的混沌忽然被刺破,任何立于其中的人都会被吸引住目光。
而同一时间,他左手掌心的玉玦也有了反应——先是泛出了淡淡的青光,然后光芒以极快的速度增强。
卫落将将收回的目光立即被前方的动静再次引过去,抬眸的瞬间,一团青色的身影从那破口一般的光芒中飞来。其实确切而言,更像是被丢出来。
还未从“自己居然吸收了外界的灵力”而带来的巨大震惊中反应过来的芫芜,又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道无形的气力束住。接着,便不可抑制地被其裹入其中挟卷而去。
她心道这又是不小心触到了法阵之中的何处机关而新出现的惩罚,正欲奋力挣扎,周身的力道却又骤然消失。
紧接着,一袭素白衣袍便闯进了她的余光中。
芫芜被那白袍拽走了注意力,所以没有立即反应过来那诡异的力道放开自己的时候,她的身体还处于半空中。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下坠的身体已经落入一双有力稳妥的手臂之中。
“师父?”芫芜双脚接地,才终于确信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卫落不动声色地将徒弟上下打量一遍,确定其完好无损,心中忧虑方彻底放下。
普通人族靠食水米维持生命,而一旦修得了灵力,躯体和普通生灵的身体相比便发生了一些改变,能依靠灵力持续生息。修为越高灵力积累越深,便能越发脱离水米。
而当躯体只依靠灵力运转之时,便也不会再产生脏污。所以芫芜五年前进入欺心谷的时候,只随身携带了自己的佩剑。
但是她进入其中的时候还只能算一个孩子,纵然不食水米,五年下来身量却拔高了不少,面容五官也越发精致。不过这些,都被之前那多番折腾暂时掩藏了。
因为身量的抽长所以原本合身的衣裙现在显然短了一截,手腕和脚踝都露在了外面。芫芜本身肤色白皙,可是在黄沙里穿梭过来,如何也算不上干净。
呈现在卫落眼中的徒弟纵然算不上灰头土脸,可也在“风尘仆仆”中难免抛不掉几分狼狈。
“时候到了,为师来接你回去。”卫落重新负手,对着芫芜温声道。然后伸出右手探向其额头,一探之下,却又是一惊。
第十一章 论辩
“阿芫。”卫落将手收回,看向芫芜道:“你入了化境?”
玄门延续千百万年,入道修行者不计其数。半数人在刚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便被资质二字拒之门外。从他们开始修炼的那天起,就注定永远无法到达化境。
而迈过了资质这道门的人,也会有高低之分,且后面还有无数道诸如机遇、心性等更为难以跨越的门在等着他们。总之,若是入化境容易,卫落也不会被称为千年来玄门第一人。
当然,他被成为第一人的原因并非是入了化境,获得了可能成神的机会。而是他年纪轻轻便入了化境,可是这个“轻轻”的年纪,也足有五十余年。
但是此时站在他眼前的少女,堪堪双十年华。
“没有。”
芫芜的回话打破了卫落的惊讶,迎着师父不甚明显的疑惑神情,她继续解释道:“我还未能入化境。”
“师父仔细探一探便知。”她身体略微前倾,将额头对着卫落凑近些许。
卫落闻言再次伸出手,他的手指和芫芜额前接触的地方发出淡淡的青光。再探之下,果真发现芫芜所言不假。他方才初一接触芫芜,便被她体内所蕴含的深厚灵力所震惊。没有继续深探,便判定她已经入了化境。
……
“怎会进步如此之快?”回到落云阁,待芫芜将自己收拾干净从房中出来的时候,见卫落正站在院中。
“师父,你从前入过欺心谷吗?”芫芜来到近前,不答反问。
“并未。”卫落道:“为何这么问?”
“我在那里面见到一棵样子古怪生有黑花的树,想问你那是棵什么树。”芫芜道。
“不会。”闻言,卫落却摇头道:“你所进入的是设在谷中的阵法,里面不会有任何生灵。”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那棵树,还……”
“你再说一遍,那棵树生成何种模样?”未待芫芜将话说完,卫落突然打断道。
“十分茂盛,树干足有四五个成人的腰身加在一起那样粗。”芫芜在那棵树下待了五年,而离开不过数个时辰,对于其样貌自然记得清晰,“树干不同于一般树木的乌黑,呈现出艳丽的深紫。”
“树冠极大,枝干也是紫色的,长条青叶,中间缀着黑色的花。”
芫芜说完,抬眸看向卫落,却发现她师父的面容有些严肃。
“师父,怎么了?”她问道。
卫落却没有说话,而是再次将手放到了芫芜的天灵盖处。芫芜见他皱了皱眉,然后便又将手收了回去。
芫芜继续看着他,须臾听他说道:“无事,过后我会亲自进去探查一番。”
“师父,”芫芜又道:“还有一件事。”
“你说。”卫落此时的心思,尽数放到了芫芜口中那紫茎黑华的树上。
“这世上,真的没有从别的生灵身上获得灵力的方法吗?”芫芜一句话,成功地将卫落飘远的神识拽了回来。
“你还遇到了何事?”卫落问道。
芫芜将在阵法中的经历归结为简洁的几句话,说与卫落。话落,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天色已晚,先回房歇息吧。”片刻后,卫落首先开口道。说完,便欲转身离去。
“师父。”芫芜却出声将其喊住,道:“我还是不认为我做错了。”
“那人害我国破家亡,而我却只取了他一条性命。”
“阿芫……”卫落看了爱徒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道:“你自认为只杀了他一人,却没有看到因为他的死而无辜受到牵连的人。”
“谁受到了牵连?”芫芜问道:“是我杀了他,为何旁人要受到牵连?”
“他是人皇,是蜀国万千子民的主宰。”未落道:“天子之殇,会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你虽然只杀了他一人,因此受到波及而丢掉性命的无辜之人数以百计。”卫落道:“而一国之君死于非命,轻则朝局震荡,重则战火燃起。届时会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又何其无辜?”
芫芜缓缓低头,久久未曾言语。
正当卫落认为她在思考自己的过错的时候,却又见他抬头问道:“师父,那人身死之后,你所说的那些情形可曾出现?”
卫落一时仿佛被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噎住,过了片刻才道:“不曾。”
将芫芜带回青衿门受罚之后,他又去到了蜀国皇都。听到了京城百姓的议论之后方知晓,那人一开始是前朝的臣子,却罔顾君主知遇之恩,行谋朝篡位之举。
而利用阴诡手段登上大位之后,不但没有如前朝君主那样成为一个明君,反而大兴土木、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引得民间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