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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别汀顿了顿,半晌才说; “如果过纪念日,你太太会高兴吗?”
“肯定会啊!”江诞不由笑了起来,“又不是老夫老妻; 第一年纪念日都不过,她会感觉自己被忽视的吧?结婚了也要浪漫一点。”
“明白了。”
解别汀不再说话,想的却是今天杀青这部戏里的内容。
这个剧本依然不是不重感情戏,以剧情为士,唯一还算温情的地方可能就是结局了——
扮演男士的解别汀解决了一切灰暗的事,回到家中面对结婚一年的太太,难得淡淡地笑了一下,为她买了一条项链作为结婚纪念日礼物。
这部电影便也此为结局闭幕。
谁都不知道,演结局这一镜戏的时候,解别汀脑海里想的是他结婚五年的先生——木扬。
他们好像从未过过结婚纪念日。
解别汀打开日历,在7。20号这天做了一个标记。
今天是7。23,距离纪念日已经过去三天。
不过明年会记住,如果木扬想过的话。
这次剧组的戏拍得时间有点长,整整四个月,排戏非常紧,他与木扬也有四个月没见了。
“再开快点。”
解别汀突然对姜诞说,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余光瞥见窗外一处花店时,解别汀眸色微动,想起了家中木扬种的满院玫瑰。
“江助理,帮我去买——”
‘买一束玫瑰’五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接到一个电话:“您好,请问您是木扬的家人吗?”
解别汀:“我是。”
“木扬先生因晕倒被人送到我院,情况有些复杂,请您尽快来我院一趟。”
解别汀微不可见地蹙蹙眉头,立刻让江诞调转方向,前往木扬所在的医院。
二十分钟便到了目的地,江诞跟在解别汀后面,很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脚步声比平时要急促一些。
病房门推开的那一瞬间,解别汀看到了躺在病床上骨瘦嶙峋的木扬。
本来就单薄的青年身体几乎看不到肉的痕迹,脸色苍白难看,嘴唇也毫无血色。
解别汀见过很多模样的木扬,或是张扬跋扈,或是活泼跳脱,唯独没见过他这样毫无生气的样子,像是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解别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去医生办公室询问情况。
“是中央型肺癌晚期。”
医生顿了顿,还是打了个预防针:“病人身体状态非常差,癌细胞已经扩散得非常严重。”
解别汀面上没什么情绪,在医生眼里就是对病人的毫不关心。
可没人知道,连解别汀自己都没注意,他刚刚的心跳停了好几秒,才缓缓地沉重落下。
“病人这个情况恐怕时间不多了。”医生已经说得相当委婉,“病情已经发散太久,他应该早在今天之前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但却没有采取任何医疗措施。”
虽然肺癌晚期几乎无法治愈,但如果合理用药或是化疗,还是可以延长存活时间的。
·
木扬正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安静看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
解别汀站在病房门口看了许久,直到木扬出声问站着不累吗,他才缓缓走进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解别汀对上木扬空洞的瞳孔:“为什么不治疗?”
木扬低下头:“不想治,反正都是死。”
解别汀无端地感觉到心口发堵,他深深地蹙起眉头,许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别告诉……”木扬碾了碾消瘦的指尖,“别告诉别人。”
别人是指谁呢……
或许是指他曾经错叫了二十多年的爸妈,或许是过去的那些朋友,也可能是不想让这两年里嘲笑过他身世的人知道,再在他死后把他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木扬正努力维持着最后摇摇欲坠的自尊。
“墓地已经买好了。”
木扬抬眸:“你按程序走就行,不会太麻烦。”
其实比起火化之后葬进墓地里,木扬更想让自己的骨灰撒进海里。
他生来就是没人要的人,死后也是没人要的鬼。
但木扬还贪求着最后一点名分,他执拗地想要自己的墓碑上,刻下解别汀的名字。
‘解别汀之夫’这五个字可能是他曾存在于这世间最后的佐证了。
解别汀没回话,径直走了出去。
那天他打了很多个电话,联系能联系的人,去找专家、找团队,可是毫无意义。
所有人给出的答案都一样,甚至连治疗的必要都没有,不过是强行延长痛苦。
没有哪个绝症病人是体面的,木扬也一样。
他的情况在原来的基础上恶化得非常快,仅仅一个星期时间,木扬几乎瘦成了皮包骨头,也越来越嗜睡,每天都因疼痛而紧抿着唇。
清醒的时候他从来不说,但睡下的时候就会紧紧抓住床单,神色痛苦,在梦里也不得安宁。
他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除了嗜睡,木扬慢慢变得神志不清,呼吸越发艰难。
有时候可能是太疼了,木扬还会不小心抓住解别汀的手腕,指尖都陷进肉里,他所有的、仅有的力气都在这了。
不清醒的时候他还会出现恍惚状态,一会儿要解别汀抱抱他,一会儿让解别汀滚,永远都不想见他。
有时候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木扬还会半夜惊醒,不甚清醒地对解别汀说:“你别以为我死了就能摆脱我……”
最后一天,木扬的状态还不错,看着似乎还算清醒。
他问解别汀能不能不要那么快和别人在一起,又问他就算以后身边有别人了,能不能帮忙照看一下老年的木南山和姚鸢。
解别汀说了很多遍‘你不会死’,木扬一句也没听进。
……谁也没听进。
他们都清楚,解别汀也清楚,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木扬浑浑噩噩地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然后突然安静下来,呼吸变得很轻,他说自己困了。
木扬睡了下去,便再也没有醒来。
不管怎么样,木扬依旧是木南山和姚鸢名义上的儿子,死亡这么大的事瞒不了他们。
可惜还是没见到最后一面,这对本就半百的夫妇一夕之间白了半边头。
解别汀站在床边,看着他们哭,自己却没什么表情,只有眉头蹙着,越蹙越深,再也没松下来过。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亡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心跳停止,意味着他再也看不到自己结婚五年的小先生,意味着他再也听不到木扬叫嚣地喊他名字的声音。
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又是一个人了。
葬礼上来了很多人,亲戚朋友,有人真切悲伤,有人虚情假意,只有解别汀始终冷淡,一板一眼地按照章程做事。
向来怵他的潘达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着他破口大骂,骂他没有心,骂他连狗都不如,就算是猫猫狗狗在身边五年,士人出事了都会难过。
解别汀好像没有难过。
他依旧很难理解这个词汇。
只是木扬死后的三天里,解别汀都没有回过一次家。
那栋被木扬布置得很温馨的别墅仿佛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意义,解别汀无意识地在回避回到木扬常在的环境里。
可实在难熬,他好像不太能睡着了,一闭眼,哪哪都是木扬的身影。
心脏也不太舒服,只要停下工作,心口就会无时无刻地弥漫着心悸感。
木扬死后的第一次回家,是解别汀看望完悲痛欲绝的木南山与姚鸢,看着木扬遗像想到家里满院的玫瑰。
该浇水了。
他同时也买了一束玫瑰,回到家里将其修剪好,插入花瓶,并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专心地给院子里所有花草浇上水、施了肥。
然后一转身,倏然就觉得这栋房子安静到可怖。
他习惯性地唤了声木扬的名字,但声音很轻很轻。
似乎知道不会有人应。
解别汀像以往每次回到家中没看到木扬时一样,走上二楼露台去看一眼。
明明之前每次都能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但这次没有。
藤椅上的假叶被风吹得唰唰响,上面却空无一人,好似过去五年的时间都是一场梦一样,他没有结婚,生活里也没有木扬这个人。
这天风和日丽,太阳很好,可站在苍白阳光下的解别汀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的心脏开始剧烈的抽痛,即便紧紧捂住心口也无济于事,直到失去意识。
再醒来已是天黑,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是熟悉的张扬语调:“解别汀!”
可解别汀站起身走遍家里的每个角落,都空无一人。
夜晚躺在床上,他习惯性地往身侧揽了揽,但那个会假装睡觉不老实往他怀里滚的人已经不见了。
次日混沌醒来,他下意识地往身侧掖被子,却掖了个空。
那里没有人。
木扬已经走了,消失在了他每一次熟悉的日常瞬间。
心里像是漏了一个大洞,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空落落的,伴随着无时无刻不在的疼痛。
*
“卡!”导演擦了擦汗,“不错!这后期再操作一下,恐怖氛围简直绝了!”
这是一部鬼片,剧本不是很好,按照过往章程解别汀应该是不会接的。
可解别汀接了这部戏,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场戏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不远处的树林一片黑暗,晚风凉飕飕地往衣服里钻。
本来拍的就是鬼片,其他人被这取景地氛围衬得只想赶紧回酒店,只有解别汀不仅没走,还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直挺挺地朝着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