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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前往廣洲时装商场，问了路人才找对方向，一路龟速。
终于看见不少标语，写有“钱可十年不挣，书不可一日不读””、“新婚夫妇入洞房计划生育不能忘”之类，时代特征鲜明，大概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去参观仍旧没有全面对外开放的北韩。
好在陈林芝不是第一次过来了，因此觉得新鲜，但也不再大惊小怪，好像其他地方在前进，当地则停滞几十年，至于旧金山和港城、东京等地，倒是和他印象中没有多大的差别，早已步入发达国家及地区行列。
1982年开业的时装商场，是廣洲第一家专营衣服鞋帽的综合商场，今天周四，商场内的行人也很多，里面满是玻璃柜，隔出一个个小摊。
十几块钱一条的皮裤，几毛钱两双的袜子，看完让陈林芝觉得往中高端服装行业发展，估计有点市场，争取先赶在人们见世面前，就让品牌形象深入人心，往后说不定能躺着把钱挣了。
他这一身衣服，比十几个摊面上的货加起来都贵，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廣洲城里明面上比他有钱的人，压根找不出几位，假如按照黑市汇率计算，那就更少了，个体户才刚刚开始允许做生意，仍属于新鲜事物。
什么叫优越感，现在就是了，妥妥的过江龙。
……
钱玥紧张复习几个月，高考完休息几天，立马出来找工作。
因为需要照顾弟弟，没敢去高强度的服装厂将手艺用上，免得早饭晚饭没人做，租了个摊位开始学习卖衣服。
上个月刚发生的事，由于没经验，进了批过时的货物，所以生意不怎么样，带着卖内衣、袜子、皮带之类，摊位前还摆着木架，上面搁着些墨镜，主要是蛤蟆镜。
中美建交后，央视播放了一部名为《大西洋底来的人》的科幻剧，总共二十多集，在美国名声不显，在内地可引起不小的轰动，男人们穿喇叭裤，带蛤蟆镜成为潮流，久而久之影响到众多年轻人，成为第一批潮人的象征。
搁在陈林芝眼里，无疑傻得可以，流里流气。
“你好，想看什”
当陈林芝走到摊位前，钱玥正在整理货物，一时间没顾得上看脸。
忽然瞥见他的样貌，钱玥这才意识到不对，被陈林芝笑眯眯盯着，她瞬间想到上回见面的羞耻经过，顿时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结结巴巴补充说：“我……我还以为是，谁来买东西。”
陈林芝浪得风生水起，对于吃过钱玥的豆腐，他可不当回事，淡定道：“我过来谈生意，顺便看看你，去你家发现就你弟弟一个人在家，好不容易才问到你在这，病没大碍了？”
“嗯，术后康复得不错，医生说应该没问题，还要再静养观察……谢谢。”钱玥见陈林芝好几个月没来，还以为彻底忘掉自己，今天突然再见面，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不过是个自力更生的年轻少女，偏偏打扮得土气，挺暴殄天物。
周围人也是这打扮，陈林芝觉得她完全能装扮得十分漂亮，因此觉得有点可惜，接着问道：“考试怎么样，有把握没？出来做生意，总该选个好位置，你这那么偏僻，要不是我专门挨个找，差点就绕过去了，开店位置为王，人流一少，哪能做起来。”
“好位置贵，而且我过来时候门口的店都已经租出去，今年考试题目有点难，我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钱玥小声说着，颇有种被家长管教的错觉，担心陈林芝出钱出力自己却考砸了，神情紧张。
陈林芝没注意，忙着往路上看，一般客人走到前面就直接拐弯，在钱玥这边开店费力不讨好，附近其他几家店里也都没人，只敢卖些牛皮腰带、头饰发卡之类的偏门货。
各个店铺里的商品大同小异，谁想过来买衣服裤子，在前面就直接买了，等到钱玥这里连口汤都不剩。
帮忙出谋划策，陈林芝笑着告诉说：
“接下来我要订购一批货，到时候让人给你送来，按照原价批发给你，款式肯定比你这些好太多，准备请些设计师帮忙。
既然要开店，最好开大些，这样才能和这些小店铺拉开差距。你还是先忙着念书吧，也别太把这门生意当真，能有几个人靠这种小摊挣到多少钱，收拾收拾，陪我逛街去。”
“逛街？”
“对，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陪你在这大眼瞪小眼，耽误我时间。”陈林芝在港城时候，已经有所打算，专程给她买份小礼物，是块卡地亚女表，比较实用。
钱玥不想要，但她哪敢跟陈林芝推脱，烫手收下，默默开始整理衣服，准备提前收摊。
隔壁有位大婶摆摊，平时对钱玥比较照顾。
瞧见两人聊天，自来熟地凑过来，审视完陈林芝，总觉得不一般，打探道：“哎呦，这小伙子长得真帅，看起来就像从大院子里出来的公子哥，你们俩谈恋爱呢？小钱可是好姑娘，每天起早贪黑，比我都勤快，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姑娘……”
第171章 钱玥
隔壁摊贩大婶说得没错，钱玥瞧着就像会过日子的那类姑娘。
只可惜陈林芝暂时没有安定下来的想法，又和这个年代的普通人有所区别，所以光会过日子可不够。
钱玥听完，脸蛋更红了些。
自知和陈林芝关系特殊，就像做了场见不得人的羞耻买卖，完全没有几个月前脱光站在陈林芝眼前的胆量，小声回答说：“王婶，我们只是朋友，陈先生从美国旧金山过来做生意，上次机缘巧合认识了。”
王婶平日里最喜欢做那帮人牵线搭桥的美事，天生热心肠。
早年还曾戴过红袖章，见不得好人被欺负，一气之下主动扔了铁饭碗，为此受到处罚，差点也被打倒。
性格如此，平日里对钱玥多有帮衬。
突然听说陈林芝是个美国佬，王婶怎么瞧都觉得不像，主要是陈林芝普通话水平太好，任谁来听都听不出洋味。
认真打量完陈林芝，潜意识作祟，突然觉得不同起来。
王婶暗地里感慨起钱玥的好运气，随即又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哪怕一起搭伙过日子，也会难处多多。
总归是长年累月说要打倒美帝，可那地方对普通人而言实在太遥远，什么都显得陌生。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哪些，王婶没了牵线八卦的兴致，随口聊几句，找个借口回了自己店里。
陈林芝逐渐习惯被人打量，在招待所办理入住手续时候、遇到钱玥弟弟时候，搞得他总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仿佛从志同道合的穷苦战友变成了外人。
对此只能摇头苦笑。
帮着钱玥收拾好小摊，用油布包裹货物，四周都捆紧。
即使这样，钱玥仍然不放心，担心自己走后会有小贼偷东西。
见她一步三回头，陈林芝哪能猜不出她在想什么，没好气告诉说：“几件衣服，大白天的谁会偷？贼来了都不会到你那店铺，缩在拐角谁会去，万一被偷了我打包票赔给你。”
钱玥的想法被猜到，闻言满脸尴尬，另外也有些沮丧，她可憋着劲打算存钱还给陈林芝呢。
不过得知以后能从陈林芝手上拿货，还是国外设计的时髦款式，钱玥心情又不由变好。
生活所限，她的眼界真就只有这么点……
陈林芝不急着离开，接连去几家上点档次的服装店，终于找到条还不错的黑裙子，让钱玥进去换了。
等她出来，发现还不错，没问价钱就要付款。
店主难得遇到如此豪客，自己都觉得挂牌价太宰人，主动打个六折，另外赠送一顶宽檐遮阳帽，可把钱玥给心疼坏了。
直到从店里离开，她还小声嘀咕买贵了之类，陈林芝懒得计较那十几二十块钱，瞪她一眼，这姑娘才识趣闭嘴。
继续闲逛，又擅作主张帮她买两套衣服、两双鞋，总共花掉一百多块钱，这次她会抢着开口杀价。
还没卡地亚手表零头贵，偏偏让不识货的钱玥心疼，觉得那些有钱人的生活，无非也就是如此了，花掉她一个多月工资，眼睛都不眨一下。
陈林芝本想多买些，转念想想觉得打扮得漂亮了，容易招人惦记，这才就此作罢。
没让她穿旧衣服，直接换成牛仔裤、白色短袖。
开车出发，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一路赶来错过午饭时间点，陈林芝肚子正饿。
半个多小时后，面对一桌子菜，钱玥没胃口。
主要是她计算完又多欠陈林芝多少钱，被三位数吓到了，开始惆怅于摆摊没赚到钱，反而倒欠陈林芝一大笔，心疼于照这样下去到哪年才能还清。
陈林芝见她不动筷子，纳闷道：“哪怕不饿，多少吃点，我照着两个人的分量点菜，你不吃可都浪费了。”
“……谢谢。”
“谢我做什么，我吃饭顺带你而已。”
陈林芝品尝着老板推荐的太爷鸡，见对面姑娘白白净净，甚是漂亮，总算不觉得一路赶来吃亏了。
钱玥以前早出晚归，今年以来又闭门不出在家复习，只是隔天出门买一次菜，变得更白了些。
品尝两口汤，见钱玥开始动筷子小口吃菜，陈林芝没话找话问她说：“距离上次见你有段日子了，你家又没装电话，过得还行吧？我在港城开了家分公司，朋友和员工帮我打理，一直都没机会再过来，这趟刚好有事要忙，估计明天又要回鹏城，或者去哪考察代工厂。”
“代工厂？”钱玥好奇问道。
她此刻心里丝毫不平静，因为陈林芝明天才走，意味着今晚会留在廣洲，这让她忍不住开始多想什么，自己先唬住自己，无比纠结。
认为照自己这身份，受了天大的恩情是该还。
可又不免感到沮丧，以她这年纪，谁不憧憬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
事实却是陈林芝完全没觉得自己这算包了她，钱玥却先产生这方面的自觉，到底太年轻，脸皮不够厚，做不出吃掉糖衣，把炮弹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