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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很残忍，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家与方家一向和睦，共同进退。”
“但，自从我被宗门认可后，一切都不能回到从前了。”
“我日后必将走出西洲道，去我大沧帝都闯荡一番，但方擎苍呢？他天赋实在一般，连这座安城也走不出去，甚至可能连方家家主之位都接不下。”
“这很残酷，但也是事实。”
“方擎苍注定一辈子在安城这座小城打转，而我未来必定会在帝都的天骄擂台上扬名，龙不与蛇居，况且如果被和我同等级的天才听到未婚夫的风言风语，于方家也不好。”
“不过，我准备了这枚［炙骨丹］，方擎苍可用来修炼，想必可以弥补被我退婚的损失了。”
全场寂静，很多方氏族人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虽然蓝昭雪语气还算平和，也给出赔礼，但谁都知道，她退婚的原因只有一个：
——方擎苍再也配不上她了。
方厉看了一眼蓝昭雪，心情复杂。
指腹为婚这种情况，在一方飞黄腾达后确实有很大撕毁婚约的可能，蓝昭血被赤星宗立为真传弟子后，提出解除婚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方氏族人实在没有想到，这位童年的一半日子都生活在方家的少主未婚妻，竟然会在方擎苍的成人礼上突然发难，带着一个赤星宗的长老来到祠堂逼宫！
这是堂而皇之地扇方家的脸！
说一千道一万，其实是她现在根本没把方家放在眼里吧。
方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算了，怎么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就依了她吧。
他拿起装着“炙骨丹”的锦盒，刚想说话时，旁边的方擎苍突然出声：
“好、好，蓝昭雪，这是我们的婚契，你看好了。”他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成粉碎。
“如你所愿，我们此后再无瓜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过，你说我未来只能困守安城，而你则会前往帝都扬名，说龙不与蛇居，说我们以后的差距是云泥之别。”
“既然如此，我方擎苍今天便立下誓言，当你前去帝都时，你会发现我比你先走一步，早已扬名！”
“蓝昭雪你记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方擎苍年少英俊，站在那里坚定起誓的样子自有一番气度，但蓝昭雪却不以为然，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她知道方擎苍的天资实属一般。
刚才那番话，只不过是自尊心作祟，说出来挽回面子的幼稚之语，蓝昭雪想着，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见目的已经达成，她率先站起，冲着旁边的白发老者恭敬道：
“付长老，我们走吧。”
老人点点头，和蓝昭雪一起离开这里。
二人走后，方家祠堂里安静异常，半晌后，方厉出声，有些落寞道：
“行了，都出去吧，擎苍留下。”
他当族长多年，在方家威信很高，虽然刚刚被一个小辈落了大面子，但这丝毫不影响其在族人心中的地位，祠堂里众人慢慢撤出，不一会儿，这里只剩父子二人。
“擎苍，你这又是何必？”方厉叹道：
“今日蓝昭雪挑着你成人礼的日子，带着赤星宗的长老前来祠堂逼宫，婚约作废之事已成定局，你又何必说最后那几句话，平白恶了她？”
方擎苍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一会儿，才闷声道：
“父亲，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不甘心，对吧？可是儿子啊，人的一生，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不甘占据了大多数，蓝昭雪刚才语气虽然冲了一点，但有句话说的确实没错，她终究有一天会去帝都的，而你……”
“而我，终我一生都只能待在安城，从此之后只能在家里听着蓝昭雪的传说，再无看到她背影的可能？”
“擎苍。”方厉站起身，拍了下儿子的肩膀：
“这样也好，留在安城，做方家的家主有何不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你做好自己即可……这枚炙骨丹你拿去吧，此丹药等级不低，我们家族的宝库中也没有”
方擎苍紧盯了一会儿锦盒，最终还是摇摇头：
“算了，父亲，这用一纸婚约换来的丹药，我咽不下去。”
他深鞠一躬，退出祠堂，走在刺目的阳光下。
背影，倔强而孤单。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女先生
安城，方家。
练武场上，方擎苍将一把尖锐的奇门兵器放回武器架上，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纱巾和水，一边休息一边在大脑中回想刚才招式的各种细节。
从小到大，作为方家的少主，他一刻也不敢松懈，每次修炼都把身体逼至极限，除了偶尔跟蓝昭雪出去游玩外，其余时间都闷在练武场上。
但即使这样，今年刚满十八的他也才修到人境而已，按照他修行的流派，只能自称“武者”。
——在这个年纪，算是不错的修为了，但方擎苍是安城大族方家的少主，资源比大部分草根同龄人要丰富得多，这种修炼进度只能说很一般。
正常的话，他这一辈子大概率只能到达灵境，可能都摸不到天境的门槛。
方擎苍想到那日蓝昭雪说的“龙不与蛇居”，心下升起颓然，人和人的差距，生来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人、灵、天、王、帝。
这是圣域之中，“圣”之下的五个大境界，自己很有可能一辈子都在灵境打转，而蓝昭雪却有机会修到王境，看来，她与自己解除婚约虽有些不近人情，但却是个最有利的选择。
“真不甘心啊……”方擎苍默默叹道，他把水浇到自己头上，又拿起一杆大锤挥舞起来。
他虽心烦意乱，但挥舞之间却很有章法，这是方擎苍最大的优点，不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极大的专注，拥有绝不轻易放弃的毅力。
——就算修炼天赋再差，我也要攀到自己所能到达的极限，方擎苍时常这样想。
正在这时，一个下人小跑过来，在他耳边恭声道：
“少主，家主大人让你过去。”
方擎苍微微颔首，随便用清水冲了一下身体，换上一身蓝色长杉，走到方家族地的中心。
他推门而进，看到殿中除了父亲外，很多年轻的方氏族人皆在这里，方擎苍知道父亲可能要宣布什么事，便找了个最靠近主位的地方站着。
不多时，方厉见人已来齐，便干咳一声，从太师椅上起身，沉声说道：
“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事要说。”
“我方家兴办族学的传统已经持续三百余年，这不仅为我们自家的幼童和少年打下夯实的基础，也造福了很多偏远支脉的方氏子孙。”
“但前几月，一直经管族学的三太公仙逝，方家学堂暂时关闭，我们在各处搜寻，终于找到可以暂代三太公的先生。”
方厉郑重地朝旁边一拱手：
“请先生。”
话音刚落，一人从旁边的侧门走出，站到方厉身边。
殿里的年轻人望去，皆是一愣。
这位新来的先生，竟是一个很好看的年轻女人。
她身量纤细苗条，穿着白色的襦裙，五官俊俏异常，她的眼眸是罕见的灰蓝色，顾盼间似有清冷的波光，看起来是个冰山美人。
她抬手，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一丝弧度：
“许嫣，从今天起，便是方家学堂的大先生。”
底下的少年少女们面面相觑，皆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个想法：
“这么漂亮的女先生？”
但方家族规很严，他们不敢对师长不敬，因此便齐齐一躬身，高声道：
“学生见过许先生！”
“好。”许嫣很满意方家子弟的乖巧，声音中也带了些温度：
“后日，我便正式上课。”
方厉见两方都见过面，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遣散方家子弟，又对许嫣恭声道：
“许先生，后日开始就要辛苦您了，方家子弟顽劣，还请多费心。”
许嫣轻轻一笑，道：
“方族长放心。”她话不算太多，说完后就走出大殿。
许嫣走后，方擎苍又悄悄回来，在父亲面前坐下，他此时有些扭捏，犹豫半天才说道：
“父亲大人，我想求您一件事。”
“哦？我儿向来不愿求人，说来听听，为父如果能做到一定满足你。”
“就是……”方擎苍咬了咬牙，还是道：
“我想参加西洲道举行的［武夫战］，望父亲成全。”
方厉一愣，深深地看了独子一眼。
看来蓝昭雪退婚这件事，把自己的儿子刺激得不轻，居然要兵行险招，想要在危急时刻突破自身极限。
他想开口阻止，但想到儿子的倔强脾气，又强行忍住了，生怕自己劝说的效果适得其反。
方厉沉默半晌，最终还是道：
“好，你可以去。”
“多谢父亲！”
方厉摆摆手，有些疲惫，儿子大了，很多事已经不再听话，自己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管束他，只能尽量在方擎苍去武夫战之前替他准备一些上好的兵器和丹药，增加他的生存概率。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如此。
方擎苍在得偿所愿后大喜，心情很好地随意问道：
“父亲，那个新来的许先生是什么人？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样子，长得也这般漂亮，咱们安城附近没听说过这样一号人物啊。”
“许先生是你二伯在外执行族中任务时偶然碰到的，她救了你二伯一命，被邀请到咱家做客，为父与她聊了很久，发现这人是从他国来的旅者，见识广博，超过我所认识的任何一人，因此特意邀请过来当咱们方家学堂的大先生。”
“从他国来的旅人？”方擎苍眼睛一亮，生出浓浓的好奇心。
大沧帝国太大太大了，普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离开自己居住的城镇，像蓝昭雪那样天赋出众的年轻人，最大的梦想都只不过是去帝都扬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