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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屋子的人,除去皇帝和他身边的几个小太监面上欣喜以外,其余的丫鬟嬷嬷脸色都跟铅灰似的。
皇帝这厢还算是懂事,事情完了以后竟邀我们一道去御花园里走走。
要我说,这皇宫里专司打理的园林果真与外面驿馆里那些敷衍做作的假山假水不同,兜兜转转好些远,见到的景致都不带重样。
正前边响起拨动树枝的剧烈声响,我眯了眯眼,只瞅见万绿丛中一点白,光天化日之下不可能是鬼魂作祟,莫不是御膳房飞丢了只野鸡?
看皇帝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周围的随从也似乎对这异响见怪不怪,我也不想自讨没趣,默默跟着看戏就好。
那树枝摇晃得愈发厉害了,叶片洋洋洒洒落得满地都是,看来一定是有小太监上树抓鸡去了。
不巧的是,鸡没等到,从那树上硬是蹦出个雪白的人影,他将头上系着的缎带甩至身后,一副阳光和煦之态。
我想,御膳房不愧置办皇帝饮食的,就连当差的小太监都是一副秀色可餐的水灵长相。
小太监瞧见了我们,将手中的扇子哗啦一声点在掌心合拢,笑嘻嘻地往这边跑:“皇兄。”
皇帝见了他亦是一副慈祥温和之态,抬手做出一个介绍的手势:“那是我胞弟,宸王元景!”
唔,原来,御花园里爬树的不一定是小太监,他还可能是个看起来不大聪明的王爷。
我忍着笑,微片头与夜浔低语道:“我以为他叫败寇来着。”
夜浔斜睨过来瞧我一眼,嘴角微勾,压低声音,道:“成王败寇吗?”
我抽身回来与他相视一笑,前方传来小王爷诧异的一声:“姑娘,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什么时候,上辈子吗?他都轮回了,那不应该啊。
我四下瞅了瞅,确认御花园的大堆人里,只有我一个女子之后,方才冲那王爷摆手:“我不认识你!”
他似乎认定了一般,眼中闪着晶亮的微光,热烈而切盼:“就是你,今天早上的时候,还记得吗?”
我干干笑了两声,礼貌答他:“我早上见过的人多了,实在是”
这个真的不能赖我,本来脑子记性就差,光是记名字就够呛,如今叫我记起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王爷,实在是强鬼所难。
许是我想得太久了,小王爷又一次试探着提点:“集市,马车?”
我咬着嘴唇又陷入了苦苦的思索,四周投来雪亮亮的目光,观这架势,今天要是不给个交代,怕是走不脱啊。
夜浔扫了我一眼,先前微微欠身道:“陛下,王爷,圣女这几日忙着皇妃娘娘的病,思虑繁多,一时记性出了岔,还请多多担待!”
我对夜浔此番的机灵行为,投去赞许一眼,亦是恭敬上前:“微臣还要回去琢磨研讨娘娘下一步的诊治,就先告退。”
趁此天大的好机会,我赶紧和夜浔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身后隐隐传来小王爷一句难以置信的困惑:“不应该啊,你早上还骂了我!”
我“哦”地一声,方才蒙在脑中的霁云散去,醍醐灌顶,诧异转身:“你就是早上那个没眼色的小白——唔,唔”
电光火石的速度下,夜浔伸手捂住了我的嘴,生生将那个还没蹦出来的‘脸’字给我噎回肚里,一路架着我,头也不回的往宫门处奔。
夜浔讲撒开我:“当着人家的面说坏话,也只有你才干得出来!”
我耸了耸肩,一脸坦然:“我那是情到深处,不由自主嘛!”
夜浔那厮不知又是抽什么风,极其轻蔑地“哼”了声,操着那口寒渗渗的调子:“还情到深处,小心你脑袋搬家,虽然有没有脑袋对你来说都一样。!”
这厮果真不盼着我好,但此事怎么说都是我理亏在先,好歹我白爷也是个大度的好鬼,心里骂骂就好,表面上还是不跟他计较。
夜浔已经走离我十步有余,看他身侧路过的那几位宫女,眼睛都恨不得钉在夜浔身上。
我脑瓜飞转,计上心头,遂风风火火的追上夜浔,装出一副好奇又苦恼的样子:“夜大人,你说,像您这样年轻有为,样貌又好的男子,是不是都喜欢那些容貌出众,贴心娇弱的女子呢?”
他愣了愣,淡色的眸子瞬间沉敛了下去,清清冷冷道:“你预备知道些什么?”
我见他面色不善,方才的兴致勃勃就已被削减大半:“那个,我就是想问,如果你是皇帝,且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娘娘,你会不会如里边这位一样沉溺温柔乡?”
我苦心孤诣,步步设套,就等着夜浔这厮上钩。
他略做沉思状,却反过来问我:“换你,你怎么做?”
我不屑的上嗤上笑,抱腕道:“如果是我,我不仅要给这妃子好吃好喝的养着,我还要给她建个黄金宫,让她日啖妃子笑,为她烽火戏诸侯,积糟为邱,流酒为池,悬肉为林!”
且我是越说越激动,仿佛此刻真的是美人坐怀,高高在上的君王。
我侧身挤了挤夜浔,冲他谄媚一笑:“换做是夜大人,你会怎么做?
他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那我只好揭竿而起,民心所向,推翻你这个昏君,然后勉为其难的将你后宫的失足佳丽收归怀中。”
我顿时有种五雷轰顶,心力交瘁之感:“佳丽,我的佳丽怎么称之为失足呢?”
转念一想,不对,夜浔果然狡诈,他不上当就罢了,还狼子野心,以正义之名,行龌龊之事。
我咬牙冲他一笑:“夜大人好手段啊!”
那厮一耸肩,说得漫不经心:“是白大人头脑简单而已!”
第二十章 宸王(二)
一大早就收到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宫里来人说皇妃可以独自下榻了,只是尚有些虚弱。
于是,这倒霉皇帝又是大早催命一般叫我入宫。
这次竟亲自派人来接的,而那个人居然就是昨日搭讪未遂的那个小王爷。
我尚在睡意模糊之间就听见他在院里东敲敲西打打地蹦跶,若不是有几个丫鬟拦着,他恐怕早就蹿进我屋里了。
我索性拉起被子将脑袋捂住,格开大多声音之后,睡意渐浓之时,门外变本加厉的传来打斗声,还有丫鬟的惊呼声,一浪是高过一浪。
“吵什么吵!”我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脑子是想起床,可是我的手手脚脚却不答应。
外面几乎是瞬间就噤声,当我正为方才那威武霸气的一吼初见成效而沾沾自喜时,窗外又传来丫鬟们悄悄鼓劲打气的声音。
“夜大人必胜,夜大人必胜!”
“王爷必胜,王爷必——呀,你敢推我!”
“我推你?我还挤你呢,夜大人唔”
我脑中啪地断掉一根弦,听这声不对啊,赶紧一掀被子,连外衣都不及穿,趿拉着鞋就往门口赶:“你们在——”
听见我开门的声响,外面的声音再一次戛然而止,众人目光倒转在我身上。
“斗殴?”我不解地朝着院中二位上一刻还持剑相向,这一刻却勾肩搭背的好哥俩。
夜浔将脸挪到一边,眼神飘忽:“我和败,不,宸王殿下棋逢对手,不觉技痒,正在相互切磋剑法!”
说完,还不忘用搭在宸王肩上的手怂了一下,当下之人立即会意,红润着一张脸,梗着脖子道:“才不是呢,我就说了句要进屋来喊你,他登时不乐意就提剑砍我!”
周围的看戏的丫鬟发觉气氛有些不对之后,机灵地悄声匿了。
夜浔那厮瞬间青了半边面孔,抬手用力将他方才还搂得严实的王爷怼出一个趔趄,然后,头也不回的往自己对面的厢房走。
我滴个乖乖,这家伙明显就是逼迫纯情王爷未遂,继而身心受挫,继而恼羞成怒,继而愤然离席!
啧啧啧,这才见过几面啊,果然还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看着杵在原地委屈揉手的宸王,我大概有几分同情夜浔情真意切,便想着替他在宸王面前说两句好话。
我冲他亲和一笑,颇有几分语重心长道:“其实夜大人挺好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头顶的大梁毫无征兆地“垮喀”一声裂开,方才还一脸和煦的宸王也瞬间拉脸下来。
我讪讪地指着脑袋上:“你,干的?”,他一脸惊异地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悄悄往夜浔那边瞄了一眼,火速关了门回房间穿洗。
等我收拾好走到门边,宸王立马又乐颠颠地跑过来邀我同车,我认真地考量了一番:
一是,早上那番动静,夜浔羞赧的情意被公之于众,两人之间都还有些不好意思。
二是,再怎么说我们此行是进宫,避嫌还是应当要的。
是以,我当即应下了此事,再观夜浔,恐怕他还不晓得我的良苦用心,此时看我的眼神明显带着冰冷的恨意。
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他表明一下立场,遂在我钻进马车途中,悄悄地冲他拍了拍胸脯,比出个大拇指,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
又是“咔嚓”的声音,车前边传来车夫困惑地“咦”了一声,急忙翻车下去查看,片刻之后回禀上来到:“王爷,额,这马车的车轱辘暂时不能用了,奴才马上差人来修。”
“不用了!”坐在我对面的宸王广袖一挥,甚是财大气粗道:“叫人再从我府上赶一辆来就好!”
下边的奴仆连连应和着退下,旁侧又马车停下的声音。
夜浔那厮在对面淡声道:“这马车坏了可真不巧得很,想皇妃娘娘还在宫中等着我们,王爷若是不嫌弃,就和臣同坐一车吧!”
那厮果然舍不得宸王与我独处,千方百计都要把人拉拢过去,此话听起来毫不经意,可细细品来,却是醋意浓浓,语气不善得很呐。
宸王一脸纠结地望向我,看起来好像隐隐有些担忧,我觉得是时候帮上夜浔一把了,当即执起宸王的手就将他往车下带。
他起先是愣了愣,当我叩开夜浔那辆马车的布帘时,里面的人原本的自在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