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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朕相信只要朕虚心纳谏、勤政爱民,诸位爱卿忠君爱国,我大徵江山社稷自然会得天佑,化险为夷。”
凤华在宣布决定的同时,借机阐述了自己要做明君的发心。在当下这个人多眼杂、远宾众多的场合,他这样做无疑是高明的,不管祸事的预言他日有无其事,大徵的皇帝已然树起了为人正直、胸怀宽广的人君形象,这赞誉将随着这场宴席的散去,流传万里。
不过刚才真的吓坏白锦玉了,她心有余悸看向凤辰,二人隔着如潮水退去的禁卫军,相顾无言,眸中流露的都是劫后余生的隐幸。
待高高的台阶上只剩下他们,凤辰走近了她,声音暗暗压作平静,提醒惊魂甫定的她:“快谢陛下隆恩。”
白锦玉一醒,遂与凤辰一起调转向凤华,双双跪拜、顿首谢恩,在场的大徵文臣武将纷纷一齐跪下,山呼万岁。
凤华让众人平身,说了几句场面话,正欲嘱咐王公公宣众人回去英华殿,忽然从高高的栖鹿台上传来几声不善的笑声,笑过后,那声音轩朗道:“这种事情还要占卜问天,真是可笑至极!”
正和凤辰相偕起身的白锦玉浑然一怔,这个声音……她握着凤辰的手蓦地一紧。
凤辰道:“怎么了?”
白锦玉慌乱地看着他:“是乌穆!”
凤辰也一怔,他和乌穆多年未见,对乌穆的声音熟悉远不如白锦玉,听白锦玉这么说,他当即同众人一样望高处寻去。
“在那里!在那里!”
栖鹿台下有人又指又喊。
白锦玉和凤辰循着这些人所指看去。
只见夜幕无边,栖鹿台的东南角上,月色与灯火勾画出一道修长的身影,像一梭笔直的标枪茕茕淬着银光。
真是乌穆!
白锦玉大惊失色。
“此是何人?!”凤华皱眉问左右。
左右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一个武将走了出来,他运着内力宏声向乌穆喊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栖鹿台造次?!快快下来,否则万箭齐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随着他话尽,弓箭手们已刷刷一条线布成备战阵势,拉开弓弦瞄准了栖鹿台。
“我吗?”乌穆的视线静静俯视过栖鹿台下,最后向那问话的武将直言不讳道:“我乃铎月国啻天可汗第十四子,乌穆!”
台下当即就沸腾了,沸沸扬扬的人声中充斥着惊讶、震荡、疑惑、不解和揣测。
纷乱最后,还是言归站了出来。
“乌穆王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面对言归明显息事宁人的公关,乌穆邪肆一笑:“也不必借一步了,就这么说吧!我觉得可笑,是因为你们居然要问过上天才能决定要不要杀一个女人,而不知道,有些事情杀不杀这个女人都是一定会发生的!”
“这……”白锦玉头炸了,这是什么情况?乌穆说的是什么?她怎么听不懂!他是要干嘛?
铎月实行幼子守灶制,即最小的儿子继承家业,所以作为大汗最小儿子的乌穆,从一出世就系万千宠爱于一身,给他养成了个我行我素的个性,在铎月大汗的十四个王子中,是出了名的不羁。好在他总是个正派的人,否则真要为铎月的未来捏一把汗了。
“别出声。”头顶上传来凤辰的声音,白锦玉看凤辰,凤辰目视高台,除了她没有人能发觉他在说话。
凤辰提醒道:“苏丽华不认识乌穆。”
他说的意思是,苏丽华前作为名门闺秀,后作为晋王王妃是没有机会认识乌穆的。如果白锦玉此刻贸然出声,就会很不合理,而这个不合理旁人或许想不通,但是苏策,就未必了。
“我好不容易才让你活下来……”顿了顿,凤辰补道:“你不能负我。”
白锦玉凝住,像被什么一击即中,怔怔地看着凤辰的侧脸。
凤辰突然这么郑重,她感到了凤辰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她还没有察觉出来。
轻轻点了点头,白锦玉抬头望向栖鹿台。
之前因为她被刺客挟持,栖鹿台上的守卫已尽数而下,现在,诺大的栖鹿台上只有乌穆一人。
一弯新月飘出浮云,长风吹过高台,吹开了乌穆蓝色的袍裾,也吹动了他乌黑的长发。在他身后,一展展轻盈的白纱似巨蝶不住曼妙飞舞,碰撞出一股奇绝的妖冶飒爽,也激荡出一种危险的萧索。
“乌穆王子此话似乎意有所指,还请明示。”言归不卑不亢道。
乌穆目光徐徐扫过一众,虽然隔着尚远,但白锦玉毅然就看到了他眼底倔强的光。
这让她心里一惊,后背陡然生出一片凉意,她忽然明白凤辰察觉出了什么!
领悟到这一点,被刺客挟持也没有如何的她后背完全湿透。
她再次想起乌穆交待的话,他说“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你都要接受”。
接受?
接受他在她面前自尽?!
他简直太高估她了!
白锦玉不可置信地望着那悬在栖鹿台上摇摇欲坠的身影,颤抖着欲开口阻止。
“凰凰!”凤辰猛地握紧她一只手。
白锦玉的心也仿佛被她握紧了。
这时,乌穆已对着台下的凤华喊话:“陛下,四个月前,我怀抱睦邻之心来参加贵国栖鹿台的落成典礼。从此便惨遭追杀,这追杀从未停止,一直到今时今日。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大徴?也不知道是何人非要置我于死地?我累了,既然这里有人这么想我死,那我今日便把这条命给他!不过,我不会如他所愿死得悄无声息,我偏要所有人知道,我乌穆死在大徵、是因何而死!所以,我方才才会觉得可笑,因为你们杀这女子也好,不杀这女子也好,有些事情他都要发生,我今日都会死在此地!”
众人闻声色变,可惜已来不及……
白锦玉的心一瞬间坠进无底的深渊!
“为什么呀?怎么会这样?!”一个身影嚎啕着扑向了栖鹿台东南墙角下,竟是司马玄。
……
回府的马车上,白锦玉浑身颤抖,整个人扑在凤辰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凤辰珍重地将她搂住亲了亲。
第三百九十一章 心术 22
车马催得比以往都急,很快到了晋王府。
凤辰先行下车,回身牵人。
白锦玉六神无主地站在车沿,四肢冰冷,茫然望着四下。
天上,一片浓稠似墨,长河般静谧而沉思,栖鹿台和昨夜一样璀璨夺目,宏美壮丽。
地上,远见高宅人家,本该入寝的窗台灯烛映亮,一些猎奇的面孔披衣而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显然,仰仗今夜这场烟火吸引的关注,与栖鹿台拔地倚天的高势,京师百姓已将栖鹿台的变故一览无余。
毋庸置疑,这个变故会长上翅膀连夜飞遍长安街头巷尾,明晨一早,妇孺皆知。
要整个长安尽知,不,是要天下人尽知,这正是乌穆的目的吧……
是怎样的走投无路,他才会走到如此决绝的一步?
白锦玉往步阶迈下一脚,模糊鞋底一滑,一阵头眩,两条腿都稳不住身子下坠。凤辰伸手去托,人仍然摔倒。
凤辰扶着她起身,却被她一把抓住:“我是不是在做梦?这是梦吧?这个梦太可怕了,你快狠打我两拳,我想醒来。”
凤辰眉峰紧皱,没有做声,白锦玉在他手中抖得像筛子,一低头扑簌簌滚下一串泪珠,像在问他,又像在自言自语:“我怎么接受这个事?我没法接受那个人乌穆……”
凤辰盯着她发白的手指,收了收双腮,看向她的眼睛:“我过去的时候看得很清楚,坠台之人的确是乌穆王子。”
白锦玉紧紧盯着凤辰,哽咽了喉咙,一松手跌坐在步阶上。
谢遥见状急忙过来帮扶,凤辰向他摇了摇头。
白锦玉背过身子伏倒步阶,肩膀抽动着低泣,已不能顾及身份和场地。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害他!”白锦玉手握成拳,一下一下捶着木阶,她的声音悲戚、愤懑、痛楚。
凤辰默然垂了垂眼眸,将她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跨进府邸,转过门庭,穿过连廊,一直抱进他们的卧房,把她放到床上。
给她脱了鞋,除了衣服,扶她躺下,凤辰拉过一条薄衾。
白锦玉捉住凤辰的手,混沌道:“他没有告诉我他会这么做……”
凤辰眉目一动,白锦玉及时收口,她没有再往下说,但慧如凤辰已见微知著:今晚她私下见过乌穆,她为刺客劫持、甚至登上栖鹿台,都是因为他们的会面而起。
凤辰将薄衾拉上她的肩头:“你好好休息。”
白锦玉心房颤了一下,她很感激,也很难过,此时她心中乱如沸腾,已没有能耐好好分拨这一切了。
凤辰道:“他要你帮忙,你是万不会推辞的。”
凤辰的声音没有起伏,就事论事。
白锦玉没有否认,在被洞悉后,她不再掩藏地痛声道:“但他没有告知我他的谋划,他如果跟我说,我还可以劝劝他!现在他死了,我才知道,这算什么?!我是为了找他来的长安,他现在却死了……他遇上危险为什么不联络我?他信不过我吗?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解决事情,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商量……死是唯一的出路了吗?”
说到最后她双手掩面,呜咽不成语调。
凤辰震得愣了愣。
自重逢以来,有意无意,他从未没过问她在铎月的人和事,他自己都很难解释是不是因为不想触及她和乌穆的经历。
自响马镇惊鸿一瞥,他就已经知晓乌穆必定对她极好,七年里,她的身心都得到了完全的修复,否则,她脸上不会绽出那么快活的笑意,她眼里不会还有闪耀的光彩,甚至,就连她的性子也没有大改。
尽管她和乌穆的关系没有更进一步,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