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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兰掌柜,看来你的主人不在这儿。”
李闻寂轻瞥几眼四周,语气仿佛有些遗憾,但随即他的目光再落在她的身上,“不如你告诉我她在哪儿,我登门拜访就是,也不必她大费周章地四处寻我。”
百兰紧抿嘴唇,明明身体已经在克制不住地发抖,却愣是一声儿都不漏。
“先生以为,你杀了弥罗,糜仲两位大人,非天殿的殿主会放过你吗?你惹火上身,倒也不知求全……”隔了好半晌,她忽然道。
“那不是正好?”
李闻寂眉眼微扬,可他看向那女人的目光却是冷的,“百兰掌柜说的没错,我向来不知道什么是求全。”
“先生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背叛叶蓇大人的。”百兰说话声音都有些发颤,但也仍能看得出来她的决心。
李闻寂颔首,“好。”
他轻飘飘的一声好,令百兰有些发愣,但随即她一抬头,便见那少年同那脸上有鳞的蛇妖,亦或是那年轻男人同他身边的那个姑娘的身影都被淡色的流光模糊上升,而她眼睁睁地看着一道流光下坠,刹那如尖刺一般,刺穿了她的胸口。
百兰瞳孔失焦,倒在地上,半张脸贴着满是血污的地面,没了声息。
流光落入这茫茫夜色里无人的野径,刹那化为四道身影。
李闻寂衣袖间流淌出来的莹光照亮的前方的路,而贺予星扶着檀棋走在前面,见檀棋眼皮半睁,他便忙道,“檀棋先生,你坚持住,千万要保持清醒!”
檀棋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说什么话了,他几乎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努力维持清醒上,被贺予星扶着,他的双腿异常沉重,还在流血。
“你为什么不问她了?”姜照一抓着李闻寂的手臂,走在后面,问道。
“她不是弥罗,也不是如阿曼那般被叶蓇控制的精怪,她看起来是心甘情愿跟着叶蓇的,她有她的忠心,我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李闻寂步履轻缓,犹如散步一般。
“但我觉得我们这一趟也没有白来,”姜照一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前面被贺予星扶着的檀棋,“我听阿曼说,百兰丢了一样重要的东西,紧接着檀棋先生就被抓住了,贺予星说他之前在应夫人出事之后就消失了,这次却出现在小江南,按贺予星的话来说,檀棋先生对应夫人很是忠心,那他就不可能是见应夫人出事就逃了,他一定是会寻仇的,”姜照一说着,又歪头看向李闻寂,“可是要朝雁杀应夫人的,是弥罗,现在弥罗已经死了,他寻仇为什么要来小江南?我觉得,这件事肯定跟朝雁有关。”
弥罗死了,可朝雁还没有。
她分析得很认真,而李闻寂静默地听了,对上她的目光。
她疑惑地问,“是我想错了吗?”
李闻寂摇头,“不是。”
他抬起眼睛,看着前面那两道身影,却称赞她,“很聪明。”
姜照一有点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可脚后跟似乎已经磨破一道伤口,她撑着走了这么一会儿,却越来越疼了。
或是察觉到她步子越来越慢,他便轻声问,“怎么了?”
“我脚好像磨破了……”到了这会儿,她才说出来。
李闻寂闻言,便停住脚步,垂眼去看她脚上的那一双高跟鞋。
几秒后,他扶住她的手臂,“脱鞋。”
姜照一依言脱了高跟鞋,站在平坦的石板上,却听他低声询问,“我抱你可以吗?”
“啊?”
她抬头撞见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她的脸有点红,反应了一下才迟钝地点头,“……好。”
李闻寂解开长衫的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衣衫,他将冰凉的怀表塞入她的手里,随即将黑色长衫套在她的身上,俯身拿起她的一双高跟鞋,然后将她抱起来。
此刻姜照一才意识到,原来是因为她今天穿着一件旗袍,并不适合他背着她走,所以他才会这样询问她。
小径尽头,他们的车就停在那儿。
四人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
李闻寂取来了药膏替她涂了脚后跟磨出的伤口,他垂着眼睛时,侧脸清冷又动人,“既然不合适,你就该早告诉我。”
“我是怕耽误时间……”
姜照一小声说。
小江南是只有在规定的时间内才能进去的。
“这并不耽误。”他说。
“我知道了。”
姜照一点点头。
房间里的灯按灭,姜照一枕着柔软的枕头,她在暗淡的光线里看着他不甚清晰的轮廓,“李闻寂,晚安。”
“晚安。”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和。
第49章 神秘苗村
“夫人。”
年轻女人穿着绣了花的大襟右衽彝族上衣; 头戴深色头帕,双耳上坠着两只银质流苏耳环,胸前还戴着一个纹样繁复的银项圈; 她站在木廊上的窗边,低头时,耳畔的耳畔碰撞出悦耳的轻响。
她静默地等了半晌,才听见窗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
“这个李闻寂,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夫人,”
年轻女人犹豫了片刻; 还是抬起头,看向窗内那道纤瘦的身影,“弥罗和糜仲大人的门徒被李闻寂已经消杀殆尽; 而我们如今又损失了在南州的小江南会馆; 夫人,现今主动权已经不在我们手中了; 不是李闻寂躲着我们; 而是夫人您该躲着他。”
“蝴蝶花。”
屋内的女人站起身,高跟鞋声响起; 她往窗前走了两步,身影终于被窗外洒进去的光线照得分明。
“你是在说,我是不自量力?”
女人生得一张鹅蛋脸; 柳眉如黛,美目流盼; 却是满头白发; 只用一根珍珠簪子松松地挽着; 一身黑色的旗袍更衬得她身形袅娜; 肌肤白皙。
她一开口; 却是八十老妪的苍老声音:“你是要我,咽下这口气?”
“夫人恕罪,但事实就是如此,如今殿主仍未有消息,非天殿已因此人而损失了两位大人和在蜀中近半的势力,他一月前去小江南会馆,不就是为了找到夫人您吗?连山衣大人也说,他是冲非天殿来的……”
蝴蝶花这话还没说完,窗内的女人柳眉一拧,“你提山衣做什么?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的人?你不知道我最恨山衣?”
“您最恨的,”
蝴蝶花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难道不该是糜仲大人?”
“蝴蝶花!”
叶蓇脸色变了。
“夫人,仅因为糜仲亲手造了一支五色羽金凤钗给您,您就要忘了,他当年的所作所为了吗?”
若非见她日渐沉溺于那只五色羽金凤钗带给她的纷乱情绪,蝴蝶花也不会在今日,在此刻揭破旧事,唤起她那些糟糕的回忆,“嫦娥山的那座冰宅里的一切,都是他迟来的深情,夫人,可迟了就是迟了,您不该因为那只凤钗就一遍遍去想他曾经的好,那一点儿用都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蓇快步走到窗边,扬起一只手来。
但即便是这样,蝴蝶花也还是定定地看着她,一点儿退意也没有,叶蓇看着她,那只手却迟迟未能落下。
“我是夫人养大的,夫人想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我承夫人的养育之恩,夫人在我心中便是比生母要重要千万倍的存在,所以我不能看着您为了那个人犯险,他并不值得。”蝴蝶花说着,又看了一眼她的脸,“夫人若仍忍不住念他的旧情,那就不如多想想,他当年是怎么弄死你和他的亲生骨肉的。”
“你够了!”果然,这话如尖刺一般,刹那刺激得叶蓇失了控,她指节收紧,那金凤钗的棱角刺破她的手掌,顿时血液流了满手。
而蝴蝶花站在长廊上,腰背直挺,“只要记得恨,您也就不会再爱他了。”
“我是永远不会害夫人的。”
蝴蝶花这样的一句话,令叶蓇一双泪眼久久停驻在她身上,她想伸手去触摸窗外的年轻女人的面庞,却被她侧过脸躲开。
叶蓇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她才开口,声音苍凉:“可你还是不会叫我娘。”
“蝴蝶花,你还在怪我杀了你喜欢的男人。”
蝴蝶花瞥了一眼旁边栏杆外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廓,高山草甸郁郁苍翠,微寒的风吹过她头布上垂下来的银质流苏,“夫人您好好休息。”
她低头,转身往木廊尽头的楼梯走去。
叶蓇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转角楼梯,她又发了会儿呆,大约是手上的伤口痛得强烈,她才迟钝地低眼,去看自己手里那支被血液沾染的金凤钗。
——
叙州映霞林景区的酒店后面有一个碧蓝的湖泊,背靠的山崖之上瀑布飞流,垂直而下,便是身在酒店里,也偶尔能听到清泠淅沥的水声。
映霞林景区内有苗族村落,生活在这里的大多都是苗族人,连酒店迎宾的工作人员都穿着传统的苗族服饰,头上和身上都戴了极为漂亮的苗族银饰,她们一动,就会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姜照一来到这儿才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打开门就见赵三春给她买了一身浅色的苗族衣装,连银项圈和耳环都买好了。
“青蛙叔叔,你干嘛要花这个钱啊?”姜照一将那大襟短衫展开,衣袖处的绣花精细漂亮,有点令人移不开眼。
“衣服挺好看的嘛,你看我们也换了一身。”赵三春转了个圈,向她展示自己的新衣裳。
贺予星也穿了一身青布衣裳,“三春叔非要买,要不是我拦着,他可能还想给你整一顶银冠。”
“那个有点重,就算了嘛。”赵三春嘿嘿地笑。
“谢谢你啊青蛙叔叔。”
看他热情洋溢,姜照一也没再推脱。
她换上那身衣服,戴上赵三春给买的银项圈还有银耳坠,前两天她在叙州城里重新烫了个卷发,比从前看着要更蓬松些,只用梳子梳了几下,也没怎么整理头发,就转身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