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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真的将那颗续命珠放进她的身体里,那么她一定会像她说的那样,自己取出来。
“我会在你身边,等你救我。”
作为神明,这大约是他唯一一次学会妥协。
在最后期限到来之前,他会留在她的身边,如她所期望的那样。
听见他的话,姜照一不由站直身体,仰头望他,“你不想着走了?”
“还要关着我吗?”
他低眼看她。
“不关了!”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只听见他的这些话,她脸上又有了些明亮的神采。
“可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他说。
“什么?”
姜照一才出声,却见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她的腹部,她也不由低头看自己的肚子。
“你刚刚要跟我离婚,是想嫁给谁?”
他的声线仍旧冷淡,朝她逼近一步,她便不由后退一步,姜照一有点发懵,却见他明净漂亮的眼瞳正低睨她,又问她,“林先生?”
姜照一憋了好一会儿,也没憋出一句话来,她有点傻呆呆的,只顾看他无暇的面容。
而李闻寂伸手,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腹部,有几分漫不经心,“可你这里有我的孩子,你再嫁给他,他会对这个孩子好吗?”
姜照一的脸红透了。
她有点窘迫,哪有什么孩子,她知道他是故意重提她那天说谎,硬说自己肚子里有个小孩的事。
“那我就不结婚了,”
在他要收回手的时候,她却抓住他的手腕,一本正经,“但是我可能就要一个人养他,我又没有养小孩的经验,我当一个单亲妈妈,要供他上学,还要让他上辅导班,还要给他买吃的玩的好多东西,我可能会遇到骗子,然后我变成穷光蛋了,那我肯定就要出去打好多份工,我去洗好多好多盘子,然后我又……”
她的胡说八道都被淹没在他忽然俯身的亲吻里。
“要骗你的钱,应该很难。”
他清冽的嗓音里带了几分细微的笑意,气息近在咫尺,令姜照一的耳廓烧红,她想起自己在跟他结婚之前的那晚对他说过的那句“你骗我别的可以,骗我钱可不行”。
他又轻咬着她的唇瓣,将她抱进怀里。
耳畔急促的心跳也不知道是谁的,气息咫尺,他眼尾添了薄红,有种难言的风情。
他知道,
在这世上,只有她会这样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只有她会这样固执得不肯放弃他。
他总想在自己殒身后还给她普通人的生活,让她平安康健地过完自己的一生,可他仅仅只是随着她的那番话,想到她也许会嫁给别人,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情爱,总令人生死不能。
神学会了爱他的妻子,
也因此而领略了何为不舍,何为妒忌,何为……七情六欲。
第65章 结婚照片
贺予星一向醒得早; 清晨的丹神山上寒雾漫漫,半遮半掩下的远山仍旧苍翠深沉,连从阳台吹来的风都是湿冷的。
他才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却见雾蒙蒙的天光里; 一道颀长的身影就立在阳台的栏杆畔。
贺予星一下端正身姿,才往前走了两步,他却又骤然顿住。
黑色的风衣衣袖里露出来的一截雪白的衬衣袖口,已经被殷红的血液浸湿,血珠一颗颗顺着年轻男人的手指下坠; 无声滴落。
“先生……”
贺予星瞪大双眼; 快步走上去; “先生您受伤了吗?”
李闻寂听见他的声音才回过神,后知后觉地低眼轻瞥自己不知何时被鲜血染红的衣袖; 他略微皱了皱眉,抬起那只手的瞬间,袖口往后,露出他的腕骨。
原本狰狞的伤疤; 血肉重新破开,成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 殷红的血液止不住地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
“只是旧伤。”
李闻寂轻描淡写。
“既然是旧伤; 那怎么又会……”那血淋淋的伤口落在贺予星眼里; 尤其触目惊心。
李闻寂打量自己满手的鲜血,“神谕在提醒我。”
神不可毁伤; 身体当然也不该留有疤痕。
但他却并不一样。
由凡人之魂灵被渡为无间之修罗; 他走向无间的那条路; 又岂是那么轻易的。
食恶鬼之血; 诛邪祟之灵; 从千万次铤而走险的淬炼中,他才如上界所愿,成为人间妖魔邪祟心中最令其胆寒的法度。
上界的神抽去他的凡骨,在他腕骨留下一道伤疤,那是他由凡魂度化为地狱之神的烙印。
现今旧伤复发,无非是他身体里的神谕作祟。
在提醒他,为神者终该遵循的天道。
“对她来说,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
李闻寂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深蓝色的手帕裹住了伤口,忽浓忽淡的雾色里,他的侧脸冷白而沉静,“你不要告诉她。”
贺予星只听见他这句话,便见他已站直身体,抬步往屋里走去。
姜照一被床头的闹钟吵醒时,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未曾拉开却隐约透了些暗淡的光线进来的窗帘前,立着一道身影。
他背对着她,似乎是才穿上一件衬衣,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袖,他一改平日里总要将袖口微挽几分的习惯,换上一副莹润漂亮的玉石袖扣,将袖口整理平整,又听她的闹钟一响,他微顿了一下动作,收回要去拿沙发背上外套的手,回头对上她的眼睛。
她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脸,大约是刚醒,眼睛半睁着还有点不太清醒,小橘灯的光芒照着她白皙的面庞,乌黑的卷发经过她一夜的折腾又凌乱得不像话。
看起来有点可爱。
李闻寂眉眼微扬,走到床畔,俯身伸出手指按掉了她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的闹钟,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因为这样一个轻柔的吻,姜照一清醒了许多,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抱住他的脖颈。
“起床吗?”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也不说话,只赖在他怀里不肯动弹。
“不是要去拍照?不去了?”他提醒她。
“要去!”
姜照一听见他这句话,果然一下子爬起来,下了床就往洗手间里跑。
李闻寂站直身体,看着她关上洗手间的门,他眼底染了几分浅淡的笑意,随即转身走到单人沙发旁,拿了外套穿上,又往下扯了扯衣袖,遮掩住缠了纱布的腕骨。
姜照一收拾好出门时,时间也才是早上的七点。
在出门前,他们还草草吃了顿早餐。
赵三春显得很兴奋,明明要拍结婚照的不是他,但他看起来就是比任何人还要精神抖擞,期待极了。
贺予星却显得情绪不高,大约仍在为早上的事耿耿于怀。
到了提前预订好的婚纱摄影工作室,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生得高挑又十分有气质,她十分热情地将他们一行人迎进门,又忙着喊人拿来茶果招待。
衣服之前就已经挑好了,化妆师将姜照一请去了化妆台前,开始给她化妆。
赵三春怕姜照一无聊,就拉了个凳子过去坐在她旁边,一边吃蚕豆,一边跟她说话。
镜子里映出姜照一被赵三春逗笑的脸,
李闻寂坐在后面的沙发上,捧着一杯茶却迟迟没喝,一双眼瞳神情清淡。
姜照一临时起意,也没时间定做婚纱,只在南州城里随便选了这样一家摄影工作室,她挑选了一件法式缎面拖尾婚纱,背后的绑带收紧了腰身,一颗颗小小的珍珠镶嵌在领口前后,衬得她肌肤更加白皙。
背后稍大的缎面蝴蝶结未能将她的脊背遮掩完全,乌黑的卷发上笼着白纱,她才从更衣间里走出来,偏头就在旁边宽阔长方的镜子上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满室华丽蓬松的婚纱上有一颗颗晶莹的碎钻或珍珠被水晶灯的光芒折射出亮晶晶的光芒,赵三春跑过来在镜子里上下打量她一番,随即竖起大拇指,“照一!好看!简直不摆了!”
“照一姐姐,你真好看!”贺予星也由衷称赞。
姜照一有点不好意思地抿起嘴唇笑,却又在镜子里,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李闻寂已经站起身,朝她走来。
在明亮的光线里,她看到他就站在她身后,似乎正用那样一双隐约透出墨绿色泽的眸子静默地打量她。
她不由垂下眼睛,手指捏紧了裙子,因为他流连于她身上的目光,她就变得无比紧张,连呼吸也变得轻缓。
“很漂亮。”
蓦地,她听见他清冽平静的嗓音。
她下意识地抬起眼睛,在镜子里对上他的目光,他穿着一身挺括的西装,只是最简约平常的款式,穿在他的身上,却仍让她几乎移不开眼。
她的脸有点发烫,正不知道说些什么,那老板娘已经走了过来,将他们两人看了又看,连声赞叹,“两位是真的好般配!”
一切收拾停当,老板娘带着他们进影棚拍摄,摄影师是个年轻男人,他摆弄着相机,一抬头猛地看见这对年轻的夫妻走进来,还有点晃神。
“是真的只拍三张吗?”
摄影师有些不确定地问。
他记得老板娘说他们付了全套的钱,却只要拍三张照。
“三张就够了。”
姜照一冲他笑了笑。
她其实是属于面对别人的镜头就会不自觉僵硬的那一类人,她觉得三张照片就已经够了。
一张颇具年代感的长椅,她和她的丈夫坐在一起,跟随着摄影师的指引看向镜头。
“两位可以再靠近一些。”
摄影师抬头看他们。
姜照一连笑也不会笑了,她有点局促,才伸出手要去牵身边人的手,手腕却感觉到一丝冰凉的触感。
她侧过脸望向身边人的瞬间,摄影师按下了快门。
她的手放在他的膝上,他正将一只金掐丝缠玉镯的锁扣扣紧在她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