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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初见时的冷厉变作了浪荡,他面上漫不经心的轻浮,似一股若有若无的雾气,掩住了皮囊下的本性。
江宛目不斜视,就要经过那人时,却蓦地眼前一花,肩膀陡然被人揽住。
四个护卫将她围得严丝合缝,怎么还有人能碰到她!
江宛蓦地睁大眼睛,而她的下一个念头便是,这人身上的气味真是好闻啊。
薄薄的酒气间夹着一丝清淡的木叶熏香,叫她忍不住生出用这人的袖子盖住脸,尽情地闻上一闻的冲动。
男人身量甚高,江宛仰头,只能看见他弧度优美的下巴。
这就是那个人!
林赶虎已然出手,一手已搭在那人肩上,待看清那人容貌后,却又有些迟疑。
“你……能不能放开我家……夫……子……”
苍天啊,你哪儿多出来个夫子啊。
这傻大个是想说公子吧……
江宛无奈扶额。
眼下这个三人对立的情景,委实有些耐人寻味。
周遭喝酒作乐的客人纷纷看了过来,江宛便有些尴尬。
“放开我。”江宛对那男人道。
可这一尴尬,她就顾不上压低嗓子说话了,露出了本来声音。
简单来说,一听就知道她是女的。
“抱歉。”那男人低头看她,斜斜挑起一边眉毛,带着股肆意的邪气,慢吞吞地逼近她的脸:“算我也欠你一回。”
江宛还没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耳边便有利器破风之声响起,仿佛那天只差毫厘便能射穿她的箭,又来了。
她腿一软,又要跌倒在地上。
那男人揽住她肩膀的手,骤然下移,箍住她的腰,将她带着朝边上滚去。
说时迟那是快,江宛身边又多出了八个护卫,团团将他们围在中间。
一时间,既有酒客也有花娘,不知都从何处抽出了刀剑来,与江宛带来的护卫斗在一起。
来人亦有所准备,有持冷兵者不断从二楼跳下来。
无辜的客人和女伎都尖叫着朝外跑去,场面极其混乱,不断有人跌倒在地,又被人踩踏,哀嚎声哭喊声四起,极为渗人。
高高悬挂的灯笼不断被人砍落,燃烧着的火烛落在木质家具上,骤然腾起火焰。
江宛不过眨了几下眼,刚才还盛世太平的月来楼,就成了烈火地狱。
她这才明白,男人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上次他出手救她,这次便要借她的人,救一回自己了。
话说,怎么每次他们俩见面,都要死那么多人,莫非是八字相冲,一碰上就有血光之灾。
感觉好不吉利,以后一定要和他错开出门,才能算是对汴京百姓负责。
江宛乱糟糟地想着事儿,忽听得耳边有人“啧”了一声。
横在她腰间的手臂便收紧了,她被带着向后掠去。
一柄大砍刀落在了她刚才站立的地板上。
江宛含泪仰天,又含泪盯着那人,别人追杀你是情有可原,而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第十八章 火起
眼下却不是讨论谁错了的时候,现在问题是,他们就要死了。
火势一起便汹涌起来,眼下没人有功夫去灭火,烧得只快不慢。
别人都专注于打斗战局,只有江宛在想着怎么逃生。
还真被她看中了一个地方。
“快快快,”江宛拍着那男人的胳膊,“那边台子后面的窗户,快带着我跳下去,外边就是水渠,游上岸就行了。”
男人低头看她一眼,没多说话,便护着她向那处窗口走去。
江宛脑子一片空白,只死死盯着那窗户的方向,随便那人把自己是拨过来还是扔过去,是甩上天,还是按在地上,反正,他们离那个窗口越来越近了。
终于,他们到了那个窗户前。
此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二楼,横梁被烧得摇摇欲坠。
江宛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抬手就推。
推了一下后,没推动,她就又推了一下,还是没推动。
“别推了,”男人用袖子捂住口鼻,将她一把拽到身边,“这个窗户是死窗,早被封死了。”
“哈?”江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那人刚要回答,便见她身后的柱子缓缓倾斜。
他反应极快,将江宛提到离火势较远的里侧。
江宛急得要哭,又看见这狗男人背后还有人举着刀冲过来,于是真的哭了。
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阵格外清凉的风掠过她颈后。
男人沉闷的声音响起:“虽然这扇被封了,却还有别的窗户。”
说着,他抱住江宛,带着她从窗口跃入月来楼外的水渠中。
渠中明月,被这一跳搅得尽碎。
他们身后的月来楼已经没入熊熊火光中,再远一些的地方,望火楼的火卒刚刚赶到,正在用唧筒水泵企图扑灭火势。
江宛在水中屏住呼吸,艰难地睁开眼,目之所及的湖水已经被火色染红了。
月来月来,也送月而终。
她被那人推上岸的时候,已经喝了半肚子的湖水。
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鼻腔里全是水,喉咙火辣辣地疼着,刚喘了两口气,就觉得恶心反胃。
江宛伏在岸上吐了一通,衣服浸透了水,变得格外沉重,她撑着地,试了好几次也没站起来。
抬头想找人扶自己一把,却见周围站着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离她很远。
江宛心道,难道这个世道真的已经人心不古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连个扶她一把的人都没有。
人群忽然骚乱起来,有人喊:“官兵来了。”
还有人指着她说:“就是来抓这个人的。”
江宛才猛地想通为什么没人敢帮她。从火场里逃脱的其他人,不管是女伎还是客人,这个时候怕是都跑光了,只有她这个明明确确跳窗逃生的人才最可疑。
可她马上就要得封诰命了,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宋吟遗孀夜游勾栏,这是在打皇帝的脸。
不行,她绝对不能被抓。
江宛撑着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
她的视线在面目模糊的人群逡巡,可是在这个时代,她根本谁也不认识,连求救都不知道该怎么合理措辞,才能赢得别人的信任。
巨大的无力感在她心头升起,她站在原地,玉冠歪斜,湿漉漉的发丝向下滴着水,夜风一过,让她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视线渐渐模糊,江宛低下头,自嘲地摇头笑笑。
忽然,一件披风将她兜头罩住。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男声,带着点天然的玩世不恭,此时却又显得意外地认真,那男人在她耳边道:“牵着我的袖子。”
江宛哼了一声,在披风隔出的黑暗中,不满地撇了撇嘴,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她听见男人的声音时,心里还是骤然轻松了。
男人将她带出人群的包围,到了僻静处。
“权宜之举,多有冒犯。”男人将她抱上马车。
她扯开头上的披风,正看见那人转身就要走。
她忙喊道:“站住。”
那人浑身湿漉漉的,一步便是一个水哒哒的脚印,却仍含笑回头。
江宛攥紧手里的披风:“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不答,背对着她摆了摆手,便走入了人群中。
马车很快行动起来,车夫是个闷嘴葫芦,江宛问了他两句,都不说话。
她就一个人坐在摇晃的车厢里,复盘今日种种。
她出门是临时起意,除了丫鬟和护卫谁都不知道,那么今天这场祸事,应该不是冲她来的,她是池鱼,而那个男人则是失火的城门。
这也与那个男人的说辞对上了。
按他的说法,他已经救了自己两次。
第二次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就是她来到大梁后,在回京路上遭遇的截杀。
可是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刚才她问那人的名字,若是彼此认识,哪怕是曾经遇见过,他也不会是那样的反应——像是在说,不必相问。
那就表明,他很有可能是在原来的江宛也不清楚的情况下,救了她一次。
直觉告诉江宛,这个男人很有可能也知道她的秘密。
江宛曾经想过,除开皇帝和追杀她的主谋外,还有谁会知道她被追杀的原因。
她不可能去问皇帝,其一是因为她见不到,就算有幸进宫,貌似也只能见到皇后,其二是因为她就算见到了,也不好问,她跟皇帝也委实不太熟。
当然了,她也不可能去问追杀自己的人,因为不管是杀手还是护卫,都是听上级命令做事,本身不会知道得太多。
而现在,她发现了另一个突破口。
马车驶向宋府的途中,再没出现意外。闹市依旧喧哗嘈杂,各种食物香味混杂在一起,就是江宛那个时代小吃街常见的味道,偶尔还能听见几声烟火爆竹的响声,听说汴京的很多商家都喜欢用这种方式招揽顾客,只不过会有消防隐患,也因此,本朝的救火系统相当成熟。
路过勾栏瓦舍时,则能听见丝竹音乐声还有轰然叫好声,拖得长长的戏腔混杂着絮絮的人声,莫名给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江宛没了来时的兴致,并不掀开帘子去看,只靠嗅觉和听觉,观赏完了三条汴京的街市。
药铺的草药味,烟火店的硫磺味,染布坊里有些刺鼻的药水味,还有各色食物引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她听见年轻的姑娘说:“再便宜些吧,三只珠花你给我算二十文。”
也听见年迈的老者感叹:“苏青青唱得一年不如一年了,到底是老了。”
江宛颓然靠在车上。
这也是人间,一个活色生香的,并不比她曾见过的另一个世界逊色的人间。
她也在其中了。
她到底是身在其中了。
险些又死了一回,她才醒过神。
她这个方外游魂,也是这个世界的其中一员——会哭会笑,有生有死的一员。
第十九章 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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