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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脍嘴里嚼着草叶:“怎么,你是浚州一霸?”
卞资倒是谦虚起来:“这可不敢当。”
倪脍:“说起来,咱们这夜里住哪儿啊?”
“这你就别操心了,肯定是住我们当家的大宅子里啊,明府,知道吗?”
江宛:“明府?你的当家不是霍娘子吗?”
“是啊,霍娘子当的就是明家的家。”
江宛再次确认:“霍娘子和明氏是一家的?”
怪不得阮炳才说明家第一,卞资又说霍娘子第一,合着根本说的就是同一个人。
但是阮炳才不是说明家有个了不起的少主吗……
重重疑惑,总有将来解开的时候,江宛也不去多想了。
离明府越来越近,马上就能见到圆哥儿了。
江宛沉沉吐了口气,按着越跳越快的心。
卞资换了马先回去报信,江宛掀开马车帘子,看着萧条的街景,忽然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圆哥儿时的情景。
圆头圆脑的小娃娃,生得白嫩可爱,可说话做事却总不敢看人眼睛,唯唯诺诺的。
她那时沉浸在天降一个大儿子的震惊中,是圆哥儿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双小手很软,却真正让她接受了自己是江宛。
马车飞驰而过,很快便到了明府。
天气已经全暗了,江宛踏着马凳下车时,听见高昂的童声:“娘亲!”
她脚下一歪,踉跄了几步,却也正好接住了扑进怀里的圆哥儿。
“好孩子,快让我看看你。”
圆哥儿没见瘦,反而圆胖了一点,但是无论他长得多么好,落在江宛眼里,总是吃苦受罪了。
江宛抱起圆哥儿,看着又往上窜了好一截的无咎:“无咎……”
“他沉了许多,夫人让我来吧。”少年面上是淡淡的欢喜。
江宛把圆哥儿递给他:“阿牛,小哑巴,你们也辛苦了。”
徐阿牛说:“夫人回来就好。”
邱瓷则点了点头。
卞资出来收拾局面:“外边凉,夫人往里走吧。”
一行人便往屋里走去。
自有下人把马车牵去马厩,落了一步的倪脍则被热情的弟兄们包围了,这个掐一下,那个打一拳。
圆哥儿不要无咎抱,偏要江宛,江宛抱了一会儿,改为拉着他的手。
路上,江宛观察了一下周遭,马车直接把她送到了二门,眼下进的院子应当只是明府的其中一个院子,给圆哥儿住的不可能是正院,地方之大却已经抵得过他们在京城住的三进小院。虽是夜里,也可见曲廊回折,花木有致,道路旁约十步置一盏石灯柱,与宫灯制式相似,其中都燃着粗粗的蜡烛,照得院子通明。
江宛进了正屋,见摆设素雅古朴,并没有金碧辉煌的商贾气,便猜测这是霍娘子,或者说明家人的作风了。
众人坐定,便有婢女捧了餐点上来,举止进退有度,行走摆放间无一丝杂声。
江宛没有吃饭的胃口,尝了两块点心就搁下了筷子。
“今日天不早了,你们先去歇息吧。”
倪脍听徐阿牛吹了好久的牛,说着浚州城如何好玩,早就心痒难耐,听江宛发话,几个护卫便勾肩搭背地走了。
江宛则细细问起圆哥儿这些日子的事。
圆哥儿依偎在她怀中,刚开始说得还清楚,后来越说越伤心,哭了一场,哭着哭着,就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江宛把他放到床上。
圆哥儿闭着眼,嘴巴微微嘟着,白嫩的脸颊一鼓,翻过身来,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滴,像草尖上融了的霜。
忽然,有人轻轻敲门。
江宛去开门,外头的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来。
“霍娘子!”江宛一下就笑开了。
霍娘子风尘仆仆,看起来比他们这几个赶路的还要疲惫,看见江宛时,整张脸都亮了。
“团姐儿,快让我看看你。”
霍娘子握着江宛的肩,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才舒了口气。
“我在外奔波,心中时刻挂念着你,眼下见了,心才定了。”
江宛回头看了眼圆哥儿:“圆哥儿睡了,咱们去偏厅说话吧。”
进了偏厅,侍女上了宁神的茶汤。
江宛问出心中困惑:“京城一别,你便说要回北戎,怎么现在才回来……”
霍娘子低头一笑,抬手替她理了理头发,只说:“生意上的事罢了。”
江宛也就不追问了,她拽出虎牙吊坠:“多亏了娘子给我的这坠子。”
霍容棋道:“听你叫我娘子,似是有些别扭,不如你叫我一声五姨吧。”
“好,五姨。”江宛对她笑。
霍娘子望着她:“这一路你也属实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好,五姨也早点睡。”江宛送她出去。
次日清晨,江宛被圆哥儿闹醒,洗漱完进了堂屋,便见霍容棋也在。
霍娘子面色凝重,见了他们却依旧满面笑容,说厨房准备了浚州特色的点心,让江宛多吃一些。
吃完早饭,江宛把圆哥儿劝出去,问霍容棋是不是有话要和她说。
霍容棋面有难色:“团姐儿,这有个消息,你听了以后,一定不要太过伤心。”
江宛的手一哆嗦:“是不是我祖父……”
“不是。”霍容棋握住她的手。
“那是谁?”
“是昭王,刚传来的消息,他死了。”
第七十一章 悲喜
“夫人,你这是去哪儿?”
“我去街上走走。”
江宛茫然地沿着街道往前走,她像是想了很多事,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想,脑海中空茫茫的,像是一根弦绷断了,轻飘飘垂着。
余蘅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死在哪里?
是真的死了还是假的?
这些问题就在她眼前,可她一个也没办法去想,是想不动,还是不愿去想,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慢慢走着,和许多人擦肩而过,招致了好奇的目光和别有意味的打量。
可她不在乎。
她满脑子都被这个死讯占走了。
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刚才余光瞥见的那个人……
江宛蓦然回首。
余蘅立在红幌招摇的屋檐下,笑容满面地对她眨了眨眼。
江宛愣愣看着余蘅牵马走近。
“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去给福玉送嫁了吗?他不是被刺杀了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浚州?
余蘅低头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听你的,来看皇城外的海阔天空。”
其实是
想见你,就来了。
茶楼里,江宛转着杯子:“我听说你死了。”
“我也听说了。”
“是你安排的假死吗?”
“不是,我在送嫁队伍里安排了替身,想要瞒天过海,如今那个替身已经身亡。”
江宛:“是谁想杀你。”
“太后或者皇上,我还没有查清。”
江宛就没有话说了。
余蘅反倒笑起来,他心情似乎非常好:“他们若不下死手,我还要顾念骨肉亲情,养育之恩,如今这样,倒叫我解脱了,是好事。”
江宛还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今日也算是大悲大喜,可脸上却什么也表现不出来,暂时还是一片空白。
眼前的昭王殿下倒是打扮得清爽,只是黑了一些,大约是路上晒的,那双多情眼还是一样顾盼流辉,他是真的高兴,真真切切未曾作伪,整个人像脱出了枷锁,显出一种轻盈的悦朗。
江宛觉得眼睛干涩:“我……”
千言万语,有口难言。
“一别累月,你怎么呆傻傻的?”
“我……”江宛萎顿地往后一靠,“你怎么这样容光焕发,我还以为已经到了家国存亡的要紧时候了。”
余蘅耸了耸肩,学着她往椅背一靠:“家国存亡,与我何干?”
他摘了京城里常戴的各种金玉冠,头发只用发带束着,笑意飞扬的模样,不像个王爷,像个浪迹天涯的剑客。
这也许就是他要的吧。
江宛总算笑出来了。
余蘅上身前倾:“还当你看见我不高兴,如今总算是有笑模样了。”
他是热烈而有生命力的,是自在快活的。
江宛只觉得曾经那个阴鸷邪气的昭王和眼前这个人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从这个层面上说,昭王的确死了。
现在她面前是原原本本的余蘅。
“对了,江少傅和阿柔都给你写了信。”余蘅从怀里掏出两封信。
江宛接了,直接打开。
这一封是阿柔的信,阿柔童言童语,说了蜻姐儿会背《三字经》了,也说很想江宛,细节处不多赘言,总之江宛的唇角弯起便没有放下,她收了信,准备回去给圆哥儿念。
那么下一封,就是祖父的了。
信封上光秃秃的,江宛翻过来,见封口处的红蜡里祖父勾了一朵小花,不由会心一笑。
拆了信,江宛低头读起来。
余蘅也不觉得无聊,便托着腮,偶尔看看窗外的风景,长长注视着她。
便发现江宛的脸色一点点变得哀伤。
念完信,江宛的视线又落在最开头。
——宛宛吾儿,暌违日久,拳念殊殷。
“祖父信上,已经把一切都说得很明白了,解了我不少疑惑,但是我……”江宛道,“我只想知道,祖父是不是身体不好。”
“江少傅的确……”余蘅望着她,“的确是有些小毛病,不过想来……”
“他虽没给我写生死有命,却给我写了翘企示复,见字亦不如面,但字亦足矣。”江宛闭了闭眼,“你和我说句实话,他是不是……”
余蘅没说话,只是望着她。
“我想回去见他!”江宛眼中瞬间蓄满了眼泪。
余蘅手足无措,傻傻伸手,想接着她的眼泪。
江宛深深吸了口气,自己抬手往眼睛上一抹:“我没事。”
余蘅犹豫道:“你若想回汴京,也不是不行。”
江宛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