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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忱,你慢点,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又绕回来了,这不还是羊尾沟吗?”
霍忱四处看了看:“好像真的是啊。”
“这一路都是你带路,你不认路吗?”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这回我们往南走吧。”
霍忱头也不回,驱马朝北冲。
江宛看看太阳,再看看这傻小子,无奈跟了上去。
托霍忱这个路痴的福,他们到第二日正午才回到军营。
霍忱特意走了朱雀军那边自己人的关卡,入了军营,他与江宛下马而行。
刚走了两步,就听见有人喊:“杀了他们,他们是奸细。”
江宛刚要回头看,便被霍忱推了一把:“快跑!”
那个茶铺老头的话在耳边回响——东南方!
现在正午,太阳都是东南方,江宛毫不犹豫朝太阳跑。
江宛绕过一个营帐,一头撞进别人怀里。
她抬头,惊喜道:“余蘅!”
余蘅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他一直在各处联络军中宿将,昨日则坐镇军中,指挥朱雀军行动。
余蘅按住江宛的肩膀,正要说什么,忽然目光一凝,抱住江宛飞快转身。
瞬间,余蘅左肩被一支弩箭洞穿。
一蓬血花溅在江宛面上,微腥发咸的气味盖过了余蘅身上的清淡熏香,他们因旋转而扬起的衣角还不曾落下。
第一章 百姓
江宛抬手揩去眼尾血迹的时候,汴京下雪了。
这场雪下了整整半日,将小青山换了一番银装素裹的模样。
安阳大长公主捧着手炉,从六角探星阁的窗口望下去,小青山四季风光,放晴后,瓦上雪晶闪烁,玉宇琼楼一般,看着也别有味道。
隐约见花园小径上,有个红衣人跪着,身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安阳懒懒开口:“他跪了多久了?”
便有女侍答道:“两个时辰了。”
“你知道他为何要跪吗?”
女侍惶恐道:“奴婢不知。”
安阳也不是真要个答案,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有点可惜道:“这小子难得学来二分模样,可骨头到底是软的。”
此时侍奉在安阳身边的女侍是专给安阳撑伞的婢女,名字也叫执伞,因雨雪天气时,安阳不爱出门,所以执伞侍奉安阳的机会并不多,贴身侍奉更是破天荒头一次,因此多有惶惑,不敢多听,也不敢多言,可却不敢不多想,这时候听了这一篇评价,想起来路上那位翘心公子冻得鼻尖通红,只为了见殿下一面的可怜模样,心中便有些物伤其类的感慨。
执伞心中有了感慨,竟然一时不察,真叹了口气。
安阳被她惊动,饶有兴味地一回头:“怎么,你认识他?”
“奴婢不认识,”执伞普通跪下,脑子飞快地转起来,转得脑浆子都糊了,终于想起她初进小青山时,教养嬷嬷曾告诉她,殿下目光如炬,什么小心思也逃不过殿下的眼睛,她道,“奴婢只是觉得这公子跪了这么久,对殿下这一片心意怪可怜的。”
安阳久久未语。
执伞伏在温暖的地板上,手指不住颤抖着。
安阳看她怕得要哭了,才慢吞吞道:“你觉得他对我有心意。”
殿下竟然没有怪她僭越!执伞怀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真心实意道:“殿下天人之姿,人人都仰慕殿下。”
安阳低头笑了,窗口风寒,她走到边上坐下,便有婢女关上了琉璃窗。
执伞跪在原地,心又悬了起来。
侍女送上棋谱,安阳大长公主慢慢摆出了一局黑白残局,然后便就着清茶,有一下没一下地落着子,然则残局之所以是残局,便是因为难解,无论如何调运子力,都做不活这半条残龙。
人人都说政局如棋,可她翻手为云,在棋道上却没什么天分。
天色将暗,安阳落下一子,只觉得无趣。
一切都唾手可得的时候,往往把人变得无欲无求。
不知何时,史音已经立在她身后。
安阳收回手:“不下了。”
便有婢女送来一条热帕子,供她擦手,擦完手,涂上两层膏脂,再用柔软的布料吸去多余的油膏,让手上清清爽爽。
安阳嗅了嗅指尖清香,看向不知已经在地上跪了多久的执伞。
执伞是个名字,也是个职位,任何为她撑伞的婢女都叫执伞,眼前这一个也没什么特别的,骨头与外边跪着的翘心一样软。
话是这么说,但她似乎也不喜欢骨头太硬的人,若是骨头硬了,难免叫她手痒,要打断了看人惨嚎。
“阿音,我是不是很久没杀过人了。”
史音看出安阳心情不好,于是谨慎道:“是。”
“那就都杀了吧。”
跪得有些麻木的执伞浑身一颤,这个瞬间,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没有喊,没有叫,没有流泪,没有求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就被满满当当塞了布团,飞快地送出了探星阁,等她想着要挣扎的时候,刚动了动手,就被人劈在颈后,昏死过去。
今夜,她的尸体会扔去乱葬岗,和翘心的尸体一起。
安阳大长公主白皙柔软的指腹落在古旧的谱页上,小心翼翼地翻过一页,她对史音道:“黄泉路上有人作伴,也不算孤单了。”
史音无言地站在她身后,神情安然。
安阳揉着指节:“你说我把敬祈殿改成酒池肉林怎么样,就按殷纣那么干,以酒为池,以肉为林,酒就用竹叶青,我不喜欢看生肉,就挂点皮毛吧,再寻些漂亮的小子丫头穿梭其中,着轻纱薄裙,歌舞不夜,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史音心知安阳不过嘴上说说,便道:“臣下立刻去办。”
“算了吧,小时候也不是没玩过,那酒没几天就臭了,”安阳倦怠地拨弄棋子,“还是祖父说得对,人的堕落不过一瞬间。”
“太祖此言的确圣明。”史音道。
这时,门外有人通传:“驸马爷来了。”
“丛璧来了,”安阳欢悦道,“快叫进来陪我下棋。”
廖平走进来,面容被暖融融的灯光一照,显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来。
只是今日,他面上却尽是愁容。
安阳视若无睹,笑道:“快来看这局棋。”
廖平没有像平时一样温顺地走过去,而是犹豫一瞬,行了个礼。
安阳看他如此,笑意渐冷,慢慢拣着棋子,她嘟哝道:“何必这样扫兴。”
听她这样说,廖平面上闪过慌乱,脸也红了,但他定了定神,还是坚定道:“殿下,我今日去探望江少傅。”
安阳摆着棋子,没看他。
廖平又道:“江少傅病得很厉害,他说……”
“说我是个祸国殃民的公主,然后你信了,决定做个保国安民的驸马,来劝谏我。”
“不是,我……”廖平好容易鼓足的勇气逐渐消失,“我只是……我听说陛下昏庸……”
啪——棋子被拍在棋盘上。
“那我们杀了他,好不好?”
“可是百姓怎么办?”
“百姓?”安阳讥笑,“你一个天地笔墨中的画师,也晓得百姓?”
“纵我不晓得,沈啟总是晓得的!”廖平难得硬气一回。
安阳因他口中的名字失神一瞬,而后猛地站起:“你竟敢……”
向来胆小怕事的画师被吓得倒退一步,但没有服软。
安阳冷着脸拂袖离去,留下一句:“关进画天院。”
史音知道,殿下这是动了真怒,于是一个劝字也没敢说,只匆匆跟了上去。
第二章 万全
江宛端着药站在营帐外,迟迟没有进去。
两个时辰前,她与霍忱被宁统安排的弓弩手伏击,余蘅为她挡了一箭,肩膀被弩箭贯穿,但宁统最终还是没能杀了他们,一是因为魏蔺带兵及时带兵赶到,又有余蘅早说动了朱雀、苍龙、白虎三军中的将领,中军玄武元气大伤,难以匹敌,二是因为相持关头,霍娘子到了。
当时余蘅虽受伤,却也强撑着表明身份:“我是昭王余蘅,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叛贼宁统,宁将军,你急着杀本王灭口,到底是何居心!”
魏蔺他盔甲带血,满身狼狈,则质问宁统带兵无方,心思阴狠,意欲让恕州百姓尽丧火海。
宁统则直言今日定要他们命丧于此,然则苍龙军的张将军和白虎军的冯将军皆带队而来,两方对峙,间不容发。
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来报:“有人运了大批粮草前来,还赶了羊。”
诸将皆对军中即将无粮一事心知肚明,一听有粮食来了,别说是握手言和,叫他们当时亲一个他们也愿意,一个个伸长了耳朵,只等那小兵详说情形。
宁统问:“来者何人?”
那小兵道:“是浚州明氏霍当家。”
几句话的功夫,羊儿的咩咩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了。
半月没沾荤腥,士兵们心思浮动,难免要先想一想羊肉的滋味,咽两声口水。
这时候,大家都明白,今日是打不起来了,镇北军也暂时乱不起来了。
江宛喃喃问:“霍娘子怎么会这样轻易地进军营?”
余蘅痛得满头是汗,在魏蔺亲兵的搀扶下勉力站着,此时答道:“上回相平去浚州,给了她一面陛下赏的令牌,可以出入军中。”
他面色白得像雪,江宛顾不得旁的,连忙道:“快扶殿下去休息。”
余蘅也委实撑不住了,见情势好转,便被由亲兵扶了下去。
霍娘子穿着玄色骑装策马而来,到了兵将跟前,利索地翻身下马,对站在前方的将领们抱拳,笑意飒然道:“诸位将军,一向可好。”
她身后,雪白的羊羔咩咩叫着。
诸位将军个个热泪盈眶,恨不得冲上前去握她的手。
“霍娘子,这些羊可是给我们的?”便有那耐不住性子问出了口。
“听闻朝廷的军粮还没到,我就遵明家少主的吩咐,备下了千头羊和万斤粮食,愿犒赏诸位将士。”霍娘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