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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救,你不救,却要说天溺之,席忘馁,你是天吗?”
席先生被她一通数落,愣了会儿才笑起来:“我不是天,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在何处长这么大的,这世道真能养出你这样的姑娘吗?”
江宛的怒火霎时全部被浇灭,她一舔嘴唇,若无其事道:“我生在汴京,长在汴京,还能是哪里人。”
席先生反问:“那些流民现在就能活下来吗?开战就意味着劳民伤财,意味着重赋强税,意味着会有人很多人死,饿死,战死,枉死都是死。”
“那他们就该死吗?只要给他们一条生路,吃树皮草根也能活下来。”
“你吃过树皮草根吗?”席先生一改刚才的风轻云淡,突然咄咄逼人起来,“你知道吃观音土会胀死,吃树皮会被毒死吗?衣食无忧的人劝别人去吃树皮草根,简直恬不知耻!我告诉你,那样活着真不如痛快死了。”
“那你凭什么认为他们就愿意痛快地死,而不愿意吃树皮草根活下去?你有什么资格去决定他们什么时候死?还是那句话,你是阎王吗,生死簿是你写的?”江宛火气又上来了。
但是同时,她也很心虚。
因为她知道,席先生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饿殍遍野并不会比焦尸垒城好。
“我是很笨,不懂时局,不知道那些人怎样才能活下去,可我相信会有人想出办法来的,”江宛道,“我相信你会这样选择应该另有原因吧。”
江宛抬眸看他。
席先生把一碗热水放在她跟前:“没有炭盆,你就捧着暖暖手吧。”
江宛默默接过来:“我带了油饼来,你要不要吃。”
席先生摆摆手。
“你还记不记得我去给蜻姐儿解毒时怎么说的,”席先生自问自答,“我不是修医道的,之所以研习解毒,尤其是南齐那边的毒药,是因为我久病欲自医。”
“你中毒了!”江宛震惊道,“所以你才……”
她想了想,用了一种不那么刻薄的说法:“那么想走捷径。”
“我时日无多,又太想看到天下得太平,行事确有不当处。”
所以他没有留在京城完成给承平帝下毒的计划,所以他一次次提醒她提防身边的人。
江宛久久未语。
席先生以为她不信,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长针,扎破食指,挤出一滴黑血来。
那滴血被他用帕子揩去。
江宛:“你找闫神医看过吗?”
“他不曾去过真正的南蛮,连我中了什么毒都无法判断,更罔论解毒了。”
“还有多久?”江宛问得艰难。
从前没细看,席先生的面色的确不好,人也瘦得过分,曾以为他是为了仙风道骨饿成这样的,如今一看,的确像个重病的人。
“活一日赚一日罢了。”
此时,江宛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他。
她问:“你似乎很笃定宁统会起兵造反,为什么?”
席先生反问:“他若不觊觎帝位,何必与覆天会勾结?”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宁剡说他爹是为了粮食假意与覆天会合作,那席先生认为宁统根本是想利用覆天会来造反,都很合理。
江宛困扰地叹了口气,登上了马车。
马车比骑马到底是要慢上许多,等他们到营地的时候,夕阳已经摇摇欲坠。
前来接应的妃焰道:“昨夜有一个罗刹部的公主要嫁给殿下。”
。
第十四章 想念
京城中,明昌郡主正由大丫鬟琴曹给她捏肩解乏。
一个丫头进来通传:“齐姑娘来了。”
明昌郡主猛地坐起:“快请。”
孤女齐氏,也就是曾骗过江宛的蒋娘子披着千金难买的雪豹皮毛制成的披风,捧着镶宝石黄瓷南瓜手炉,施施然进了屋。
屋中温暖如春,三个小丫头们拥上来,给她解披风的解披风,掸雪的掸雪,接手炉的接手炉,晚来一步的丫鬟也要笑着行礼:“姑娘好。”
屋中一时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可就在不久前,这些见风使舵的丫头对齐氏还是爱答不理。
左手边的骂过她丧门星,右手边的骂过她癞皮狗,对面笑得最谄媚的那个给她上过一盏醋茶。
可真是人情冷暖啊。
看人下菜本就是这些高门婢女最熟练的本事,齐氏还不至于和她们计较,但被围在中间献殷勤的时候,她还是淡淡的。
“齐丫头,快来。”内间的明昌郡主却坐不住了。
齐氏换上软缎的起居鞋,扬起一个笑脸,朝屋里去了。
“郡主。”齐氏福身。
“快起来,我听丫头说外头下雪了,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大丫鬟琴曹正在屋里服侍,见明昌郡主笑着对齐氏伸手,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手倒是不凉。”明昌郡主握着齐氏的手,疼爱道。
“郡主疼我,把宫里赐的手炉给我用,我自然不能辜负。”齐氏娇滴滴道。
明昌郡主拍了拍她的手,欣慰地点了点头,把她拉到身边坐了。
“可这外头天寒地冻的,你的风寒又才好,若有事,差丫鬟来一趟得了。”明昌郡主话语里满是疼惜。
齐氏摇头,声音软软:“来看郡主,我心里高兴,风寒才好得快呢。”
“瞧你这嘴甜的,”明昌郡主笑道,“我这里还有些上等参茸,到时候都给你送去,好好补一补,瞧你这小脸都快瘦没了。”
琴曹立在一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幅母慈女孝的场景恶心吐了。
明昌郡主道:“都下去吧。”
琴曹行礼,慢慢退了下去。
每次都是这样,郡主会屏退服侍的人,和齐氏在屋里说悄悄话。
人一走,明昌郡主脸上的笑也淡了,但还是拉着齐氏的手。
齐氏探头看人都走光了,才小声道:“我是来给郡主送药的。”
明昌郡主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我晓得你近来身子不好,难为你还记得制药。”
“我知道郡主这药要送进宫里,干系大着呢,怎么敢不尽心,”齐氏无力地揉了揉心口,“昨夜我熬了一夜炼出汤膏,方才搓好丸子,就立刻送过来了。”
“好孩子,”明昌郡主望着她,“辛苦你了。”
“为了侯府,不敢说辛苦。”齐氏柔顺低头。
“我那里还有几匹好料子,是早先皇后太后赏赐的,都是鲜亮的颜色,合该让你这花容月貌的穿上才算物尽其用。”
齐氏也不推拒,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这还是三日的分量。”
“这药也不知还要吃多久。”明昌郡主的手顿了顿,才接过这匣子。
齐氏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是小时候在南边偶然学会的这止疼丸,我自己是不通医理的。”
这些事情她早就说过了,明昌郡主多问这一遍,也是因为这药丸是要献给陛下的,不容有失。
若非那时收到开战的消息,福玉公主又意外过世,她也不会急着修补与皇室的关系,这才出此下策。
若是魏蔺不在北边还好些,可他偏偏已经去了北边,就算家里想要韬光养晦,她也非顾念这棵独苗不可。
这药丸只能止疼,没有别的功效,陛下如今身中奇毒,这药丸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来日真到了药石无灵的时候,也就是陛下一句话,他们平津侯府便可能遭逢大难,为此,平津侯已经多日睡在书房,不到她院子里来了。
可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便没有回头的道理。
“只盼着陛下快些好起来……”
这样,他们才有功而无过。
齐氏则慢慢垂下眼睫,装出乖巧的模样。
前些日子,她收到上线的消息,让她假装自己会制作这种丸药,然后持续不断地给明昌郡主提供,让承平帝能够享用上。
她是小人物,听吩咐办事,不过这些日子冷眼看着明昌郡主所为,也觉得好笑。
没想到公侯世家,郡主之尊,每日里也活得像老鼠,担惊受怕的。
“郡主,若无旁的事……”齐氏侧过头咳了两声,“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路上当心些。”明昌郡主松开手。
齐氏行了个礼,然后走出去了。
隔扇门开,丫鬟们又围住她,一个说:“姑娘的披风已经放在竹香炭上烤过。”
一个说:“手炉里的炭已经加足了。”
还有一个跪在地上给她穿鞋:“姑娘的脚真小。”
齐氏享受着她们的服侍,一抬头,却和琴曹对上视线。
琴曹对她挤出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笑容。
齐氏看得好笑,故意道:“早听说郡主屋里的琴曹姐姐最是贴心不过,比我的丫头们强多了,不知今日可否劳姐姐扶我回院子。”
琴曹咬着牙:“姑娘吩咐,奴婢自然无有不应。”
……
入夜时,呼延律江多饮了酒,挑了个美貌的女奴发泄一场,依旧觉得心中燥虑。
只要邢州城打下来,梁人在整个北地的溃败也就注定了。
所以等消息的时候,饶是他经历百战,也不免有些忧虑。
呼延律江出帐漫步,忽然看见他的二儿子正在喂马。
呼延律江走过去:“阿瑞散,你在这儿干什么?”
“睡不着,”无咎低落道,“出来看看马。”
这孩子没心机,心事都写在脸上。
呼延律江看着他酷肖霍容诗的脸庞,难得柔和地问:“为什么睡不着?”
无咎转头,眼里薄薄含着泪光:“我想我娘了。”
……
另一边,江宛下马车,先伸了个懒腰。
马车直接把她送到帐篷附近,她下车溜达了两步,忽然发现帐篷后的树墩上又坐了人。
江宛:“你在这里做什么?”
余蘅抬头:“想我娘。”
不知怎么,柔和的月色落在他面上,叫他看着可怜巴巴的。
第十五章 无语
“你想的应该不是太后吧。”江宛拍拍他的肩,“坐过去点。”
二人挤在树墩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