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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宛扔了把匕首在地上。
满室一静。
江宛望着靖国公夫人,慢条斯理道:“特意给您准备的,刀锋利着呢,照着脖子一刀下去,即刻毙命,您慢用。”
第五十四章 事毕
江宛扔下匕首后,不再看瘫在地上的靖国公夫人,而是转而对其余几位夫人道:
“诸位姐姐们,咱们不如去赏赏花,留个清静地方给靖国公夫人上路。”
气氛顿时一滞。
靖国公夫人脸上又青又白,牙咬得咯咯作响。
那把匕首朴实无华,就在她眼前。
江宛居高临下地望向伏在地上,下不了台的老妇,心里只有漠然。
不知道哪个男孩子忽然笑了一声,紧绷的氛围才为之一松。
程琥看向缩在一角的李牍:“你还不去扶你祖母一把,老夫人也太不当心了,竟平地跌了一跤。”
他这是给靖国公夫人递台阶,也是为江宛解围。
李牍听他这么说,便动了,他欺负起人来极有主意,如今却畏手畏脚,一路左顾右盼,走得磨磨蹭蹭,叫老夫人又在地上坐了许久,才伸手将她搀了起来。
刚站稳,靖国公夫人阴沉地扫了江宛一眼,对扶着她的李牍道:“我们走。”
江宛岂能容她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她那宝贝孙子可还没朝江辞道歉。
她正要上前,袖子却被江辞拉住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江辞低声道。
江宛一怔。
靖国公夫人这次是真的要走,倒不是做戏,只是在跨过门槛时,她忽然桀桀冷笑:“郑国夫人,咱们来日方长。”
“谁要和你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来日方长……”江宛咕哝了一句。
春鸢则捡起了地上的匕首,这是江宛来之前问陈瑞护卫借的,还要还回去。
靖国公夫人一走,在座的三位夫人便齐齐舒了口气,心头都升起了两分庆幸——还好江宛来了,否则还真没人压得住那个泼妇。
可郑国夫人始终姿态从容,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怎么会叫人觉得她是个不亚于靖国公夫人的泼辣货呢。
汝阳侯夫人挥去脑海中的疑惑,上前拉住了江宛的手:“今日真是多亏了你。”
“夫人怎么说起这话了,您对安哥儿的照顾,我心里都是明白的。”江宛道。
她说着,看向跟着站起来的江宁侯夫人和太尉夫人。
她表姐与她有一层亲戚关系,自然不急着向前,那孙夫人则温柔如水,见她看过来,立刻对她绽放了一个柔柔的笑,十分惹人怜惜。
汝阳侯夫人道:“都是我家仓哥儿不懂事,才累得安哥儿处处为他出头,今日的事,原是我照顾得不周到,叫安哥儿受惊了。”
汝阳侯夫人喊的也是江辞的小名,话中带出十分的亲昵来,嘴上能有十分,心里大约也有七分。
“姐姐这话却不对,智者千虑,还有一失,你若是做到了十全十美,叫我们这些愚笨的可怎么活呀。”江宛与汝阳侯夫人相视一笑。
江宛又道:“还未向孙夫人道谢,多亏了你家羿哥儿出头,才教训了那个出言不逊的李牍。”
江宛说着,便俯身行了个福礼。
孙夫人怎么可能任由她行礼,连忙快步把她扶住,道:“夫人言重了。”
孙夫人又说了两句场面话,江宁侯夫人就拉住了江宛的手。
“表妹,这一遭总是琥哥儿不对,我回去一定教训他。”
江宛看了一眼好似事不关己的程琥:“琥哥儿也是不知道有人说了他表舅,不知者无罪,表姐可不许说琥哥儿不是。”
江宁侯夫人:“可不是,这浑小子若真的让安哥儿磕着碰着了,那我定不能轻饶了他。”
江宛笑着看了程琥一眼,并不接话。
几位夫人又说了些闲话。
江宛到底是累了,大多是听,偶尔附和两句。
没过多久,江宛见时间不早,便提出告辞,江宁侯夫人拉着她的手不放,道:“妹妹有空常来家里做客,叫我也多个说话的人。”
江宛笑着应了,她正好也想找江宁侯夫人好好说说程琥的事。
她又与汝阳侯夫人道别,容着江辞与郭仓也说了两句悄悄话。
再三拒绝了汝阳侯夫人要将她送出去的要求,江宛才和江辞出了门。
未料得孙夫人紧跟着她,也提起告辞。
江宛想起孙羿方才的仗义出手,便在门边等了等。
孙夫人出来时,见江宛特意等她,倒是很惊讶。
江宛对她点头微笑,却叫了孙羿的名字。
“羿哥儿。”
孙羿转过头面朝她,却不看她,脸色微红,嘴角的黑紫格外显眼。
江宛对他一笑:“今日多谢你。”
孙羿的脸霎时间又红了一层。
江辞见氛围古怪,连忙挺身而出,挡在江宛面前,对孙羿作了个揖。
“今日多谢孙兄。”
孙羿略略欠身道:“不敢当。”
孙夫人待孙羿说完后,笑着对江宛道:“夫人太过客气了。”
江宛摇头笑笑,并没有与孙夫人寒暄的心思。
“先走一步。”
她带着江辞先行离去,而孙夫人停在原地,看着江宛上了由粗使婆子抬着的小轿,才往前走。
孙羿脸上已经一派平静,跟在继母身后,慢慢走着。
到了门口,孙夫人也坐上了小轿。
可在婆子们即将抬起轿子时,孙夫人忽然撩开帘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孙羿:“羿哥儿,你竟认识郑国夫人。”
孙羿拳头陡然握紧,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像往常一样硬邦邦道:“不认识。”
孙夫人的视线在他握紧的拳头上兜了一圈,然后含着一丝笑,放下了帘子。
江宛则已经上了马车。
江辞坐在她对面,忽然问:“姐姐,你不问我到底听见了什么话吗?”
江宛正不知道看着什么发呆,闻言道:“我问了,你肯说吗?”
江辞摇头。
江宛:“那我还问什么,你不愿意说就不要说,我不会逼你的。”
话是这么说,江宛其实也有一些自己的猜测,江辞的逆鳞无非是家人,而能被李牍拿出来攻击的自然不会是江老爷子,那应该就是自己了。
被人说两句不痛不痒的闲话,江宛其实是无所谓的。
她正为自己的豁达而自我感动着,江辞忽然按住她的手,犹豫地抿了抿唇,才问:
“姐姐,你在怕什么?”
这是什么鬼话!
我在怕什么?
我什么都不怕啊。
江宛下意识在心中否认。
可是她看到了那把匕首。
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心里恐惧的形状。
第五十五章 嫁妆
江宛是害怕的,她当然是。
她被困在危局中,四周全是迷雾。
不知道什么就会出现的杀手,目的不明的皇帝,还有圆哥儿的神秘生父,这些统统让她恐惧。
她随时会死。
江宛渐渐发起抖来。
“有人想杀我。”她的眼泪脱出眼眶,反握住江辞的手。
只觉得自己掌心一片冰冷濡湿。
江宛骤然醒过神。她收回手,侧身擦掉了眼泪。
春鸢坐在小杌子上,低着头,宛若一块无知无觉的石头。
江辞紧紧皱着眉:“你说……”
“我什么都没有说。”江宛猛地回过头看他,语气轻松道,“我跟你开玩笑呢,安哥儿,你被我骗到了不成?”
她笑得极为灿烂,江辞便有些拿不准了:“你……是玩笑?”
“我当然是开玩笑了,谁会杀我?又不是话本子,也不是唱戏,我一个寡妇,谁想杀我啊?”江宛笑得眯起眼睛,“不对,今日过后怕是有了,靖国公夫人那个老妖婆与我结了大仇,怕是想要把我碎尸万段的。”
她语气轻快,连自己都要相信了。
江辞定定望着她,不再问下去,转而说起了圆哥儿。
江宛就笑着抱怨起圆哥儿的功课来。
一路上说了些闲话,就把江辞送到了地方。
下马车前,江辞对江宛道:“今日的事还是不要告诉祖父了。”
江宛颔首:“这是自然。”
看着江辞进了门,江宛也回府去了。
到家时,她却意外发现大门外停了一溜马车,全是货行那种便于拆卸的运货马车。
江宛立刻想到了自己迟迟未到的嫁妆。
当时梨枝跟她说,因为她们走得匆忙,又准备在京城定居,所以老太爷做主把她的嫁妆送到京城,而点嫁妆的事就只能让宋家人做了,所以来得慢了一些。
但无论如何还是来了,而且这些东西是实打实属于江宛自己的。
江宛多日前便对这事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未见得有多惊讶,只淡淡吩咐:“别管他们,先进府。”
押送嫁妆以及陪嫁奴仆来汴京的是宋管家。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宛的马车冷漠地路过,心里便泛起了嘀咕。
宋管家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心道这三太太封了夫人就是不一般,竟然对他也摆起谱来了,在池州时可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宋管家如何心气不顺,江宛全不清楚,她也懒得去想。
从桃枝和梨枝嘴里套出来的话中,池州宋府可以说是个吃人的地方。
原来那位宋三夫人可以说是受尽了宋家老太太的磋磨,夏日里为老太太捧冰,一站就是一天,冬日里要侯在滴水成冰的廊下听吩咐,常常是伺候了老太太的午膳,自己却轮不上吃。更别提宋老太太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平日里动辄便当着下人的面给宋三夫人甩脸子。
在桃枝心中,宋三夫人是个没脾气的人,无论老太太怎么为难,都甘之如饴,说起来倒是称得上孝顺,可就是让人心里憋屈。
所以江宛来了,桃枝是很高兴的。
而江宛却觉得这样的婆媳关系有点奇怪。
宋老夫人是单纯看不惯宋三夫人,才这样对她?
或者,宋老夫人也清楚圆哥儿不是宋吟亲生的,只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