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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听说春鸢愿意帮他,便通了姓名,说自己叫郭大虎,女儿小名阿柔。
春鸢便要带着他去慈幼局。
这时候,铁齿先生说话了。他说店家是个聋子,可叫一声聋七叔,也是他的朋友,郭大虎的伤说起来还是店家的错,也就是他的错,他也要跟着走一趟。
话是这样说,其实倒是怕春鸢坑了那汉子的意思。
春鸢便领着他们俩走遍了城里所有的济弱院和慈幼局,却还是一无所获,都说没见过那么大的女孩子。最后,春鸢把自己和两个护卫身上的所有银子,都给了郭大虎,送了他去府衙报案。
到这里,铁齿先生还是没准备管他们这事儿,反而直接转身,要跟他们分道扬镳。
春鸢还是不肯走,又跟了上去。
铁齿先生还是回到了那个酒肆里,又坐下了,还是一盘猪头肉,一壶酒。
店家看着三十出头,倒真是个聋子,不过面容俊秀,衣裳整洁,看着却不像个聋子,更不像个厨子。
熟客要是想吃东西,譬如要猪耳朵,便去柜上篮子里拾块写着猪耳朵的牌子,给店家看一眼,他便晓得了,一会儿就给切了送上来。
那店家虽聋,却也会说话,只是不肯开口,非要铁齿先生去了,比比划划一番,才能回上二三个字。
他们确实是极好的老友,铁齿先生和春鸢说,酒肉都不错,她可以尝尝。回身一个眼神,店家便手脚利索地切了盘色色俱全的猪头肉送上来,还提了一小壶酒。
春鸢要给钱,店家看了铁齿先生一眼,便笑着摆摆手,很有些默契。
第七十七章 再说
店家送了盘肉,便去了灶上。
铁齿先生也没再搭理春鸢。
春鸢身上本也没钱了,便受了他的好意。
但这盘不要钱的猪头肉,倒叫春鸢忐忑起来,担心事情会否就此黄了。
倒是骑狼这个傻小子见了肉就高兴起来,吭哧吭哧吃了一整盘,吃得满嘴流油,又将那一小罐酒一饮而尽。
他这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模样,倒投了铁齿先生的脾气:“小兄弟何方人氏?”
骑狼正咂摸滋味,被春鸢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憨憨道:“我,我京城人氏。”
铁齿先生却有些讶色。
骑狼虽年纪小,却生得方颌细眼,粗眉钝鼻,身高九尺,身壮如熊,是极有草原特色的北戎人长相。
不能怪铁齿先生误会。
他一捻唇上短髭,又问:“小兄弟年方几何?”
这题简单。
骑狼道:“十八。”
铁齿先生又是一讶。
天可怜见的,骑狼虽长得粗犷野蛮,胡茬唏嘘,但确凿是二九年华的小伙子。
铁齿先生蓄了须,看着四十上下,浓眉高鼻,是极有正气的长相。
春鸢猜测,他的实际年纪大抵要更年轻些。
大约英俊的人总会给人类似的感觉。
坊间传言,他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只有说书这一门爱好。
除去说书,便是爱吃这家的猪头肉。
铁齿先生不知怎么就是喜欢骑狼,还要和他比力气。
骑狼吃肉没吃够,便屁股一挪,去了铁齿先生那一桌,乐呵呵地与他扳手腕,悄悄把铁齿先生的肉也都给吃了。
春鸢气得咬牙。
这个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憨货!
肉没了,自然也该打道回府。
铁齿先生忽然说起自己平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爱说书,说书上也没有别的忌讳,只想说自己愿意说的,别人想让他说的,他一概不说。
语毕,铁齿先生掏了银子付钱。
铁齿先生虽拒绝了,可春鸢因为脸皮尤其厚,又跟着上去。
铁齿先生怕她真的跟自己回家,于是停下问她到底要干什么,能不能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春鸢就说,也想请先生听一个故事。
江宛听到此处,不由为春鸢坚韧不拔的品格感叹了一番,因道:“春鸢,你的成功是有道理的。”
春鸢也很高兴,她道:“可这事成了却不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夫人,铁齿先生听我说完夫人的际遇后,又听说夫人捐物给济弱院的事,才松了口,再问明白夫人就是郑国夫人,还打算放弃这个夫人的诰命,一时就更惊叹了。”
“惊叹什么?”江宛笑道。
春鸢学着那铁齿先生的语气,粗着嗓音,努力凸显出豪气:“杯酒敢轻万户侯,好气魄!这个忙,我帮了!”
听到此处,江宛立刻拍了拍手:“我的好春鸢啊,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夫人谬赞了,倒是那铁齿先生委实是个有侠气的,奴婢说事成后必有重金相酬,他却分文不要。”春鸢笑道,“奴婢那时身上也不曾有银子,还怕他若是狮子大开口,反倒难办了。”
江宛却有些不以为然。
人情和钱相比,自然还是给钱更轻省些。
不过现在纠结这个也没有意义。
“你说他有个卖猪头肉的好友,”江宛笑道,“实在不成,咱们照顾照顾他的生意便罢了。”
春鸢点头,依旧神采奕奕的。
可江宛到底是心疼她,催她:“事也说完了,你快下去吧,今晚也也别来伺候了,好好养养精神。”
“奴婢可不累。”
“我觉得你累,”江宛故作嫌弃,“快走吧,记得叫厨下给你做碗热汤面,你不就爱这一口嘛。”
“谢夫人,奴婢告退。”春鸢才出去了。
叫春鸢这个大功臣赶紧下去好好休息后,夏珠进来了。
因桃枝这段日子总不见人,夏珠来得倒勤了。
江宛便旁敲侧击地问:“怎么又是你进来伺候?”
夏珠撇了撇嘴:“夫人不爱看奴婢,奴婢便出去了。”
“倒不是不爱看你,只是最近总不见桃枝的人影,有些奇怪罢了。”
一说这个,夏珠便捂着嘴,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但凡她是个清秀佳人,这样笑倒没什么了,可她偏偏是个黝黑健硕的丫头,这样笑便有些渗人。
江宛正要再问,梨枝进来回报,说是齐管家和宋管家一道出门去了。
江宛一听,顿时将桃枝的事先搁在了一边。
一想到能看到宋管家挨打的场面,她心里就痒痒的。
江宛犹豫良久。
此时她若跟着出去,可说是各有利弊,虽能看场好戏,可身份万一败露了,之前的筹划便都白费了。
但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江宛悄悄换了男装。
平日里江宛总是要春鸢陪着,今日却特意不叫春鸢了,好歹让她歇口气。
上了马车,她让范驹直奔花雪楼。
路口下了车,范驹照例把马车牵去停马棚。
江宛左右看了看,忽见余蘅的身影在巷口一闪。
她疑心自己看错了,再者说,余蘅的事本就与她无关,便不曾放在心上,朝前往花雪楼去。
可她才走了两步,便见汪勃摇着扇子迎面走来。
这家伙她可惹不起。
江宛立即转了身,又朝后走。
路过巷口时,忽听有男人声音沙哑地喊:“江宛,江宛。”
江宛一惊,顺着声音的方向,朝着那条小巷看去。
既是花街,自然灯火通明,可这条巷子偏偏黑漆漆的。
江宛抬手,止住想要过去查看的林护卫。
“是昭王的声音。”江宛道。
林赶虎:“属下先去查看。”
“先找个灯笼。”
林赶虎对倪脍使了个眼色。
倪脍一双小眼睛里闪着精光,扫视一圈后,抬手一弹。
二楼上的一个灯笼便倏地落了下来,他翻身跃起,一把握住了灯笼的提手。
“银子。”江宛道。
倪脍不情不愿地抠出粒银子,丢进了楼上的窗户里。
林护卫接过灯笼,走在最前方,护着她向前。
刚进巷口,便见有个人影靠着墙,瘫坐在地上。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气。
江宛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该不会死了吧?”
第七十八章 解救
“叫夫人失望了,我倒还苟延残喘着。”余蘅道。
他说话的声音沙沙的,还喘粗气,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疼了。
林护卫立刻蹲下,检查起昭王余蘅的情况来。
林护卫:“是那种药?”
余蘅的声音尚算冷静:“没错。”
“量可大?”
“一时疏忽,吃了半盏才觉出不对。”
他们有问有答,江宛也都没听懂。
她今日出门虽是想看戏,却不是想看的这出。
要她说,这余蘅也真是命里带煞,她见他多面,没几回是安安生生的。
而她想看的戏,却正演得如火如荼。
汪勃被人兜头泼了一缸酒,气得暴跳如雷。
花楼里看热闹的看热闹,起哄的起哄,个个都好不快活。
而小巷里的气氛却有些凝滞。
林护卫:“殿下这伤……”
余蘅摇了摇头,大抵是顾忌着江宛。
江宛也不是没听出来,她咳了一声:“那不如林护卫先送殿下回府吧。”
这两人眉来眼去的,真叫人看不下去,干脆都走。
“回府是不成的,”余蘅仰头看她,声音低沉道,“夫人可愿收留我一夜?”
这话被他说的……要不是江宛秉性正直,那必得想歪了。
江宛抖了抖鸡皮疙瘩。
就算不收留,也不能就把他扔在街上了。
更何况他也开口了,跟林护卫看着也有点情比金坚的味道。
再者说,这昭王本来也不是她惹得起的人。
那她就很该伸出援手了。
“殿下言重了,您愿意光临寒舍,我真是求之不得。”
这话说得也很怪。
在这种奇怪的氛围里,倪脍道:“属下这就去找范驹,把马车牵过来。”
余蘅:“我与郑国夫人不当同乘。”
林护卫赞同:“那便找两辆马车来。”
江宛一转头,分明从倪脍绿豆一样的小眼睛里看出了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