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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敛“嗯”了声。
周谧履行约定汇报行踪:“我回来了,也……勇敢拒绝了。今天很谢谢你。”
他还是“嗯”,音色淡淡的。
周谧好奇:“你在哪。”
张敛回:“酒店。”
周谧:“我是问,哪个城市。”
张敛:“香港。”
周谧突然有点儿不会聊天,平白地跟着自报位置:“我在――”
一个短而低的笑音:“你在哪。”
周谧闷声:“我在宜市。”
张敛又问:“宜市哪?”
周谧说:“新地华郡。”
“嗯。”
她成了袋包装口子撕得有点小的水果味橡皮糖,一粒一粒地往外挤蹦:“六座。”
“嗯。”
“2901……室。”
张敛声音更散漫了,还有点疑惑:“好像是我家啊。”
“是嘛,”周谧心绪像有雪花点的小电视一样乱闪起来:“被我鸠占鹊巢了。”
张敛问:“一个人待着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吧,”周谧想了想:“反正活动区域就那些地方。”
张敛说:“我房门没锁,你想参观或借宿都可以。”
周谧面颊陡烫:“什么啊。”
“什么什么。”张敛笑。
“我才不想看。”她硬邦邦回。“随你,”张敛说:“快一点了,睡觉吧。”
周谧轻不可闻地“哦”了声:“你后天回来是吗?”
张敛说:“应该是,没事了就明晚。”
又问:“怎么,查我啊?”
周谧语气渐急:“没有好不好,就好奇问一下。”
张敛的问句有种故意为之的认真,似在真心地征询她想法:“我争取明晚回去?”
周谧心脏不受控制地塌陷一下:“你从此定居香港不回来都没关系。”
张敛笑了声:“才搬来几天就想着让我净身出户了。”
周谧耳尖都红了,她对他这种带着笑的,暧昧不明的话语向来没多少抵抗力,只能狡赖:“你的就是你的,我没有任何兴趣。”
莫名就来到了粉色大海的边缘,周谧急于退回万无一失的滩岸,匆忙收尾:“我困了,要睡觉了。”
“好,晚安。”
“晚安。”
周谧先挂了电话,捧着手机发起呆来,须臾,她目光落回屏幕,通话列表里,最上面一个联系人就是“张敛”。
回想今晚在包厢心惊肉跳差点露馅的一幕,周谧眼睛扑眨两下,点右上角编辑,删掉“张敛”二字,重新输入:「狼―人―哥―哥……」
唇角在键盘慢悠悠的嗒嗒声里无知无觉地上扬。
保存。
周谧在心里尖细地叫一声,羞耻地把手机丢去了床尾。
应该是啤酒的后劲上来了,她双手捂了下脸,觉得皮肤温度高得出奇。
好烦哦,太矛盾了,一边拼力挣脱,一边又失控陷落。
躺下来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地蹬了会空中自行车,周谧又甜又躁的心脏才消停几分。
―
翌日八点,做了一夜乱七八糟五光十色梦的周谧,拖着沉重的躯壳从卧室挪出来。
出走廊时,刚巧与老家回来的陈姨打了个照面。陈姨拎着两大袋蔬菜,似乎有些意外:“谧谧你起这么早呀。”
周谧有气无力:“要上班啊。”
陈姨疑惑:“今天不是周末么。”
今天周末吗?周谧怔住,从睡衣兜里翻出手机确认:“靠,还真是礼拜六。”
陈姨笑起来:“再去睡会吧,我正好准备早餐。”
“估计也睡不着了,”周谧感觉自己清醒了大半,又说:“张敛这两天不在,就别总弄得跟满汉全席一样了。”
陈姨仍眼弯弯:“他昨天就跟我说过了。交代我好好准备你的一日三餐。”周谧站在那,不作声两秒:“我不挑食的,下碗阳春面都没关系。”
“那不行,”陈姨提着袋子往厨房走:“你先洗漱,我带了点自家种的菜过来,看看能不能给你煮份番茄蘑菇面鱼汤。”
周谧望着她背影,不再拒绝好意,笑眯眯:“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陈姨的番茄蘑菇汤莜面鱼鱼确实比店里的还入味,浓郁的酸甜又不失鲜美,极其开胃。
周谧坐在吧台后,一边舀个不停,一边大夸特夸。
陈姨被吹捧得都脸红了,一个劲说:“谧谧啊,我女儿要跟你一样就好了。她个性就冷冷淡淡的,话也少得很,都不知道她到底在不在意我这个妈妈呢。”
周谧说:“她肯定在心里默默爱你,藏越深的人情越真你知道吧。”
陈姨一边择菜一边说:“你这种性格才好,讨人喜欢。”“其实……”周谧欲言又止。
陈姨自顾自道:“难怪张先生这么喜欢你呢。我来给他当住家保姆后都没见过其他女孩子,突然就带了你这个未婚妻一起住,跟我想象中还不太一样。”
周谧神色定格,肢体也静止。
她挖面鱼鱼的动作迟钝起来:“他以前不带对象回来吗?”
陈姨说:“我前年年初过来之后根本没见过。”
周谧轻声嘀咕:“那是因为他都在外面那个……”
陈姨没听清:“什么?”
周谧笑容烂漫,心口不一:“能认识张敛这么好的男人我也感觉很幸运呢。”
“是啊,”陈姨垂眼:“我姑娘谈的那个男朋友,要有他十分之一我也不用多烦神了。”
周谧缄默不语。
下午,周谧回了趟学校寝室,准备把自己一部分蒙灰的书籍搬来张敛这里,充实自己的私人新天地。
可能知识就是力量吧,目测没多重的一沓书,装起来却超沉一大袋,像运了堆石头。
抱着它们出入地铁站时,坡度偏陡的阶梯快让周谧想就地摆摊低价甩卖,但最后她还是坚持了下来,并决定回去后就为自己撰写一篇《周妹移书》歌颂表彰。
回家时,陈姨也被她快半人高的书垛唬住:“怎么不叫我一起。”
周谧掸掸手:“没事,不多,在公司我也经常搬上搬下。”
陈姨叹息:“你也是的,等张先生回来了让他开车接送好了,他要知道了得心疼死咯。”
周谧抽两下嘴角陪笑,怎么可能。
周谧捧着书和笔电,乐颠颠跑去自己最爱的阳台,盘腿坐椅子上,或写或看。
工作再脚不点地,也不能将论文抛却脑后,毕竟顺利毕业才是头等大事,哪怕她现在跟自己的导师已经有了更深层次的奇怪关系,也不可以敷衍了事。
一坐就坐到了晚上,中途周谧只有吃晚饭才离开原地。夜幕像深蓝的丝绒,寸寸覆盖了橙红的霞缎。
九点多时,陈姨端了份色彩浓郁的自制什锦水果酸奶盒来阳台,给周谧垫肚子。
周谧道声谢,正准备接着往文档里敲字,又把手机摸过来,快瞄一眼微信,再放回去。
一个钟头不知不觉溜走。
十点半时,周谧手机响了。
她腾出一只手拿高,瞥见名字,另一只手旋即跟上,按下接通。
“大忙人,”她靠回椅背,语气不由自主地小欠:“回不来了啊。”
那边安静一秒,沉声问:“家里门锁密码多少?”
周谧顿了下,皱眉:“什么密码。”
男人问:“还有什么密码。”
周谧困惑:“不就是你设的吗?”
张敛说:“突然忘了。”
周谧反应过来,手指抵住上翘的唇,装不懂念数字:“哦,你再记一下,0、6、1……”
她直接被打断,听见他不容置喙:“过来给我开门。”
第三十四页(匹诺曹的长鼻子。。。)
明明两只脚丫子已经滑下去; 趿好了拖鞋,可周谧嘴里还是不愿相让:“你有手打电话,没手开门吗?”
张敛说:“手给你打电话了; 怎么开门。”
“哦,我来了。”周谧眼角挤出了弧,放下手机,往玄关走; 沿路还不自在地扯了下阳台上橡皮树黑绿色的叶片。
打开门就是长身而立的张敛; 白衬衣洁净挺括; 看起来一点也不风尘仆仆。
他面带笑意; 手里确实拎着不少东西; 黑色公文包,还有一只印金花纹的墨绿色礼袋。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 不语也不动; 只是在门外看着。
周谧双颊微微升温,有那么一两秒; 一种近似期待的情绪若有似无地萦生着,她觉得张敛在等什么,或者说他们两个都在等什么; 最后; 她强逼自己清醒地紧抿一下唇,让开点位置。
张敛往里走两步,把手里的礼袋交给她:“给你的。”
周谧一愣,接过去,道了声谢。
他路过她换鞋。周谧就在旁边傻站着看; 还不由自主屏气。
等他照常走去盥洗室洗手,周谧才双颊微鼓; 长长地吁了口气,将略沉的礼袋搁到茶几上。
她打开袋口的同色蝴蝶结丝缎,探头探脑窥了眼,发现里面居然装着好几只木质礼盒,一时间难以判断到底是些什么。
听见张敛关水的动静,周谧又立马直起腰,再次目迎。
男人走了出来,袖口已经半挽,露出脉络清晰的小臂。往厨房走的时候,他偏眼问了句:“东西看了吗?”
周谧摇摇头:“还没有。”
又问:“你吃过晚饭没?”
“吃过了。”张敛走去流理台后斟水,喉结涌动,直接喝了大半杯。
他在生活习性方面似乎有点强迫症,回家后必做两件事:清洁双手,喝纯净水。
他放下玻璃杯,掀眼看过来:“老看我干什么?”
周谧视线慌乱地错开一下,言不由衷:“可能因为屋子里就你一个移动物体吧。”
他勾唇,朝这走过来:“拆开看看吧。”
张敛家的客厅实在太大了,茶几与沙发之间都需得起身走一两步。周谧索性在茶几边坐下,将里面大小不一的礼盒一个个取出来。
每只木盒上都有镀金的logo,繁体字,还印着小而密的地址。
全是从香港带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