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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玉妍、婠婠、白清儿、闻采婷亦眼神震惊,仰望龙台。
寇仲浑身一个激灵:“老天爷,诈尸了!”
徐子陵哑然无声,连连摇头。
诸瑟瑟发抖的王公大臣、与宴宾客、宫女太监、后妃宗室……亦都身躯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
参与兵变的骁果士卒,众叛军将领,天理教教众脸色剧变,眼露惶恐。
龙台下正自絮絮叨叨的宇文化及,面色蓦地一白,猛抬头看向杨广。
亲手杀了杨广的赵无极,雄躯轰然一震,先天罡气几乎暴走,一脸震惊失措地看向龙台。
怀抱杨广,哀哀哭泣的萧皇后,哭声止歇,以手掩口,瞪大美眸,泪水滚滚滑落之际,又惊又喜地看着杨广。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梦呓般的呓语,自杨广口中发出。
早已死透的尸身之上,悠然坐起一道虚幻的身形。
那虚幻身形与杨广几乎一模一样,只身上穿着青衣素服,凌乱斑白的头发挽作道髻,看着宛若道人。
身形亦未曾走样,仍如杨广年轻时一般瘦削矫健。
下巴上须根斑驳,颇有几分落魄模样。
脸上亦像杨广一样,难掩醉态,眼眸之中,亦是一副大梦初醒、醉眼惺忪模样。
数千人的宴场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杨广,连呼吸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人人神情不一,有惊喜,有恐惧,有慌乱,有痛恨……
赵无极浑身颤抖着,极力控制着自己,方才没有失声大叫出来,内心之中,却反复回荡一个念头:
“尸解仙!这是道家的尸解仙!”
宇文化及更是抖得如同筛糠,脸色白得宛若死人,右手死死按着剑柄,想要拔剑,却浑身肌肉僵硬,根本动弹不了一下。
倪昆则是目不转睛盯着杨广,心中大笑:
“酒剑仙!错不了,这特么就是酒剑仙!”
杨广尸身上坐起的虚影,飞快凝实,转眼之间,便与真人无异。
而杨广尸身,则悄然化去,只剩一袭染血的龙袍,被萧皇后抱在怀中。
杨广呆呆坐在龙座之上,目光茫然地扫视下方,右手本能地探出,抓起一只酒壶,打开壶盖,仰颈痛饮。
看到这一幕,一些人悄然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
“还好,诈尸也好,还魂也罢,终究也还是那个好酒的昏君……”
然而,一壶酒饮罢,杨广突然长笑一声,道声:“好酒!”
眼中惺忪一扫而空,开合之际神光四射,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飘逸如仙,凌厉如剑,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潇洒醉意。
“吾剑何在……”
低语声中,剑鸣声起。
场中所有佩剑之人,无论是佩在腰间的,还是握在掌中的长剑,蓦地不受掌控地腾空而起,向着龙台投去。
转眼之间,千百口长剑,便密密麻麻倒插在龙台陛前,嗡嗡震颤着,往杨广不住叩拜。
见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许多叛军再也压不下心中惊惶,噗嗵一声跪倒在地。
有忠于杨广的王公大臣亦扑倒在地,哭喊:“陛下,您要替我们作主啊……”
众宗室子弟、后宫妃嫔、太监宫女亦纷纷拜倒,哭叫连连。
宇文化及等叛将额头冷汗涔涔洒落,张口争辩:
“陛下,臣等是来护驾的,弑君者乃是……”
话没说完,赵无极身形一闪,快若疾电,朝大江方向疾掠而去,就要水遁逃生。
“为天下人诛一残民独夫,本无罪果。
“俗世纷争,枭雄争霸,朝代更迭,纵龙战于野,血流飘橹,亦是人道洪流,只要不残虐百姓,也与我这方外之人无关。
“我之剑下,只斩妖魔。
“只是……你身上,似有婴童怨念缠绕,且为数不少。
“你,曾残杀婴孩?”
这番话,杨广说得不紧不慢,说话之时,还饮下了半壶美酒。
以赵无极那幻影鬼魅一样的身法,这一番长篇大论的时间,本足够他逃出千米开外。
然而。
杨广发声之时,众人就见赵无极好似遭了鬼打墙一般,绕着一个径不过数丈的圈子闪电打转,速度之快,甚至带出了道道残影,还时不时作出投水的动作。
等到杨广一番话说完,赵无极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见自己竟一直在原地打转,不禁脸色惨白,骇然惊呼:“怎会如此?”
再一看杨广,眼中闪过一抹绝望,旋又化为疯狂:
“尸解仙又如何?赵某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轰!
赵无极一脚跺下,先天罡气全力爆发,地面轰然迸裂,方圆十丈内的汉白玉地砖陡然跃至半空,化为漫天碎片,在赵无极双掌一推之下,以万箭齐发之势,挟咻咻尖啸之音,疯狂攒射杨广。
“功力倒是深厚。有这武功,做什么不好,为何要做邪魔?”
杨广惋叹一声,伸手一指,陛前一口长剑铮地跃起,化为一线晶莹流光,迎着漫天攒射而来,宛若弹片般的地砖碎片飙射而去。
飒!
剑光明明只是一线,可过所过之处,却如风卷残云,那漫天的地砖碎片尽化齑粉,如雪粒般扬扬洒落。
赵无极瞳孔骤缩,雄躯轰然一震,衣袍鼓荡之际,浑身笼罩一层无形罡气,便是八牛弩抵近射击,乃至燧发枪照头开火,也休想伤他分毫。
然而。
剑光只是一闪。
摧枯拉朽般穿透他的护体罡气,再洞穿豆腐般刺穿他的眉心,又带着一蓬血雾,自他后脑飞掠而出。
“……”
赵无极两眼大瞪,嘴角颤动两下,喉中发出一阵漏气般的咝咝声,魁梧身形轰然倒下,霎时间气绝身亡。
武功不比倭皇逊色,有一骑当千之能,有金刚不坏之体,适才还杀人如屠鸡、手下几无一合之敌的赵无极,在杨广剑下,竟连一剑都没有撑住!
如此神威,直令宇文化及等叛将浑身发冷,如坠冰窖,脸色铁青,嘴唇死白,汗出如浆。
忠于杨广的众人则齐声欢呼,山呼之声宛若大江起潮。
然而。
一剑斩杀赵无极后,杨广又灌了一口酒,忽然伸手一指,倒插在陛前的千百长剑再度腾空而起,化为一道剑器长河,杨广纵身一跃,落于剑河之上,就要冲天而起。
正自山呼万岁的众王公大臣顿时呆住,不明所以。
宇文化及等人则瞳孔骤缩,面露狂喜。
“陛下!”萧皇后珠泪涟涟,凄声说道:“你要抛下妾身么?”
杨广微微一怔,看向这少年时便嫁与他作晋王妃,多年来一直陪伴他身边,也曾多次婉言劝谏,希望他能奋发振作的发妻,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复杂,喃喃道:
“我非杨广……我非杨广……”
怅惆叹息声中,杨广袖口一拂,清风徐来,簇拥皇后,带着她腾空而起,落到剑河之上。
杨广牵起萧后纤手,又摄来一只酒坛,豪饮一口,身周剑河环绕,于清冷月辉之中冲霄而起,长吟之声回荡天地:
“狂饮琼浆数百盅,醉舞长剑指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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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高悬,清辉似水。
月华之下,一道寒光烁烁的剑器长河,簇拥环绕着的两个人影,乘风沐月,腾霄而去。
有吟啸之声,自天传来,隐约可闻。
宴场之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仰望夜穹,没想到皇帝居然就这么带着皇后走了。
居然就抛下这兵变之后的一地狼藉,喝着小酒,吟着小诗,抱着皇后,御剑乘风跑路了。
陛下您倒是潇洒了,可我们该怎么办啊?
这残局,该如何收拾啊?
“陛下你怎么能这样啊?还没惩治宇文化及啊!”
有宗室王公嘴唇颤抖着,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宇文化及则带着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手掌用力一撑大腿,缓缓站起,不动声色运功活动着僵硬的膝盖,冷眼扫视一番诸王公大臣,轻哼一声:
“我们走。”
就要带着众兵变将领离去。
“宇文化及,你想去哪!”
内史侍郎虞世基越众而出,厉声道:
“你策动兵变,谋逆弑君,滥杀文武大臣,屠戮宗室王公,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难道还想当作无事发生,就此一走了之吗?”
宇文化及脚步一顿,冷眼一扫虞世基,面不改色地说道:
“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本将军带兵进宫,乃是为护驾而来!
“谁看到我谋逆弑君了?谁又看到我滥杀文武大臣了?
“谋逆者,乃是被陛下亲手诛杀的江湖术士赵无极,此事有目共睹,栽不到我宇文化及头上!
“并且本将军还听说,那赵无极乃是被御史大夫裴蕴引荐给陛下的。
“要说谋逆,那也是裴蕴谋逆!”
虞世基见他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居然还能如此巧言令色,颠倒黑白,一时气得抬手直指着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寇仲按捺不住,跳出去指着宇文化喝道:
“宇文化及,那赵无极当众承认,他是受你指使,行刺皇帝!你到场之后,他也曾向你参拜,还说什么幸不辱命,你那时怎不驳他?”
宇文化及面不改色,神情凛然,理直气壮地说道:
“赵无极算什么东西?
“区区一介江湖术士,他说的话,岂有半字可信?分明就是在构陷本将军!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要把弑君的罪名,栽到我宇文化及的头上!
“诸君且仔细想想,那赵无极拜我时,我有回应过一句么?
“我宇文化及根本不曾理会他!
“之所以没有当场驳斥,乃是因为我宇文化及是个大大的忠臣,素来将陛下的安危放在首位,一心只顾着陛下,根本无暇理会那江湖妖人!”
寇仲瞪大双眼,一脸震惊,没有想到宇文化及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