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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对他也寄予厚望,想看看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只是此人也非没有毛病,他最大的短处,就是有时行事过于急躁。
这三年若非先生时时提点,他恐怕早就栽跟头了。”
林如海闻言不掩喜色,笑道:“人无完人,皇上还是要宽容些……只要他不昏了头去触碰兵权,其余的,即便有所闪失,皇上也当容他自己更正过来。”
贾蔷哈哈一笑,点头道:“看在先生的面上,朕总会给他留些余地。另外……唉,长乐那丫头,也不知怎么昏了头了!就相中了于万洲家那个小儿子。据朕所知,那个忘八分明就是个流里流气的小青皮一个,四处招惹是非,于爱卿亦时常为其着恼头疼。
朕就想不明白,国朝那么多年轻俊杰,长乐怎就青睐那么个东西?
若非朕早年答允过长乐,婚嫁全随她心,朕早就将那忘八打个稀巴烂了!”
看着满面晦气的贾蔷,林如海大笑起来,道:“皇上呐,女儿留不得,留来留去留成怨。皇上太宠长乐了,世上甚么样的俊杰,一旦要成驸马爷,在皇上眼里也是破绽百出,不堪入目。
只是,长乐甚么样的孩子,眼界何其高?能入她眼的,不会差的。
据老臣所知,于万洲家的那个小子,没那么简单,连太子都对他另眼相待,十分礼遇。
此人擅长结交人才,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无所不交,和安之也有几分交情。
在太子党中,是被尊之为领袖的人物,和长乐倒也般配。”
贾蔷闻言,呵了声,眼睛微眯道:“呵,凭他,还领袖?”
话虽如此,可也知道这是事实。
太子李銮身边,林安之素来为第一倚重之人,但近些年来,于万洲的小儿子于新一却迅速蹿起,和林安之一并被称为太子身边的东宫双璧,极为太子所倚重。
这个分量,仅仅靠家世是无论如何办不到的。
林如海摇头道:“老臣亲自见过他,也交谈过几回。此子生性张扬,行事天马行空洒脱不羁,但也自承不适仕途,所以于万洲三子中,属他格格不入。然而实则于万洲最疼爱此子,因为此子实在天资过人,机变之能便是安之也逊色一筹。
有抱负,却不愿受到官场上的约束,对于官场上那一套毫不掩饰其深恶痛绝之心,以为人间大虚伪之事。
且于万洲一旦去位,他所能倚势的,唯有太子。
皇上,于新一年岁虽不大,却颇有自知之明,总之,是个驸马的好人选。”
贾蔷闻言缓缓点头,道:“既然先生过目过,那必是不错的。也罢,过些时日,朕亲自见一见。”
林如海闻言后欣慰一笑,又提起于万洲来,道:“于万洲此人,对新人的提拔,也是不遗余力。皇上可还记得郑思敏?”
贾蔷略略想了想后,道:“隆安末年的湖南巡抚?”
林如海颔首道:“郑思敏当年其实还是旧党中人,但为人较为开明,对新政推广并不十分抗拒,为官也清廉,后来进京为官,入主工部。可惜最后因其旧党的身份,未能入阁,早早致仕了。
不过也有好处,回乡后,郑思敏教诲族中子弟成才。其长子郑杰今年未到不惑之年,已在北疆苦寒之地打磨了十年,竟在草原北部开辟出良田三十万顷,大型牧场八十二个,温室暖棚一百四十九处,基本上能保证北疆军区的军民供给,甚至,还有余力支援辽东三省的牛马建设。
于万洲说服众军机,廷推此人入军机,以东阁大学士之身,前往唐藩博城为政,如今朝野内外都拿郑杰和汉藩的赵思阳、秦藩的李春城作对比,就看三人中谁的政绩最突出,便是隔一届的元辅人选了。
如今看来,元辅的隔代传承制度,基本上形成,政体也愈发稳定了。”
看着满面欣慰的林如海,贾蔷微笑着亲自与他斟了盏茶,笑道:“都是先生伯乐识人之功!说来也的确难得,朕前年本想着,秦藩、汉藩、唐藩距离大燕太远,是不是以设总督以治之。朝臣们都在称圣明,国老们也在思考,唯独这于万洲,沉默两天后强烈反对,措辞之激烈,让朕都有些下不来台。其言藩土归汉后,自当该划省的划省,该分州县的分州县,绝不可设总督以统治全土,否则便是巨祸之端。朕也反应过来,的确不妥。疆土太大了,封总督权力太重,哪里是总督,分明是在封王。所以,还是分省罢。
不过先生,既然于万洲如此人才难得,朝廷政体也愈发平稳,你老就多歇歇。得闲无事,朕陪先生多钓钓鱼。安之的闺女朕看着极喜欢,先生当享天伦之乐了。”
林如海闻言,却未多提己家事,而是问贾蔷道:“听说诸皇子们皆有所出,这次回京,却不知皇孙们回不回来?”
贾蔷哈哈笑道:“若不带回来,朕又岂会派专列去迎?一个个自己骑马归来拉倒!”
话音刚落,就见李春雨躬身进来,满面堆笑道:“万岁爷,诸皇子们已经进宫了。不过随行的皇子妃和三十六位皇孙,刚一进宫就被含元殿派人接了去……”
贾蔷闻言“大怒”道:“甚么?朕留于此就是为了见皇孙,若只为皇子,焉能久留?”说罢同林如海道:“先生,咱们去含元殿罢!”
林如海大笑道:“且见见皇子们罢,去岁一仗,何其凶险,也是不易……”
贾蔷闻言眼睛微微一眯,轻声笑道:“如今西夷诸国国使堵在礼部理藩院多时了,只求面圣,哼,不知死活的东西!
也罢,那就听先生的,宣。”
……
番八十四 暴怒
“父皇!”
“父皇!!”
“父皇!!!”
李铮等二十二位出海皇子,满心激动的顺着自幼熟悉的道路一路前往勤政殿,至门口,因去岁那一战而变得心情忐忑起来,有些羞惭,不过当被宣入殿内,看到玉台龙椅上的贾蔷两鬓霜白后,诸皇子其余心思瞬间消散,唯有震惊和心痛。
一声声呼喊仿佛从当年的稚儿口中喊出一般,二十二位皇子,经历了血火甚至生死的洗礼,原本当坚如铁石,此刻却仍不禁红了眼。
贾蔷还未开口,站在诸皇子身后的林安之小声道:“大半是去岁你们那封绝命书送回来后白的……”
这下,连李铮都不由心如刀绞,肝肠寸断,放声大哭起来,重重跪地连连叩首。
心中的自责和悔恨,几乎将他们焚烧。
去岁二十二位皇子一路狂飙突进,在非洲大陆纵横十万里无敌之后,一头扎进了西夷鬼子的包围圈。
在发现事情不妙后,李铮当即要让身边亲卫护送几个年幼不知武的兄弟突围,可便是李铭这等好丹青的书生皇子,心中也是有骄傲的,这个时候逃走,回去也没脸活着。
在诸皇子皆誓死战斗到最后时,他们也依次写下了绝命书,让人抄录多份,想法子突围送回京来,
其实是没送到的,因为拼死突围出去的死士还未走远,就看到大燕海师从天而降,以万炮齐轰的威,将西夷们打的屎尿齐飞……
若果真绝命书送回京,大概天子亲征西夷的大军,这会儿已经开到欧罗巴海域了。
只是诸皇子们陡然见到英明神武犹如天神的父皇,此刻竟两鬓霜白,心头为巨大惊骇所慑之余,忘了这一茬儿……
见他们如此悲痛,林安之才苦恼起来,又见贾蔷面无表情的看来,脸上笑容也登时凝结。
好在太子李銮护着这个舅舅,忙上前去搀扶李铮,大声道:“大哥,父皇主要是因为心系社稷之重,才早早白了鬓发。早五年前鬓间就有了白丝,不过皇贵母妃说了,并不碍事,只是思虑过甚所致,于龙体无碍。大哥,你们且安心!”
李铮闻言,心头这才舒缓许多,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二十二封绝命书都已收回,哪里会传回京来?
他面色不善的看向林安之,李铄、李锋等几个脾气暴躁些的也反应过来,继而围向了林安之。
李銮陪着笑脸,不动声色的拦于林安之前,道:“诸皇兄,还未与外祖父见礼呢。”
李铮哼了声,随即引着诸皇子们与林如海见礼。
林如海呵呵笑着,目光自多见伤势的皇子们身上移开,看向面无表情的贾蔷,劝道:“皇上,宝剑锋从磨砺出,哪个开国称祖的人,不是历经艰险,遭遇生死磨难,才一路踩着白骨踏上宝座的?”
贾蔷缓缓点头,看着李铮等缓缓道:“去罢,你们母后、母妃,还在等你们呢。有甚么事,等晚膳时再说。”
李铮等也知道贾蔷在心疼他们,但也不知是不是还有失望,因此怀着惴惴的心情,跪安离去。
他们不知的是,等他们刚离去不久,贾蔷就在林如海的担忧下,霍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反手拔出九龙壁上悬着的天子剑,一剑将身前御案斩断!
“传旨五军都督府!”
“让宣德侯告诉宋藩兵团大都督陈然,宋藩矿坑里的八万俘虏,朕一个都不要了!”
“分批次射杀,悉数枭首!”
“用石灰腌透了,送去佛得角,寻个显眼的岛子,以木板钉劳靠,插一岛人头森林!”
“以告西夷,这便是伏杀朕之爱子的下场!”
“还有,让理藩院传告西夷使者,明言相告,朕很生气!”
“让他们的主子一个个洗干净脖子,等着朕!!”
没有孩子的人,是体会不到此刻贾蔷心中的震怒!
虽然先前已经得了消息,但往回送的信儿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只说皇子军团被围,宋藩海师正好反杀大胜,诸皇子略有小伤,仅此而已。
但此刻看到自李铮往下,二十余皇子几乎人人负伤,且伤处多在骇人之处,为人父的贾蔷,岂有不暴怒之理?
也就是年岁到了,不会轻易在晚辈面前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