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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微笑道:“在蜀地贫僧学了数年,随后再无所学”
这位就是个佛学天才,年纪轻轻就把当下所能学的佛学弄了个精通,甚至还开坛讲经。
“僧人不得擅离寺庙,二兄不许贫僧回长安,贫僧就偷偷和商人一起到了长安。”
呃!
难怪后来能违律去了天竺。
“随后贫僧去各处寻访高僧学习佛法,数年后再度回到长安,贫僧发现再无可学。”
这就是触碰到了当时佛学的天花板。
“要想再进一步,唯有精通梵,去天竺取回经。”
包东悄然过来,“到缑氏了。”
缑氏原先是个县,贞观年间并入了偃师县。
贾平安问道:“法师,先去何处?”
玄奘默然良久,抬头看着远方的山脉,脸颊竟然在颤抖,“去去看看耶娘的坟茔。”
我们都是凡人!
贾平安默默点头。
一行人继续前行。
玄奘的精神越发的好了,话也多了起来。
“贫僧上书,恳请前去天竺取经,却屡次被拒绝。”
于是你就来了个私自穿越国境线。
“可当时不许僧人随意离开,贫僧也无可奈何。直至贞观初天灾不断,长安的存粮不足,百姓在闹腾,于是先帝就令百姓可自谋生路”
养不活百姓了,朝中也只能撒手,什么过所再要什么过所百姓能点把火烧死你一群王八蛋。
这便是惨烈!
“贫僧便借着这个机会去了。”
玄奘微笑着,“这一路啊!遇到了许多艰难,贫僧一心西去求经书,遇山过山,遇水渡水这一路贫僧刚开始想了许多,后来渐渐什么都不想,觉着自己和天地融为了一体。”
这便是个人境界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
“在天竺贫僧学了许久,那是贫僧最快乐的岁月。”
后来折返。
“回到长安后,贫僧所到之处万众欢呼”
这也是被猜忌的开始。
“贫僧觉着弘扬佛法便是天意,可俗世滔滔,贫僧卷入其中也颇受折磨。”
除非你无欲无求,否则在哪都是一个样啊!
众人一直向前。
“这些年贫僧在长安翻译经,贫僧总以为自己脱离了凡俗。”
贾平安摇头,“法师,那不是脱离,而是舍弃。”
“阿弥陀佛。”
玄奘颔首,“小贾悟性惊人。”
可我不想出家你别鼓动了,否则高阳会把大慈恩寺掀翻。
河水潺潺,转过一道弯后,一条小狗在前方冲着他们狂吠。
奶声奶气的小狗惹得贾平安心动。
若是带回家去给兜兜喂养,想来闺女会很喜欢。但阿福会吃醋,老龟会狂喜过望。
小奶狗回身就跑。
狗吠声越来越激烈,一群狗出现在了前方。
这是村子里的狗群,平日里打闹无所谓,有外敌时会联手。
玄奘突然挥手,“下车!下车!”
两个僧人赶紧走过来,可贾平安更快,把玄奘扶了下来。
“这条路贫僧还记得。”
玄奘看着那些土狗,突然就笑了起来。
“那时候贫僧就喜欢奔跑,一跑那些狗就跟着叫唤,随后那些人家就会咒骂。”
众人缓缓而行,绕过了这边后,玄奘止步。
“往左边。”
他挣开了搀扶,一步步的往左边去。
贾平安就在他的身后,越往里路就越难走,后面更是连路都没了,荆棘密布。
玄奘差点摔倒,贾平安赶紧扶着他,“法师,我背你过去吧。”
玄奘喘息着,“走!走!”
贾平安扶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
“那一年”
玄奘眨巴着眼睛,“那一年贫僧回到了长安,那一刻贫僧只想来看看耶娘,可从那一刻起,贫僧就再没回过故乡。”
他越走越快,没两下就离开了贾平安。
“贫僧此生许佛,红尘就该舍弃了。可这些年贫僧不时会想到耶娘。”
“贫僧知晓生死俱是空,可”
玄奘加快速度,走到了一个土包之前。
墓碑就在前方,斑驳。
坟包塌了大半。
贾平安举手,后面的人止步。
所有人都止步看着前方。
玄奘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墓碑前。
“这些年我我一直在想着你们,阿耶,阿娘!”
那个身影缓缓跪了下去。
第974章 大唐已死
陈卫老了。
牙齿掉落大半,剩下的几颗上次被打了个干净。
他蹲在家门口老泪纵横。
“就是借了史家高利贷,也按期还了,为何要抢夺了我家的田地?这世道不公!”
三个儿子蹲在对面,老大拎着菜刀,老二拎着木棍,老三握着板半块砖头……至于孙儿们全都在屋里,不给出来。
老大抬头,“阿耶,今日史家就要来人了。”
陈卫呜咽几声,“这是逼着咱们做流民呢!”
大唐如今田地紧张,新生人口越来越多,按照规矩要授田……可田地从哪来?
一边是越来越多的人口在嗷嗷待哺要田地,一边是贪婪的地主豪强在兼并田地。
“阿耶,要不……去西域吧!那边不缺田地。”老三怯怯的说道。
“陈卫!”
有人在外面叫门。
陈卫哆嗦了一下,猛地窜了过去,把老大和老二拦住,“别!别去!都待着!”
他伸手去抢菜刀和木棍,抢到手后这才去开门。
门打开。
外面五人,四个一看就是豪奴的大汉,一个骑马的陈卫认得,史家的管事马五。
马五用马鞭指着陈卫喝道:“老狗,欠钱不还你还有理了?那些田地已经过了户,从今日起但凡陈家人敢到那些田地的边上,打死勿论!”
失去了田地的后果是什么?一家子沦为乞丐……陈卫浑身颤抖,“那些钱老夫都还了,只是你们没要。”
马五冷笑道:“你说还了就还了?契约何在?”
陈卫嘴唇蠕动,老大喝道:“那日我陪阿耶去的,马五你说还不够,可借钱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史家突然变卦不收钱。到了后来就说我家不还钱,卑鄙无耻!”
周围的街坊都在听着,马五拿出了契约,“看看,这是陈卫借钱时签的,到时不还钱就用陈家的田地抵债,这白纸黑字谁敢抵赖?”
陈老二冲了出去,红着眼用木棍指着马五骂道:“贱狗奴,设下圈套强夺我家田地,耶耶定然要去县里告你们!”
“告我们?哈哈哈哈!”
马五得意的大笑,“只管去!”
人群中有人说道:“陈老二,史家认识县令。”
权力从来都是小众的,权力周围会自觉不自觉的围拢一群既得利益者,这群人默默的瓜分着权力带来的好处……
“谁说的?”
马五策马转圈,骂道:“贱狗奴,站出来!”
人群沉默。
陈老二骂道:“耶耶说的!”
马五策马过来,冷笑道:“贱人!”
马鞭挥舞!
啪!
“啊!”
马鞭抽打在陈老二的脸上,他捂着脸惨叫。
“二郎!”
陈卫红着眼冲过来。
马五淡淡的道:“打!”
四个豪奴冲上来,随即就是一顿毒打……除去陈卫之外,陈家三兄弟被打的遍体鳞伤。
陈卫他们不敢打,担心出人命。
“苍天呐!”
陈卫跪在地上,仰天呼号:“说好的明君呢?说好的好官呢?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人间吧,都是畜生呢!一群畜生当道啊!”
“再多嘴弄死你全家!”
马五阴恻恻的道:“还有你那几个孙儿。”
陈卫哆嗦了一下,“不敢了,不敢了!”
马五策马转了几圈,目光扫过所有人,微微颔首,用那种矜持的语气说道:“我们以理服人。”
随即他策马走了。
一路到了一处豪宅外,马五下马进去,门子笑道:“五哥,可还顺利?”
马五傲然道:“这等差事我做多了,手到擒来。”
晚些史家的家主史润接见了他。
史润的脸上有一小块黑色的东西,不知是胎记还是什么。
天气热,史润有些不耐烦的道:“如何?”
马五欠身道;“那陈老大和陈老二还想反抗,被狠抽了一顿,陈卫怕了。”
“我何曾让你去恐吓别人?”
史润淡淡的道:“要以理服人。”
“是。”
马五随即出去,晚些和门子吹嘘道:“可惜我学不会郎君那等傲然的神态,否则定然能吓坏了陈家父子。”
一个仆役从后院出来,寻到了马五。
“郎君令你去寻了韩县尉,把陈家之事说了,韩县尉自然知晓如何做。”
马五点头,嘟囔道:“那陈家谁敢闹腾?郎君太谨慎了些。”
随即他去县廨寻到了县尉韩纪。
韩纪亲自去了陈家,板着脸说了此事是陈家理亏。
他按着刀柄,威严迸发,“若是再让我听闻陈家闹腾,全数流放!”
陈家上下在颤栗。
同样是人,可有人能巧取豪夺俯瞰人间,顺带能让你匍匐在地上,痛恨自己为何生而为人。
……
“是法师的阿姐!”
外面有人在喊。
在大门后坐了一宿的陈卫绝望之极,闻声缓缓回头,随后猛地蹦起来,开门冲了出去。
一辆牛车缓缓而来,几个妇人正在冲着牛车上的老妇人行礼。
老妇人含笑寒暄,陈卫注意到随行的竟然是骑兵。
他颤栗着上前行礼。
“救救老夫一家吧。”
……
半个时辰后,陈卫跟着牛车到了一处所在。
“这是……”
这是玄奘的故居。
但此刻几个大汉守在门外,眼神警惕。
牛车过去,守门的大汉颔首,旋即开门。
“他是谁?”
有个大汉指着陈卫问道。
随行的骑兵说道:“是法师当年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