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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唐如今国势之盛,远迈前朝。外敌如今消散的消散,内乱的内乱,这是最好的时候。臣当年去了瓦岗,那时臣在想这个乱世会何时结束……”
李勣喝了一口茶水,叹道:“乱世结束了,大唐击败了突厥,陛下更是扫灭了辽东三国,打的突厥式微,吐蕃三十万大军一朝覆灭,如今国中内乱不休,生灵涂炭……陛下可为雄主明君……”
李治幽幽的道:“雄主明君未必,多少人希望朕今日就暴死宫中……”
李勣抛却了长久的谨慎,笑道:“修撰史书的人会把陛下描述成一个无能的帝王,一个昏君。”
“他们需要自己的利益得到保证,谁阻碍了他们去攫取利益,谁就是他们的敌人。而他们的敌人在史书中都是以丑恶的面目出现,哪怕是帝王也不能幸免。”
皇帝摆摆手,那种不屑一顾让李勣不禁笑了。
“是啊!一边是国祚,一边是那些人,陛下选择了国祚,臣不胜欢喜,臣不胜惶然。臣欢喜是因大唐强盛能更为绵长,臣惶然是因从未有帝王这般施为,未来当如何?从未有先例……”
皇帝沉默片刻,“不能因为没有先例就停滞不前,那不是雄主,而是胆怯!许多人说朕胆怯柔弱,朕从不辩驳。”
他更喜欢用事实来告诉那些人,你们错了。
那一路倒下的累累尸骨证明了他的这番话。
李勣含笑道:“敬业昨日回家说陛下想让他去诸卫任职,臣不胜欢喜,不过敬业的性子却不堪重任。诸卫何等紧要,担负着护卫陛下和长安的重任,敬业……”
他哪日抽抽了要去平康坊怎么办?
李治神色古怪,“巧了,先前贾平安来求见朕,谈及此事说李敬业去了军中就怕误事,他这等性子最好是在某个粗矿些,少些规矩的地方,譬如说……”
“雍州长史。”
长史这个职务很古怪,你说不高,它是刺史的助手。你要说它高,这个职位没有职权,就是辅佐刺史。
李勣退下去,他的继承人自然不能在刑部混个郎中,丢人!而雍州长史这个职务几乎就是为李敬业量身打造。
没实职,但尊崇。
“长安多不法,朕准备让李敬业管着长安治安。”
李勣起身,“臣多谢陛下。”
李治看着他,“归家好生休养,朕还得不时召唤。”
退休回家了,帝王还不时召见,这便是荣宠不衰和倚重的姿态。
李勣当得起这等姿态。
李勣回到值房,亲手收拾东西。
“相公这是何意?”
“老夫致仕了。”
……
李勣致仕了。
皇帝并没有玩什么挽留的戏码,但却赏赐了不少东西。
“阿翁,你致仕了?”
李敬业后知后觉,“为何不和我商议一番?我去帮你收拾东西。”
李勣说道:“做事要有始有终,最后自己收拾,也是回顾这一生的机会。老夫这一生……”
李敬业坐在他的对面,单手托腮。
“后来老夫伏击了敌军……”
李敬业仔细听着。
不知何时天色昏暗。
“阿郎,用饭了。”
“啊!用饭了?”
李勣捂额,“看老夫说的……对了,陛下让你去雍州做长史,管长安治安,如此长安万年两地的那些县尉和不良人都归你管着。”
“雍州长史?”
李敬业怒了,“阿翁你为何不拒绝?”
李勣不解,“为何要拒绝?”
李敬业说道:“整日坐在值房里我宁可回家。”
李勣笑了笑,“长史又没人管你……”
长史类似于秘书长,未来的英国公去做长史,雍州刺史看到李敬业的身板,估摸着马上就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你只管自行其是吧,别问老夫,出了事自己兜着……不对,为你兜着的人多了去,只是一个赵国公就足以震慑长安权贵。
“那就好。”
李敬业转身就走。
“你去何处?”
“我去平康坊庆贺一番。”
……
李勣致仕是个大事件。
李勣一去,朝中剩下的两个宰相很尴尬。虽然刘仁轨觉着这样更好发挥自己的才干,但外界已经有人在说他是权臣。
为何没人说窦德玄是权臣?
因为老窦很忙,户部的事儿一堆,他没工夫去做权臣。
于是每日议事就出现了一个奇葩的场景。
“皇后,窦相说户部有事,要晚些来。”
于是朝堂之上只剩下了皇后和刘仁轨,外加一群内侍和侍卫。
很尴尬啊!
梦想独揽大权的刘仁轨只是支撑了两日,就上奏疏说累惨了,请增加宰相人数。
皇帝沉默着,皇后也沉默着。
就在这沉默中,李敬业走马上任。
“李敬业执掌长安治安之事。”
这个消息当即放了出去。
“李敬业算个逑?”
“放你娘的屁!那是拎着陌刀纵横无敌的猛将,你特娘的还敢说他算个逑?”
呯!
酒肆的们被踹开,身材魁梧的李敬业站在外面,“谁说耶耶算个逑?”
李敬业就任当日就带着人横扫了平康坊,抓获百余人犯,全是证据确凿,连盯着他的御史都说李长史明察秋毫,陛下知人善任。
皇帝坐在宫中听到这些吹捧莞尔一笑。
“他便是平康坊中的常客,里面有什么不法之事瞒不过他。”
……
晚安!
李朔番外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2)
深秋的西域,入眼处全数肃杀。
“敌军十余万,正在前方。”
裴行俭召集众将议事。
“联军将士复杂,我军两万人,唯一的优势便是同心合力。”
裴行俭看了一眼李朔,目光随即转过去。
“大唐来了。”裴行俭起身,目光炯炯,“老夫需要有人去看看,看看敌军……”
十余将领齐齐上前一步。
煞气顿时笼罩住了屋内。
李朔站在边上,他有些茫然。
这一路行军对于他而言堪称是地狱级别的难度,从兴致勃勃到绝望,到坚持……就和阿耶送他出征时说的那样:“你将会经历一次从里到外的清洗。”
裴行俭目光转动,盯住了一个老将。
“黑齿常之!”
老将上前一步,行礼,眸中多了些迫不及待。
裴行俭说道:“老夫与你一千骑,先声夺人!”
黑齿常之轰然应诺,“领命!”
裴行俭看了众人一眼。
顿时几个年轻将领就兴奋了起来,人人昂首挺胸,恨不能把脑袋伸出去让裴行俭看仔细。
——我,我……
李朔知晓没自己什么事,他的脑海里在转悠着各种念头。
长安如何了?
我一走,母亲定然觉得无趣,然后思念,过了十余日又生龙活虎的出去寻人打马毬,或是邀人来家打麻将。
父亲发明了麻将被老夫子们呵斥,说他在败坏人心。父亲并未辩驳,只是莞尔一笑。过了许久,长安县的不良人去抓贼,恰好撞到了这群老夫子在打麻将。
人啊!
原来都是口头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李朔的嘴角微微翘起,觉得母亲无需照料自己后,日子会过的更加潇洒。
长安城中的那些权贵该畏惧母亲的小皮鞭了吧?
“李朔!”
裴行俭的眸子转动,看向李朔。
“在。”
李朔是郡公,还是皇族,这也是他能被征辟为长史的缘故。当然,在李朔看来,自己能成为行军长史,更多是父亲的影响力在起作用。
裴行俭沉声道:“你跟着去,随军参赞。”
一个将领说道:“大总管,李长史年少……”
你让一个少年跟着去参赞,这不是玩笑吗?
他一脸‘我不是针对你’的模样看了李朔一眼。
“死不了!”裴行俭知晓这人担心的是什么,摆摆手,“且去!”
李朔告退,回去准备。
身后,那个将领说道:“大总管,毕竟是赵国公的孩子。他还没经历过战阵,若是出阵……”
裴行俭跪坐在案几后,眸色深邃,“临行前赵国公和老夫说过……孩子既然来了,那便锤炼一番。不经历生死关头,那叫做什么锤炼?”
他抬眸,看着前方一闪而逝的身影,眼中多了钦佩之色。
“公主也遣人说了,就当没了这个孩子。”
……
作为长史,李朔拥有一个单独的房间。
几个军士在边上转悠,为首的队正竟然是陈弼。
“大郎!”
陈弼笑嘻嘻的过来,“你看你做了长史,整日就跟着大总管筹谋,我却带着人在周围巡查,无趣到了极点。哎!”,他用肩膀拱拱李朔,李朔纹丝不动。
“好好说话!”李朔皱眉。
“何时给大总管进言,让我也跟着斥候或是游骑出击。”陈弼苦着脸,“你知晓的,此次家中不肯放我出来,我说不放我出来,赵五娘就看不上我……话我都放出去了,若是不能杀敌立功……大郎,我没脸回长安。你难道就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在西域沉沦?”
李朔想到了杨二娘。
少女的期待就像是晨曦中的朝露,晶莹剔透;又像是晚霞中的风,带着些许炽热。
他看了一眼陈弼,“收拾一下,等着跟我出击。”
陈弼楞了一下,然后狂喜。
李朔进去,“让人来为我披甲。”
甲衣沉重,而且不好穿戴,所以必须要有人相助。而这等助手多是同袍。
同袍。
李朔想到了许多。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个军士进来,为他把甲衣穿上。
李朔默默的深呼吸。
他有些紧张。
但这是他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