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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安含笑看着这一幕,高阳回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些?就装了些娴静的模样,“我这便回去了。”
这文绉绉的高阳让贾平安很不适应?送走她后,就开始琢磨程知节的事儿。
十杖?一人五杖?五杖不可能都打在脊椎上,也就是说,一两杖的事儿。
这等下手的强度……有问题啊!
贾平安琢磨了许久,终于灵机一动?琢磨到了自己感兴趣的环节。
打板子就是打屁股?屁股肉厚,打了不致命。
而陈志惹怒老程的原因是喝酒误事,按照军中的规矩来说,若是战时,老程多半是一刀剁了他。可这是和平时期?十杖真心宽容,让人觉得陈志便是老程的私生子……反正都姓陈(程)。
所以行刑的人应当也感受到了老程的‘慈爱’?下手不该重。
那些小吏最擅长的便是揣测上官的心意,所以不该下重手。
谢集担任行刑的职务也才半年?按照老程发怒的频率,贾平安觉得最多有一两次实战机会。
这样看来?便是谢集手滑了。
哎!
想到一个大好前程的官员就这么被打瘫了?贾平安也难免唏嘘不已。
屋里有些闷?他起身出去转悠。
王老二带着徐小鱼在琢磨怎么杀人,一开口就是狠话,“杀人要杀要害,砍杀就不说了,若是要下暗手,那最好的便是捅腰子,一捅一个准,保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徐小鱼问道:“那若是捅错地方了怎么办?”
王老二笑道:“斥候也有传承,杀人也有传承。当年带着我去哨探的老斥候,手把手的教我如何哨探,如何杀人。第一次从背后杀人便是他带着我去干的。他示意我捅进去,我第一刀便歪了,他在边上补刀。”
这便是传承有序。
果然,各行各业都是如此。
徐小鱼欢喜的道:“那二哥下次带我去捅腰子吧。”
贾平安莞尔回身,随即眉间多了冷色。
他便去寻了崔义玄。
老崔看着越发的安静了,越来越像是老狐狸了。
“崔公,长安县打板子最厉害的人是谁?”
崔义玄随口说道:“你寻曹英雄,此事他清楚。”
“兄长!”见到曹英雄时,这厮热泪盈眶的冲了过来,“兄长看着竟然瘦了,可却格外的英俊,让我也为之心动。”
贾平安皱眉,“说人话。”
“兄长看着更威严了。”
贾平安说道:“长安县谁打板子最厉害,手法最老道,寻了来,我请他喝酒。”
曹英雄诧异的道:“兄长有事只管吩咐他便是了,他若是敢支吾,我回头弄死他。”
蠢货!
贾平安说道:“这些底层的胥吏看似不打眼,可坏事却轻而易举。所以该给的礼遇还得给。”
许多大人物最终都栽倒在自己看不起的小人物身上,贾平安不会犯这种错误。
晚些一个老吏被带了来。
“这是黄老鼠。”
贾平安皱眉,“好好说话。”
曹英雄干笑道:“兄长,他真叫做黄老鼠。”
老吏咧嘴笑了,一口黄板牙,“此事却是不怪曹主事,老夫当年出生时,正是造反最厉害的时候,老夫生出来小小的,和老鼠一般,阿耶便取了黄老鼠这个名字,说是老鼠能生,也能活,在阴沟中都能长得肥肥的。”
说着他挺挺肚腩,“这些年好歹也养活了家人,好东西也吃了不少,值了。”
贾平安带着他们去了铁头酒肆,叫了酒菜,“只管吃。”
黄老鼠先喝了一杯酒,再夹了一口菜吃了,然后放下筷子,“老夫只是个人见人恨的胥吏,武阳伯何等的贵人,竟然请老夫吃饭,老夫吃了,请武阳伯直说,但凡能办的,老夫没二话。”
他先喝一杯酒,吃一口菜,这便是表示领情了。但你贾平安若是要逼着我去干什么抄家的事儿,那对不起,我也就喝了一杯酒,吃了一口菜。
果然是人精。
这等底层生存智慧不差。
贾平安没有生气,笑道:“我想问问,你打板子多年,带徒弟如何带?”
“带徒弟?”黄老鼠想了想,“那说来简单,但却不简单。”
贾平安指指酒杯,“不会让你做事,只管吃喝。”
黄老鼠咧嘴一笑,“老夫哪敢这般想?只是武阳伯何等的贵人,若是不能帮忙,老夫白吃着羞愧呢!”
老人精!
贾平安笑了笑。
黄老鼠喝了一杯酒,“好酒。”
他放下酒杯,开始说着自己打板子的事业。
“……徒弟不好带,打板子要讲求个轻重,关键是力道,力道可里可外,有时候你用甩劲,这劲头就在杖头,狠!若是你用腰力,这看似不重,可却会打出内伤来……”
这竟然还有些武学宗师的派头啊!
贾平安听的津津有味的。
“这行刑第一件事便是问清楚上官的意思,是想严惩,还是想告诫。若是严惩还得接受暗示,是打死还是打残……”
黄老鼠喝了一口酒,美滋滋的继续说道:“若是打死好说,打残也好说,往腰上一拍,记住要用腰力,这里甩劲就无用了。”
“带徒弟,新徒弟老夫会让他下手轻些,先能打准再说。”
贾平安的眸色深沉。
“如此行刑便是老夫为主,老夫打重一些,还得盯着徒弟,让他轻轻的打。若是看到打的不对,奔着腰去了,老夫还得出手格挡……”
曹英雄叹道:“这竟然还有如此学问?”
黄老鼠笑道:“只是些腌臜事罢了。”
贾平安问道:“若是徒弟打残了人呢?”
黄老鼠沉吟了一下,“这不能。带徒弟,至少一年内不会让他下重手,就是练一年,从轻到重,就是要打准,随后再琢磨劲头。”
贾平安再问道:“打板子……可是有传承的吗?”
“当然有。”说到自己的专业,黄老鼠的脸都在发光,“新手哪里敢打?得了任命后,就得赶紧带着礼物去拜师,否则就等着出错被罚吧。”
懂了!
贾平安起身,“英雄陪着他喝酒,我先去办事。”
黄老鼠赶紧起身,微微弯腰,“哪里敢耽误武阳伯……”
贾平安微微颔首,随即离去。
身后传来了黄老鼠的赞叹,“看看武阳伯……那些贵人有事就倨傲的问老夫,那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老夫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想都别想。若是那等得意的,老夫就装傻。”
曹英雄讶然,心想兄长果然睿智。
贾平安回到了百骑。
“包东带着人去查潘墨,小心些,换便衣。”
程达诧异,“为何查潘墨?”
明静更急,“人是谢集打残的。”
“就因为人是谢集打残的,才要查潘墨。”
“你这般……”明静咬着红唇,“宫中定然以为你是在搪塞,先是大话,可发现疑点不存在,就想寻了潘墨来搪塞……”
这等人在帝王的眼中便是不堪重用的典型。
会上黑名单的。
贾平安摇头,“速去!”
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他也不好说出自己的判断来。
包东去了,明静一拍桌子,“好话不听,等你倒霉了,我来送你去辽东!”
辽东不是好地方,官员不乐意去,将领也不乐意去,所以一说某某不好,就会说他迟早会被弄到辽东去。
贾平安没搭理她,继续完善着自己的想法。
若是潘墨,那他怎么弄断谢集的脊骨?
下暗手?
按照黄老鼠的说法,下暗手能让你生死不由己。
贾平安心中琢磨着。
第二天包东查出了些东西。
“那潘墨最近很是老实,可此事之前,他却喜欢去青楼寻那些最便宜的女妓。”
贾平安心中又多了些把握。
“他私下还说谢集下手没有章法,自家也失于教导。”
贾平安的眉猛地一挑。
——老夫带徒弟,老夫打重,徒弟打轻,这一年只让他轻打,练准头。
他眯眼,屈指叩击着桌面。
这人又在琢磨什么?
宫中的李治对此事颇为恼火,沈丘已经被责打了一顿,唐临也被呵斥了一通,明静这几日也被王忠良喷了几次。
眼看着就要进入死胡同了,怎么办?
挨打是肯定的。
可明静是女人,被剥了下裳,光溜溜的打板子,不说疼痛,那羞辱就能让她没脸见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咬咬银牙,想喷贾平安吧,可贾平安说的也没错,凭什么把锅丢在谢集的头上?
那也是人!
可现在是老娘没法做人了。
贾平安缓缓说道:“打板子不是谁都能上,都是师傅带徒弟,谢集便是潘墨的徒弟。此事……走,去问话。”
他带着人去了左屯卫。
谢集就被软禁在这里。
房间里乌漆嘛黑的,让贾平安想到了后世的乡村柴房。
“谢集!”
“在……在。”
谢集低头,避开外面的光线。
贾平安走进去,蹲下来问道;“你是潘墨的徒弟?”
“是。”
按照调查来看,谢集便是个老实人。
“潘墨教你怎么打板子?”
谢集缓缓抬头,眯着眼,“是武阳伯……”
“是我。”
贾平安尽量和气一些,“是如何打。”
谢集想了想,“打轻些,打准了。”
贾平安再问道:“那你为何打了陈志的脊骨?”
谢集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失手了。”
嗯?
贾平安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谢集又沉默了。
贾平安心中涌起了希望,“你可知晓,外面有人说要收拾你。”
谢集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明静在外面不禁翻个白眼,心想贾平安果真是贱人,竟然出言哄骗。
“我……我跟着打。”
“说清楚。”
明静身体一震,顾不得自己刚腹诽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