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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东来鄙夷道:“呸!你听懂个屁!一肚子草包,字都不认识几个,你能听懂如此深奥的道理?”
石大兴脸上挂不住,怒道:“你听懂了?”
郝东来冷笑:“你莫激我,我还真听懂了几分。”
顾青饶有兴致地道:“说说你的理解。”
郝东来想了想,道:“少郎君所言,其实就跟咱们自家的商铺一样,一家商铺里干活的都有几类人,有招呼客人的伙计,有专门收钱算账的账房,有负责采买清点货物的司库,所有这些人加起来,便是一家商铺能正常运转的条件,缺一不可,只要这些人各司其职,掌柜在不在商铺里其实并不重要……”
说完郝东来小心地看着顾青,道:“少郎君,我这样说大致不差吧?”
顾青笑道:“差不多是这意思,不同的是,团队里的每个成员有着充分的自主性,‘自主性’不懂吧?就是他们不需要领导者的命令,自己便知道该干什么,能够自己决定职责范围内的事情,而所有人做好自己的事情以后,配合起来事情便能得到完美的解决。这便是团队存在的意义。”
郝东来恍然,看得出他的恍然是如假包换的真恍然:“啊!原来如此!”
石大兴撇嘴,投以深深的鄙夷目光。
郝东来笑道:“少郎君,我是真懂了,不像姓石的,明明那么愚蠢,偏偏愚蠢得理直气壮……不过少郎君忽然提起‘团队’,不知有何缘由?”
顾青笑了笑,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团队”,因为这是他前世的老本行,而他也清楚地知道一个成熟的团队蕴藏着多么巨大的潜力,只要配合得当,一支不到十人的小团队能撬动一个中型公司,这事儿他上辈子干过,很爽。
“如今人少了,只有我们三人组不了团队,但我必须提前将团队的概念告诉你们,你们若闲来无事,不妨琢磨一下我今日的话,有什么心得体会随时告诉我。”
说完顾青叮嘱二人好好养伤,然后离开了屋子。
郝东来和石大兴面面相觑,神情很茫然。
“郝胖子,少郎君提的所谓‘团队’,究竟想做什么?”石大兴不解地道。
胖子的心性大多比较洒脱,闻言呵呵一笑:“管那么多做甚,少郎君难道会害咱们不成?他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谋略布局这种大事,便交给少郎君去帷幄,咱们听吩咐就行……姓石的,上次青楼里饮酒,你点中那位花魁娘子,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官差便冲进来了,待我伤好了,一定去光顾你点的那位花魁娘子,叫她心甘情愿弃暗投明。”
…………
李林甫宅。
李林甫的病情越来越重了,尤其是上次错误地插手八卦报以后,被李隆基一番连削带打,右相的权威大受打击,如今属于宰相一派的朝堂势力隐隐有些动荡,以往李府门前排着队请示事宜的官员们,如今也少了很多,宰相府门前已然车马稀少门可罗雀了。
万年县令被革职拿问,劫狱的顾青反而升官,李相的忠实打手殿中侍御史卢铉被严厉斥责,主动帮卢公子出气的左卫长史张继被贬职……
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生的打击,已深深地震动了朝堂。
嗅觉灵敏的朝臣们已然察觉风向不对了,纷纷驻足而望,绝不轻易站队,而东宫那方面,因为李隆基打压相权,东宫仿佛得到了某种信号,东宫一派的朝堂势力一扫多年的颓势,隐隐有了活跃的架势。
李林甫躺在病榻上,身躯越来越干瘪,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整整一个下午,李林甫睁着眼睛望着雕花的房梁,他的眼睛依旧浑浊,仿佛蒙上了一层浓雾,让人看不清浓雾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为相十九年,他是开元和天宝时期在位时间最长的宰相,无论善恶是非,他将半生的精力和心血全耗费在这个官职上,如今年已垂垂行将就木,而天子已有了打压他的举动。
情况不算太严重,李林甫为相多年,对李隆基的心思把握得无比精准,他知道天子这番动作并非冲着他这个人,而是冲着他所代表的相权。
而这,也是君臣之间无法调和无法解决的矛盾。
“这个顾青,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李林甫喃喃自语。
最近相权两次被打击,一次是卢承平,一次是八卦报,而这两次被打压,都与那个名叫顾青的少年郎有关。
大唐宰相第一次正视一个名叫顾青的人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诗书剑圣
在巅峰看过风景后,舍得主动走下巅峰才是大智慧。
李林甫不是。
他快病死了也不愿放手权力,哪怕知道被李隆基打压相权了,也想方设法在朝堂中生存下去,却从没有想过主动辞相告老。
或许,他已无法放弃了。他代表的已不仅仅是他个人,还有朝堂里所有倒向他的宰相派系,以及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他一口的东宫派系。一旦放手,便是灭顶之灾。
前狼后虎,如何全身而退?
躺在病榻上的李林甫纵然孱弱,宰相的威风却未少丝毫,眼睛半睁半阖,像一只瘦弱的病虎在山林里打盹,病虎虽弱,百兽震惶。
幕宾站在病榻前,垂手恭立,大气不敢出。
“这里,有老夫亲自拟的一份名册,你拿去按名册逐一拜访,有些要马上向吏部请调离京,外放地方,有些人马上致仕归乡,不可贪权恋栈,迟则生变……”李林甫虚弱地从枕下掏出一份名册递给幕宾。
幕宾大惊,神情惶然道:“相爷,已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李林甫阖上眼,叹道:“圣心难测,老夫老矣,时日无多,终归要为下面的人多找条活路。”
幕宾含泪道:“相爷半生执宰大唐,如今竟落得……”
李林甫忽然笑了,咳了几声,道:“没那么严重,君臣之间其实也是各自妥协退让求存,陛下是不会对老夫动手的,如今老夫不过是退让一步,陛下所虑者,朝堂失衡也,老夫便自剪羽翼,自削根基,让陛下安心,老夫退了这一步,让朝堂形成新的平衡。陛下当不至于赶尽杀绝,他不能不忌惮天下和朝堂的悠悠众口,所以老夫的右相之位仍是无可撼动的……”
悠悠叹了口气,李林甫接着道:“但是这种平衡不会太久,东宫和杨国忠虎视眈眈,他们迟早会扑上来,陛下乐于见到新势力扑灭旧势力,他只会乐观其成,不会站在老夫这边,老夫时日无多,死便死矣,只是你们……要早做打算了。”
仰望头顶的房梁,李林甫忽然大笑:“半生位极人臣,不料临死还要为自己挣命,荒唐可笑!何其不甘!”
…………
顾青正式上任左卫长史,工作了半天,他便发觉自己不快乐了。
以前的录事参军多好,基本算是个闲职,每天应卯过后便无所事事四处闲逛,公事没办几件,左卫亲府从大将军到守门的将士全混了个脸熟。
如今就任长史,顾青才知道这个官职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长史负责的事务很多,从左卫的将士名录造册,到纠察卫中失仪不法,还有各曹事务汇总,以及兵器军粮轮值库藏等等,全由长史一人负责。
上班才半天,顾青快累瘫了。严重怀疑前几日劫狱事件余波未息,李隆基对他真正的惩罚才刚开始,或许早就打好主意升他的官然后折腾死他。
中午的时候,顾青独自坐在屋子里反省了一下自己的人生,总结了自己的初衷后,觉得自己应该不属于任劳任怨为人民服务的气质,于是顾青果断决定,下午翘班了。
收拾好东西利落地回到家,二话不说钻进了厨房。
家里有了下人,有管家有账房有厨子,其他方面还好,只是对厨子的手艺有点不满意,顾青必须手把手教他做菜,在吃这方面,顾青向来是认真且严谨的。
教了一下午,浪费了无数食材,厨子总算能做出几样不错的菜,顾青这才勉强满意。
晚间时,许管家来禀,同住常乐坊的李十二娘府上差遣女随从来,请顾青过府饮宴。
上流社会开宴席招待宾客是常有的事,这是一种社交手段,跟游园会一样,李十二娘在长安城民间颇具威望,常有宾客登门,饮宴也成了必不可少的日常交际活动。
顾青欣然前往,上次与张怀锦在李十二娘院子里挖蚂蚁窝,挖了一半张怀锦便不忍心了,紧急叫停,顾青只好恋恋不舍地放弃,今晚正好去看看那窝蚂蚁还在不在。
进了李十二娘府,府中前堂欢声笑语,顾青除履入堂,先拜见李十二娘,李十二娘笑着为顾青引荐客人。
顾青朝堂内三位客人望去,其中一人面瘦色黄,大约三十多岁年纪,一袭蓝色长衫显得有些破旧,显然家境颇为拮据,另一人也是三十多岁年纪,体格魁梧健壮,双目有神,穿着短衫劲装,还有一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文士打扮,面容平静,不怒自威。
李十二娘上前为顾青介绍,指着看起来家境拮据的那人笑道:“这位是杜甫,杜子美,正在长安待制集贤院,等朝廷授官,其人文采不凡,诗才绝艳,是一位值得一交的朋友。”
顾青愣了一下,接着惊愕地打量杜甫,心情突然激动起来。
真是不枉穿越一场,认识了李白之后,又认识了一位诗坛大佬。与诗仙李白齐名的诗圣大大啊。
诗仙,诗圣,看起来一个比一个穷,诗人这个行业显然从古至今都不景气。
“子美兄!子美兄神交已久,恨未识荆,今日真是三生有幸啊。”顾青上前握住了杜甫的手,不停地上下摇摆。
看起来太穷了,好想送他一个大红包……
杜甫也愣了,眼前这位少年郎如此激动为的哪般?杜甫如今三十多岁,但仕途却很不顺利,直到去年底时,才应制写了一篇《大礼赋》而被李隆基赏识,所谓赏识也不过是给了“待制”二字,意思是你慢慢等我封你的官吧。
一个三十多岁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