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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了的哥舒翰领着亲卫继续逛集市,顾青坐在摊边久久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的韩介忍不住道:“侯爷,您帮凉州建集市,若以后商人和钱财都流进了凉州,咱们龟兹怎么办?”
顾青回过神,笑道:“钱财如流水,水是流不尽的,钱也是赚不完的,我们需要做的是把装水的盆做得越来越大,我帮凉州建集市,兴商贾,便是送了偌大的人情给哥舒翰,这个人情将来或许有回报,或许没有回报,若是没有回报也没关系……”
顾青笑容渐敛,沉声道:“若无回报,就当是造福了当地的商贾军民,我亦甘之如饴。”
“人在不同的位置,格局皆不同。当年在石桥村三餐无着的我,眼里的格局是能吃饱饭,不受欺凌。后来入了长安当了官儿,眼里的格局是升官晋爵,世代富贵,如今我已是守牧一方的诸侯,眼里的格局是天下庶民,是盛世永绵。”
…………
长安外,骊山华清行宫。
偌大的华清正殿内歌舞升平,袅娜生姿的舞伎们随着舒缓的乐声翩然起舞,用柔美的肢体动作撩拨着君臣的心。
李隆基懒散地走下玉阶,含笑亲自为宾位上的高仙芝斟满了酒,高仙芝一脸惶恐地跪地谢恩。
李隆基目注高仙芝的脸庞,心疼地叹道:“与高卿一别多年,高卿为大唐戍守边城劳苦功高,当年见你时,你还是意气飞扬的一员悍将,如今再见高卿,你已霜染双鬓,须白眉疏,朕老了,忠心的臣子也老了,时光荏苒啊……”
高仙芝虎目含泪,垂头道:“臣辜负了陛下的重托,死罪也,归得长安,愧见天颜。”
李隆基展颜笑道:“你尽了心力,何来辜负一说?高卿莫自责,你已做得很好了,这盏酒朕当敬你,以酬高卿多年戍边之苦。”
高仙芝惶恐地双手捧起酒盏,战战兢兢地满饮了一盏。
李隆基随手将酒盏递给身后得高力士,顺势在高仙芝的身边坐下,笑道:“高卿不必惶恐,在这华清宫里勿须拘于君臣之礼,你我随意便可。”
高仙芝连连称是。
李隆基嗯了一声,又道:“方才听了你这些年戍守安西之经略,有得有失,皆俱往矣,朕现在想问问你,顾青在安西如何?可称得节度使之职?”
高仙芝想了想,道:“顾青有经世之才,实为大唐栋梁,陛下量才而用,将顾青任为节度使,实是陛下慧眼如炬,英明之极。”
李隆基哈哈笑道:“顾青果如高卿所说这般厉害?”
高仙芝垂头道:“臣绝不敢欺君,顾青确有经世之才,比臣强多了。”
李隆基又笑了几声,忽然沉下脸来,冷声道:“可是朕刚接到安西奏报,顾青胆大包天,竟敢私调安西军兵临玉门关,意欲启衅河西哥舒翰,顾青甚至列阵摆出了进攻架势,欲与河西军火并,如此混账之人,怎能称得‘经世之才’?”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夺号罚俸
顾青在玉门关做的事,高仙芝并不知情,那时的他已经回到了长安。
可是李隆基此时的脸色却令高仙芝有些惶恐,先褒后贬的语气更令高仙芝感到天威莫测,无法揣度李隆基接下来的话是甘霖还是雷霆。
“臣……臣实不知顾青闯了这般大祸。”高仙芝垂头道。
对于顾青,高仙芝的感觉比较复杂,既有些佩服顾青治军治城的能力,又多少有些嫉恨他抢了自己节度使的位置,总的来说,终归还是欣赏的,尤其是当初在安西时与顾青把话说透之后,高仙芝也恍然明白自己这些年在安西犯下的错误,对顾青的恨意渐渐没那么深了。
可是此时此刻李隆基分明已对顾青有不满之色,高仙芝几乎不用犹豫,立马决定掉转枪头,果断站在李隆基一边。
“顾青有才,但年轻气盛,行事果决却不计后果,用其人如用双刃剑,有利亦有弊。”高仙芝评价道。
李隆基冷哼一声,道:“朕比你更清楚顾青的为人,当初他在长安时没少闯祸,劫大牢,杀刺史,无法无天之极,但是朕没想到他去了安西后,闯的祸也愈发大了起来,居然敢私自调拨两万兵马,兵临玉门关启衅河西军,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他眼里还有朕这个天子吗?”
高仙芝惶恐道:“陛下息怒,顾青私自调兵,此为大罪,陛下可圣裁严惩,以儆效尤。”
李隆基怒过之后,语气忽然又变得平缓,道:“方才朕听了你经略安西之策,朕还想听你说说顾青是如何经略安西的。”
高仙芝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他与顾青并无深仇大恨,安西节度使之位也不是顾青抢走的?而是天子的任免?此刻见李隆基对顾青似有很大的不满,高仙芝还是有些担心顾青会被严惩。
于是高仙芝措辞之后缓缓道:“顾青此人?经略安西比臣更老道,他似乎对商贾之事颇为看重?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扩龟兹城池?新建集市,并降低赋税,吸引各国商队来龟兹城做买卖。”
“他还修建了许多商铺,靠卖商铺的钱财?龟兹城几乎是一夜之间变得富裕了?顾青用这笔钱来奖赏将士,组建陌刀营,神射营,每日操练将士时,名列前茅者皆有赏钱?将士们为了顾青的赏钱,操练起来格外卖力?战力比以前高了不少,上次全歼吐蕃两万余?也是因为将士们身强力壮,轻易胜之。”
李隆基面无表情?不发一语认真地听着?高仙芝滔滔不绝说了很久?都是关于顾青经略安西的一些细节,李隆基自始至终没插一句嘴。
直到高仙芝说完后,李隆基点了点头,忽然笑了:“高卿卓见,精准独到,朕很钦佩。”
说完李隆基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端起酒盏笑道:“今日你我君臣把酒言欢,高卿离开长安多年,闲暇之时可在长安城闲逛些时日,看看我大唐国都的变化,聊解多年戍边之苦。”
高仙芝急忙谢恩。
一顿酒宴,君臣尽欢,高仙芝识趣告退,李隆基含笑亲自将他送出殿门外。
转过身时,李隆基的目光却有些阴沉。
高力士在身后垂着头,多年主仆的默契,他不用看李隆基的脸色都知道,此时的天子心情很不好。
“高将军,还记得当年你初识顾青时,是如何评价他的?”
高力士不假思索地道:“沉稳,聪慧,有才,但心中无情,无情难免不忠。”
李隆基颇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难为你还记得。”
高力士躬身道:“老奴亦对顾青此人颇为重视,只因陛下对他重视,是以老奴记得有关顾青的一切。”
李隆基脸上不见喜怒,悠悠一叹道:“如今朕还想听听你对顾青的评价,想知道是否与当年相同。”
高力士想了想,道:“沉稳,聪慧,有才,心中有情,然则不一定忠。”
李隆基又意外地哦了一声,道:“心中有情,当知忠义,为何有情却不忠?”
“顾青之情,意在麾下部将,意在黎民苍生,但他对陛下……不一定有情。”
李隆基淡淡地道:“短短数年,顾青为何从无情变成了有情?”
“世事多难,宠辱亲疏,如今的顾青是位高权重的安西节度使,不再是那个刚走出蜀中山村,命运乖舛的野小子,历世如参禅,一朝参悟,心中自然便有了情。”
李隆基点头,缓缓道:“高将军,朕阅世人多矣,唯独你,活得最通透。”
高力士识趣地没吱声儿。
李隆基又叹道:“是否每个外调军镇的节度使都会变,变得不忠不义,变得目无君上朝廷?”
这个问题太敏感,高力士不敢回答。
李隆基的目光盯着殿外一株金黄色的银杏树发呆,目光迷茫而深邃。
良久,李隆基忽然又道:“裴周南的奏疏刚入长安不久,杨国忠便来向朕求情,说顾青情非得已,说他年轻气盛,不过是一时冲动,少年郎不知轻重,受到些许委屈便不计后果……”
讥诮般一笑,李隆基轻声道:“顾青今年已二十一岁了吧?还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郎吗?他调兵时难道真的没想过后果?他若没想过后果,为何裴周南的奏报与杨国忠的求情几乎同时出现在朕面前?”
“说得好听,他这是既会闯祸又懂得善后,说得不好听,他这是蓄谋已久,有意试探朕的宽容底线……”
高力士忍不住道:“陛下,平吐蕃策正是关键之时,此策唯有顾青方能把控大局,国库已拨出近五十万贯施行此策,若贸然撤换顾青……”
李隆基脸上闪过一丝犹疑。
相比顾青的无法无天,李隆基更在意平定吐蕃的千古功业,此策若成,必将留名青史,一生成就超过太宗高宗,从此耀于庙堂,万代社稷受益无穷。
若此时将顾青撤换调离,此策很难继续施行下去,举世只有顾青一人才清楚地知道此策如何施行,如何把握火候,如何润物无声地断绝吐蕃的生机。
帝王的尊严,与千古的功业,两者在李隆基的脑海里反复纠缠挣扎。
良久,李隆基叹了口气,道:“平吐蕃策要继续施行,但顾青私自调兵启衅,此事亦不可不究,否则国法奚用?”
顿了顿,李隆基语气阴沉地道:“传旨,严厉训斥顾青所为,并夺其太子少保和光禄大夫之号,紫金鱼袋收回,改银鱼袋,罚俸一年,并密令裴周南边令诚严密监视安西军,往后若无朝廷的调兵虎符文书,绝不准顾青擅动一兵一卒。”
“老奴领旨。”
李隆基脸色仍然阴沉,望着殿外的银杏喃喃道:“权柄过甚,难全忠义,平吐蕃之后,还是把顾青调回长安吧,天下有一个安禄山,已经够了。”
…………
一根铁管在顾青手中反复端详,从铁管的一头望向另一头,深邃且遥远,像宇宙里的黑洞。
提前让城里的木匠打造的一个枪托形状的东西与铁管合二为一,刹那间顾青竟有些精神恍惚,仿佛看到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