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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只要不伤害陛下,除去杨国忠我可答应你。”陈玄礼痛快地道。
李常松又露出阴沉的笑容,道:“不仅是杨国忠一人,而是杨家满门!包括那位千娇百媚的贵妃娘娘,太子殿下不想将来留下仇人后患,杨家要全部死绝!”
陈玄礼眼皮一跳,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杨贵妃那张绝色倾城的脸庞,下意识脱口而出:“贵妃娘娘向来不干预朝政,又是陛下最心爱的女人,陛下断不可能答应的,那时若僵持下去,教我以后何颜面对陛下?依我看,贵妃娘娘就不必杀了吧。”
李常松摇头道:“陈大将军戎马一生,临老难道会为一个女人心软?这可不像您呀。”
陈玄礼低声道:“陛下此生所喜者,唯此女也,太子殿下何苦咄咄逼人,非要置此无辜女子于死地?”
李常松冷笑:“贵妃娘娘果真无辜么?若无她一朝侍奉君王,哪得杨家如今风光?杨国忠,还有虢国夫人,韩国夫人,杨氏一门兄妹数人,皆是借贵妃之势而跋扈朝堂,安禄山更是事之以母,以母子之情而蒙蔽君臣,方致贼子之乱,你敢说贵妃无辜?”
陈玄礼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从辩解,只好垂头不语。
李常松叹道:“陈大将军是掌兵之人,当机立断是为将之根本,你此时迟疑不决,既不想辜负陛下和贵妃,又不想得罪太子殿下,世上哪有双全之法,能得左右逢源?奴婢言尽于此,请陈大将军思量。”
一番话又是诱哄,又是威逼,陈玄礼想到这些年太子李亨对他的种种恩惠,终于长叹了口气,道:“我……愿为太子殿下效力,只是我仍有一问,殿下就算除了杨国忠和贵妃娘娘,陛下仍是大唐天子,太子仍难企望九五之位,他何必如此呢?”
李常松微笑道:“陛下先失潼关,又失长安,再失关中,本已深受打击,仓惶出逃途中若再失宰相,最后失去心爱的女人,那时的陛下,心中将是何等绝望,在不在位置上,已不重要了,太子自有下一步。”
陈玄礼吃惊地站起身,沉声道:“所以,太子殿下对天子早有谋算?”
李常松冷冷道:“太子已当了快二十年的太子了,这二十年里,太子过着怎样战战兢兢的日子,陈大将军难道不清楚?换了是你,你不急吗?此计是太子殿下和东宫诸多谋臣合议而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陈玄礼失落地坐了回去,垂头沉默许久,黯然道:“我愿为太子效力,但我还是那句话,绝不可伤害天子,否则我必倒戈而向。”
李常松笑得很灿烂,连那股子天生阴森的面相都明朗了许多。
“那是自然,太子只是想坐上那个位置而已,怎敢做出弑君弑父的大逆之举。”
…………
天子行营的另一座豪奢的营帐里,杨贵妃静静地端坐铜镜前,痴痴地盯着自己绝色的脸庞,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很久,连宫女轻唤都没听到。
宫女是杨贵妃的姐姐韩国夫人送来侍候她的,跟随杨贵妃多年了,杨家姐妹皆知杨贵妃颇有乡土之思,所以这位宫女也是来自蜀地,跟杨贵妃是同乡。
杨贵妃自幼飘零,唯独对蜀地颇有感情,她短暂一生里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在蜀州,那时她的父亲不过是蜀州刺史府的一名司户,她的整个童年没有一丝阴霾,在父亲的陪伴下,童年时的杨贵妃过着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直到父亲去世。
快乐无忧的时光,随着父亲的去世戛然而止,从此天涯飘零,寄人篱下。
蜀州对杨贵妃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那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方净土。
所以她才会对顾青如此亲切,浓浓的乡土情结里,夹杂着对亲情求而不得的遗憾。
宫女名叫乐儿,看起来颇为老实,做事勤快,嘴也严实,能在后宫如此复杂险恶的环境里生存下来,显然她并不如外表显露出来的那么老实,终归是有几分本事的。
乐儿操着浓浓蜀州口音的官话轻唤杨贵妃。
杨贵妃终于回过神,平静地看着她。
乐儿垂头低声道:“陛下宣召娘娘去行营共膳……”
杨贵妃摇摇头,道:“你去回禀一声,就说我旅途疲劳,已经睡下了,请陛下恕罪。”
乐儿没应声,迟疑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杨贵妃不耐烦地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乐儿垂头小心地道:“贵妃娘娘,您这几个月拒绝陛下多次了,再这么下去,奴婢担心陛下会对娘娘不满,您还是……”
杨贵妃淡淡地道:“本宫做什么决定,需要你来教我么?”
乐儿立马跪下,颤声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为娘娘着想……”
杨贵妃黯然叹道:“人心品性皆臣服于权势,我不怪你。”
二人正说着,忽然外面有宫女来报,杨国忠在营帐外求见。
杨贵妃点头宣召。
杨国忠匆匆入内,朝杨贵妃行礼。
今日的杨国忠气色很不正常,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惶急惊恐,似乎看到了天大的祸事一般,站在杨贵妃面前身子仍止不住地发抖。
杨贵妃好奇道:“兄长今日怎么了?何事如此恐惧?”
杨国忠沉默片刻,忽然扑通一声跪在杨贵妃面前,咧嘴大哭道:“臣求娘娘救我!”
杨贵妃吃了一惊,急忙起身道:“出了什么事?”
杨国忠脸色苍白,颤声道:“臣自随圣驾出长安以来,一直战战兢兢侍奉陛下和娘娘,不敢稍有懈怠,然而这几日臣发现军中将士流言四起,许多将士对天家对咱们杨家似有怨恚不满之意,臣不知何故,定是有人暗中挑唆离间,直到昨日,臣发现将士们的不满越来越明显,御史大夫魏方进暗中打听了消息,据说军中将士已有哗变之兆……”
杨贵妃惊道:“哗变?这……本宫亦拿不了主意,你速与陛下禀奏呀。”
杨国忠摇头泣道:“臣不敢说,陛下自出京巡幸以来,对臣颇为冷淡,想是臣当初建议潼关换将而致失守,陛下已对我起了杀心,臣若直言禁军欲哗变,臣恐陛下为安抚禁军,主动将我斩了以安军心,……如今唯一能救臣性命者,唯贵妃娘娘也。”
杨贵妃只是女流之辈,哪里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大风浪,闻言顿时也急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凄然道:“没想到我杨家富贵一门,今日却大难临头矣。”
杨国忠此时完全没了宰相的仪态和威风,跪在杨贵妃面前哀哀求道:“求娘娘在陛下面前为臣开脱,你我同宗同源,自家亲兄妹,娘娘不可见死不救啊!”
杨贵妃泣道:“我如何帮到你?我什么都不懂,这些年根本不参与朝政,朝中连个帮我说话的臣子都不认识,除了在陛下面前跪求,我还能如何?”
杨国忠喜道:“对对,求娘娘在陛下面前多为臣开脱几句,潼关换将本无错处,是哥舒翰自己不争气,陛下不可迁怒于我啊!”
杨贵妃摇头叹道:“朝中之事,我向来不问,潼关换将我确实听说过,但其中谁对谁错,我也说不清楚,兄长勿忧,我去问问陛下,禁军哗变之事也要提前告之陛下,预做防范,否则便是大祸了。”
说完杨贵妃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匆匆去往李隆基行营。
杨国忠站在营帐内,呆呆看着杨贵妃离开的背影,心中忽觉一阵怆然。
自从离开长安以后诸事不顺,李隆基的冷淡态度也好,军中将士最近不正常的态度也好,都意味着这支巡幸大军中已存在着一股暗流,这股暗流查不到源头,也不知何时会爆发,但杨国忠没来由地感到绝望。
长安城破时他都未曾如此恐惧过,而今日,无风无浪的巡幸大营里,却令他浑身毛孔都透着寒意,寒意如针,刺进骨子里。
…………
杨贵妃匆匆来到李隆基的行营,李隆基正独坐在行营内看着面前的一盆炭火发呆。
杨贵妃入营帐之前原本心情颇为焦急,然而进来看到李隆基那张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的脸,杨贵妃忽然恢复了理智。
她的生命中两个重要的男人,一个是当今天子,另一个是当朝宰相,这两个男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或是误会,她都不能当面质问的。
换了以前的她,或许会当面直接问出来,然而在不久前,当李隆基失言说出“红颜误国”的那番话后,杨贵妃顿时心寒了,她突然发觉,所谓美貌,所谓恩爱,不过是男人挂在嘴边的哄骗之辞,这个男人的心里绝对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爱她。
他爱的,只是人间绝色,只是本能的,只是他晚年骄奢淫逸的一部分。
是的,她只是个物件儿,就像富贵人家腰间的玉佩,平日里放在手心抚弄把玩,貌似宝贝得不行,然而一旦主人心烦意乱愤怒之时,玉佩往往成了他发泄怒火的物件,抬手就摔碎,碎了也无甚可惜,它毕竟只是物件。
万千宠爱于一身,原来所谓的宠爱如此脆弱,或许,它根本不曾存在过。
第五百章 动荡不安
爱笑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呢?
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其实命运也都不错,然而像杨贵妃这种长得绝色倾城,被帝王看中的女子,命运就不一定好了。
为了得到她,李隆基不惜背负失德丧伦的骂名,也想方设法从儿子寿王身边抢走了杨贵妃。
绝色佳人不仅仅有美貌,也有一身才艺,据说杨贵妃精通音律和舞蹈,性格又温顺娴淑,李隆基那时正好沉迷在盛世开创者的成就感里,渐渐变得懈怠和自负,恰好遇到了绝色倾城的杨贵妃……
应该说,杨贵妃的出现,只是恰好满足了李隆基骄奢淫逸的,就算没有杨贵妃,也会有别的绝色佳人让他沉迷下去。
李隆基沉迷的不是杨贵妃这个女人,沉迷的是盛世开创者的满足感。辛苦了半辈子,他需要的是余生的享乐,杨贵妃不过是一件恰好出现的物件,就像极度渴望饮酒的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