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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出那句久违的,都有些陌生的称呼后,方哲就看到自己眼前一片白雾。
随后,他惊喜的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五号住院大楼了,甚至都不在第三病院里了。
他回家了,准确来说,是回到了那条熟悉的街道,每次上学放学都会必经的那条街道。
只是,天气不太好,暴雨袭来,空气中雾蒙蒙一片,落雨声很大,雨珠打在脸上,落在大腿的伤口上,很疼。
街道上空无一人,像是清晨时候的样子,雨水狂暴的下着,让远处景象处在一片雾气之中。
不远处的流浪女,已经恢复了现实世界中的模样。
衣衫褴褛,碎花裙子被肮脏的灰色填满,掉色明显。本就被泥灰裹在一起的,如海带般的头发,经过雨水的冲刷,更是紧紧贴在了脸庞上。
她光着赤脚,身形干瘦,仿佛这场大雨都会将她薄如纸片的身子给冲散。
脑袋微微向左侧倾斜,女人似乎有些激动,也有些不敢置信。
她朝着方哲缓慢靠近,每走一步,那瞪大的眼珠子都会增添一抹狠厉的神色。
“孩子?我的孩子?”
“不是你。。。不是你。。。我的孩子。。。不是你。”
“你为什么要骗我!”
女人发出尖利的嚎叫声,快步朝方哲跑来,两只枯瘦如树枝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方哲的脖颈。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直冲脑海。
方哲没有抵抗,他也没办法抵抗,大腿有中毒的迹象,现在那半条腿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像是完全麻痹了一样。
女人扑倒了方哲,将他死死压在地上,掐住脖颈,也不知她那两条枯瘦的手,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他寻思着,死在流浪女手里,总比死在那怪医生手里要好。
最起码,自己喊了人家一声妈,然后人家把自己带了出来。
虽然对方算是占了自己的便宜,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欺骗了人家。
而且,这种欺骗,比谎言更加致命。
就像是从未见过太阳的人,一直处在黑暗之中寻找光明,你不但告诉对方阳光是多么温暖,宜人的存在,你还答应对方,要带对方领略一下真正的阳光。
然后,等对方满怀期望的时候,你再来一句,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光明。
杀人,诛心。
方哲已经喘不上气了,两颗眼珠子向上翻,一张脸憋得通红,就算冰冷的雨水在他脸上胡乱的拍,也无法让他清醒。
意识,正在逐渐模糊。
方哲心里想着,或许,这么死去也不会遗憾,毕竟,临死前,喊了一声,“妈”。
哪怕,这声“妈”叫的,不是心中期望的那个人。
弥留之际,他不知道,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当中,所有门都打开了,每扇门的深处,都涌动着异常的诡异气息。
唯有一扇门,始终紧闭。
雨水,哗啦啦的下着,溅起无数小水珠。
一个光头胖和尚笑嘻嘻的走来,双手合十:“施主,停手罢。”
没人知道慧秉和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兴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流浪女掐住方哲的脖颈,开始没那么用力,然后,缓慢松开。
不知是和尚的那句话起了作用,还是她良心发现。
总之,雨水冲刷在流浪女的脸庞上,满脸都是水,不知眼角下滑落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女人忽然发疯似的,开始大笑起来,笑得,极其悲凉。
“咳咳咳。”
猛吸一口气的方哲,神智稍微清明了些,得益于这场暴雨,雨水在脸上胡乱的拍,可真他娘的疼。
他躺在地上,浑身湿透,两只眼睛望着灰蒙蒙的,不断降下雨水的天空,道了句:“对不起。”
女人的哭嚎声,更大了些。
“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孩子。”
方哲的话,收了半句,原本他想说的是,“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找到你丢失的孩子,不管他是生是死。”
但他想着,这句话要是说全,兴许今天和尚都拦不住这女人。
女人直勾勾的盯着方哲看了许久,直到她慢慢起身,一边摇着头,一边呢喃道:“不是你。。。我的孩子。。。不是你。。。”
流浪女缓缓消失在了雨雾弥漫的街道尽头。
慧秉和尚脸上始终挂着笑意,他等到流浪女彻底离开后,才走到方哲身边,将地上的人一咕噜抱了起来,扛在了肩膀上。
和尚傻呵呵的乐着。
“高人呐,你可真是高人呐。”
方哲眼皮沉重,慢慢闭上了双眼,临昏迷前,他轻笑了下,寻思着这声妈,叫得不亏。
第134章 这怎么哪哪都是古怪的医生
依旧,是那场毫无温度的火焰在肆意的焚烧着。
男人浑身冒火,被火焰侵蚀得通体焦黑,但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却在放声大笑,一口发黄的牙齿尤其明显。
无脸女人麻木的站在一旁,好像木偶一般,也不动弹,就站着。
只是,女人那张没有五官,完全就是一张白皙脸孔却是望向方哲所站的方向。
她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侧耳聆听着什么。
地上散落无数啤酒瓶,有玻璃瓶装,也有易拉罐装,有些啤酒瓶碎裂开来,源源不断有酒水流出,然后遇火则焚,使得火焰更猛烈些。
男人的身子晃晃悠悠,他开始破口大骂,很是愤怒:“你个杂种!畜生!”
被火焰包裹的男人摇晃着身子,一步步朝方哲逼近,那焦黑面容上,看不清任何表情。
方哲本能性的后退,一只脚缺不小心踩到了啤酒瓶开裂的底部,那尖锐突起的玻璃碎片,直插方哲的脚底,剧痛袭来。
无脸女人拦住了男人,那没有五官的面容,仍然面向方哲。
至始至终,这个无脸女人都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
脚底的剧痛,从小腿开始向上蔓延,直到大腿开始猛烈发散。
方哲疼得惊醒,直接坐起了身子,浑身是汗。
这场噩梦犹如诅咒一般,一直持续出现,困扰着他。
方哲双眼有些冷漠,他知道被烧得焦黑的男人是谁,无脸女人又是谁。
纵使男人一直辱骂自己,纵使女人没有表情的望着自己。
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却始终存在。
割舍不断的血缘,血溶于水的亲情。
他有些困惑,自己的父母好像很憎恨自己。
当年那场火,如果是自己不小心放的,或者是故意放的,那也太狗血了。
也太俗套了。
可,方哲不敢继续细想下去,他不愿意接受那个结果。
由于做了噩梦的关系,导致方哲醒后有些失神,但眼下,他开始警惕了起来。
这里,是个陌生的环境。
房间昏暗,老旧的木门是关闭着的,墙壁上有一些显而易见的血迹溅在上边,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药味混着消毒水的气味,不是很重。
说不像医院,这里却只有一张铁架床和一张椅子,显得有些单调,不像是普通住房的房间,衣柜桌子都有。
说像医院,这个房间内部却有些脏乱,地上甚至有一地的烟头和干果壳,门边上靠墙壁的位置,还摆着一桶吃完的泡面,以及一瓶,装满深黄色液体的矿泉水瓶。
好家伙,尿这一瓶的人,有些上火啊。
方哲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所处的房间,就有点,像是廉价的出租民房。
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停留在慧秉和尚扛起自己。
莫非,这是他的家?
但和尚,不抽烟的啊。
方哲将视线,移到了自己身上,一块单薄且有些发黄的白色被单盖着。
还好,衣服仍旧穿在自己的身上,裤子也是,没有被脱过的痕迹。
但,受伤那条腿的裤子,被剪掉了一大块,短得像是裤衩。
大腿伤口处被白色的纱布随意的缠绕着,甚至连打结都没有,只用了一块医用胶布粘住了封口的地方。
就好像,做这些事的人跟自己一样,也是一个懒癌晚期患者,懒到家了。
被那个怪医生用手术刀划破的伤口现在看不见,但能明显感觉到一种紧绷感,伤口应该是做了缝针处理。
方哲猜测,这里是慧秉和尚临时找的房间,伤口也是他帮忙包扎的。
想到这,他的戒备心稍微放松了些。
凝望着墙壁,方哲开始将先前发生的事情重新整理了一遍。
第三病院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太快,并且当局者迷,方哲当时根本没有多余的闲工夫去冷静思考问题。
现在暂时脱离了危险,他有足够的功夫去思考。
能在第三病院剧本当中遇到流浪女,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村庄里边第三病院这个剧本,本身就是过去式的第三病院,说得潮流一点,方哲算是穿越到了过去。
只是这个过去,是稍微被串改了的过去。
是余柔经历的事情,稍微改编后,形成的剧本。
第三病院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流浪汉,这些人大部分精神方面都有问题。亦或者是被家人遗弃,或是主动送往第三病院的精神病患者。
流浪女早期,确实被市民向有关部门反应过,以影响市容为理由,导致她被收容在某个地方一阵子,收容的地方,现在看来就是第三病院。
对于像流浪女这种举目无亲,不被人所惦记的,可有可无的人,是第三病院最乐意见到的实验品。
只是,她还能好端端的游荡在五号住院大楼,并且随意走动,是方哲没有想到的。
他当时就觉得,能出现在第三病院的,没有一个会是正常人,秉着搏一搏的理念,他喊了人家一声妈。
毕竟,流浪女的执念,就是找回自己那个失散多年的孩子。
当然,流浪女不可能是自己的母亲,这个方哲非常清楚。
让方哲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流浪女,似乎有些恐怖如斯,竟然直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