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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事物流行业,对铁路建设自然关注的很。虽然四海镖局的主要业务走的是公路运输,看似铁路对他们构成了竞争,但实际上镖局的核心业务并非是“运输”而是“对接商业网络”,也就是把一地商人的货物运输到异地交给另一波商人,关键在这些人脉上,而运输方式只是“成本”。实际上,铁路运输的最大客户和受益方就是这些既有的物流企业,自从胶沂铁路开通,走陆路的物流成本降低了一半以上,周转率更是大幅提升,使得他们的利润空间一下子多出来一大截。作为这个既得利益者,陈海当然希望铁路修得越多越好。
王铣又翻了一下,终于在第三版有所发现,连忙指给他:“有了,说是要从莱西开始,往北经招远、黄县修到蓬莱。”
陈海身体前倾看着纸上的路线示意图,脑内回想着那一带的地形:“嗯,这一带地形不算陡,一路上人烟也多,是个中平的路线,比起之前说的从莱阳往东北到牟平的要好。希望能早点修好吧。”
他正认真地看着地图,脑中盘算着将来的布局,对面的王铣却突然咳嗽了一下,然后轻声对他说道:“东家,吕员外来了。”
陈海一听,赶紧抬起头来,把桌上东西交给王铣收拾,然后自己站起身来转过去。
果然,身后不远处,一名穿着土黄色棉袍的富态男子带着一名小厮刚从楼梯上走上来,正在对服务生问着什么。于是他赶紧朝那边招呼道:“度远兄,在这儿呢!”
“吕员外”听到呼喊,抬头朝这边看来,找到陈海这个目标后轻松一笑,对服务生一抱拳,就朝这边走来。“永言兄,久等了,失敬失敬啊!”
陈海带着王铣迎了过去:“哪里,我也是刚到。再说了,度远这等贵客,等多久都不算久啊!服务员,给我们那桌上菜吧!”
这位吕员外就是今天陈海要宴请的正主了,名叫吕子然,字度远,是隔壁宁阳县人士,也在泗水县做点生意。他听了陈海的话,赶紧做了个“停”的手势,又看了看陈海所预定的那个靠窗的桌位,拉过陈海小声说道:“莫急,永言,可否换处僻静的雅间?”
水晶宫位子贵,陈海觉得今天的会面也没那么重要,就没订昂贵的雅间,窗边赏景也别有意趣,没想到居然被吕子然给嫌弃了。换了别时,这种挑剔的行为显然是破坏友谊和会谈气氛的大忌,但陈海看向吕子然,发现他表情真挚,显然并非是故意找事,又转念一想,或许今天他真的是带来了什么重要消息不适合在大堂中谈话,于是点头表示认可:“那好,就换个雅间吧。”
1255再铸鼎
第597章 宁阳模式 下
1270年,1月19日,泗水县,水晶宫。
陈海和吕子然等人换到了一处不大的雅间里,随意聊了一会儿家常事,酒菜就送了上来,然后便开始推杯置盏。
酒过三巡,王铣借口解手,带着吕家的小厮一起离开了雅间。
既然室内只剩下两人,陈海便再无顾忌,举杯对吕子然问道:“度远,如此慎重,可是你们宁阳士绅商定修路事宜了?”
说起来,这便是陈海今天约吕子然来要谈的正事了,也就是在泗水宁远两县之间修建一条高等级公路的投资计划。
东海国近年来大兴基建,但毕竟现在的建设能力跟后世实在没法比,管委会只能专注于主干道的修建,次级道路就只能交给民间了。为此,他们鼓励民间自筹资金修路,在符合交通部的道路标准后,准许他们在二十年内对过往车辆收取一笔合理的过路费。
这种模式已经有了成功的先例,比如私营的诸城安丘公路。诸城、高密、安丘三县的位置大致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不过国道却只修了高密诸城和高密安丘两边,而诸城安丘段就被空了出来。一开始,这没什么问题,毕竟在此之前基础设施和商业活动几乎等于没有,人们也不觉得这有多不方便。但之后随着人员物资的流动日渐繁盛,当人们体会到国道的便利之后,就开始对这个缺憾感到不满了。而不满就意味着商机,后来就有一帮在诸城农贸市场发了财的商人共同合股,请著名的胜利建筑公司募人修建了诸安公路。
本来,他们并未指望这条路能赚什么大钱,只要能在功德碑上留名就算无憾了。但安诸公路投入运营之后,由于一个巨大的市场空白被填补,流量很快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程度,毕竟有了路之后节省的物流成本是显著高于那些过路费的。因此,把帐一算,收益率就显得很客观了。
这个消息爆出去之后一度引发了轰动,闹上了报纸和论坛,甚至有人担心官方看着眼红会收回运营的,闹得管委会少见地在报上刊登声明对此进行辟谣,重申了收费权受法律保护,并鼓励民间资本继续投资其他道路建设。
因此,这之后就引发了投资修路的热潮,大量私营公路上马。泗水县这边也受启发,议员们打算筹集一笔资金,修建泗水县与宁阳县之间的公路。
泗水县因商贸而兴,交通自然是非常重要的。不过往东的通道方向有国家修建的国道和铁路,不用他们操心,而往西南的兖州方向有泗水这条天然水路,暂时也不急,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修通向西边宁阳县的道路了。
而在泗水县的议员老爷们里面,对此最为上心的就是陈海了。对于别人来说,这无非是一笔二十年的长期债券,也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而对于他这个物流行业的从业者来说,路就等于钱啊!大家一起出钱修路,而他赚的却比别家要多得多,这种好事要是不拼命推动,近十年的资本家岂不是白做了?
所以这几个月来,陈海在县议会中上蹿下跳,试图促成此事。
不过泗水县商业氛围浓厚,其余议员也都一个个赛猴精。他们议论了几轮,觉得这明明是两县之间的道路,为啥得让我们泗水县自己出钱?不行,一定得让宁阳县那帮冤大头也出点血才行,就算不能对半出资,也得出三成才行。当然,谈收益的时候,就不能跟出资对等了,其中有个周姓议员甚至提出了一个狠毒的方案,让宁阳县的出资算作“贷款”,只能按利率收息,而本县的出资则是“股本”,完全分享过路费收益,真是坑人不见血啊。
当然,坑不坑,首先得把事情谈成了才行。于是议会就授权陈海去与宁阳县的士绅接触,忽悠他们出资修路。不过宁阳县与泗水县体制不同,虽然紧紧相邻,但它并非东海国旗下的一个县,而是归属隔壁东平严家统治的。严家现在只有东平周边这么一点地盘,自然把下面都抓得死死的,如果想要县衙出面募资修路的话,就得让他们点头不可了。陈海没门路去找严忠范谈判,只能去宁阳县那边联络城乡之中有头有脸的豪商、士绅,忽悠他们以个人身份“买债券”。这一来二去,也算是混熟了,宁阳县那边不少人表达了赞同意向,也推出一个代表来替他们主持谈判,也就是眼前的这位吕子然了。
反复谈了几轮之后,今天吕子然又从宁阳赶过来了,那么该有个结果了吧。
吕子然听了,先是一愣,然后笑道:“你是说此事啊?好说好说,只要把我县的出资算作股本,莫说三成,便是五成我们也出得!”
陈海听了一喜,只要他们点头了便行。那周扒皮出的馊主意太坑,宁阳县邻着泗水不可能没有消息灵通人士,瞒不过他们的。但无所谓,只要他们同意出资,泗水总不会亏,县议会那边总能游说过去的。
他刚要举杯敬酒,吕子然就用手掌挡住,话锋一转:“且慢!不瞒兄长,此次我来,除了修路一事,还有另一要务相托!”
陈海心里的石头顿时又挂了起来,脸上却装出了豪迈:“何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讲!”
吕子然哈哈一笑,朝东一抱拳,说道:“永言是泗水议员,按理可向东海国朝廷上书,只求兄长帮我县呈上一份内附降表即可。”
“好说!”陈海听说是送信,下意识答应下来,但很快意识到不对,脸色唰一下白了,“你,你说甚?内附??降表??”
吕子然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正是!严氏在我宁阳横征暴敛,派来的县官鱼肉乡里,我们再也忍不了啦!所以,我县上下绅民父老无不盼王政如盼甘霖,现在就希望脱离虎口,归属东海治下,还请永言兄帮我传达此意,请管委会救民于水火之中!”
陈海可是目瞪口呆了:“竟有此事等等,你们为何早不归晚不归,等到此时才归来?”
吕子然哈哈一笑:“说来,这还多亏了陈兄。本来,我县绅民只是一盘散沙,纵使对严氏不满,也只能任其施为。直到去年,陈兄在我县上下奔走,将士绅商民齐聚一堂,会议民生要事,我等才体会到此间妙处。尝过滋味之后,之前的日子如何还能忍耐?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奉上万民表,请东海国将我县收去罢了!”
这下,陈海不仅目瞪口呆,同时也冷汗直冒了。乖乖,虽然这姓吕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这可是一城之归属,两国之间生死交兵的大事啊!说不定得牵扯到几千几万人的生计和性命啊!这么大的事,居然是我搞出来的?
他下意识就想要推辞:“吕,度远兄,这,这事太大,我可担待不起啊。”
“呵呵,既然陈兄不愿掺和此事,那也无妨。”吕子然玩味地笑着,“不过我县绅民心意已决,而且此事牵扯之人甚多,估计早已走漏了风声出去,所以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等已准备了旗帜和遗书,若是事成,便举旗迎王师;若是不成,便只能遗书以警天下了。当然,陈兄之前为我等奔波串联的义举,早已写在遗书里了。”
陈海顿时懊恼地涨红了脸,谁说只有周扒皮这样的银行家会坑人的?姓吕的这样的书生同样坑人不见血啊!
妈呀,要是真如他所说,宁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