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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反击？快说。”王绩拉着脸追问道。
“自然是用世家来对付世家啊。”岳山道。
“什么意思？你想分化世家？根本就不可能。”王绩道。
“不是分化世家，而是世家本身就分为两个不同的群体，而且一直在对立。”岳山笑道。
“怎么说？”王绩惊讶的问道。
“我把天下世家分为两个集团，一个是山东文化世族，一个是关陇军事贵族。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想到什么吧？”岳山道。
“山东文化世族？关陇军事贵族？”王绩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详细说说。”
540 文化士族和军事贵族
山东指的是崤山以东的广大地区，魏晋之后中原的门阀世家纷纷迁徙到这一片地方安居。
这些世家大多都是秦汉之际传承下来的累世公卿之家，被称之为山东士族。其中又以五姓七望最为尊贵。
而因为他们大多都有着渊博的学识传承，又被称之为山东文化世族。
关陇军事贵族指的是籍贯在关中和陇山地区以军事起家的贵族群体。
他们形成的时间较晚，北魏时期为了保护首度平城在周边设置了六个军镇，这就是关陇军事贵族的雏形。
孝武帝时期为了对抗高欢，又进一步整合关陇地区的军事力量，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军事团体。
这批军事贵族定居关中，胡汉杂糅，文武合一，互相通婚，渐渐形成了关陇军事贵族集团。
西魏、北周、隋、唐四朝皆是关陇军事贵族建立的。所以关陇军事贵族集团也是世家的一部分。
但山东文化士族和关陇军事贵族集团从一开始就是不合的。
山东文化士族以血统和文化为荣自诩中原正统，他们鄙视以军事起家血统混杂的关陇军事集团。
当然了，以当时的大环境来说他们也确实有自傲的资本。
南北朝时期朝代更迭频繁，能存在几十年的就很罕见了，真正的天子轮流做明年换别家。
但世家不一样，他们靠着血统和渊博的家学一直延续着家族的荣耀。不管谁当皇帝，最终都要靠世家子弟出仕为官治理天下。
真可谓是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
而且世家的存活性也特别强，即便家族被灭，只要逃走两三个人，就能凭借着学问再次崛起。
而那些靠军权崛起的军事贵族不同，他们是靠着权力延续家族辉煌的，家族灭了那就是真灭了。
甚至一旦到了某个时期家族没有人登上高位，家族也会一蹶不振很难有崛起的机会。
隋朝好不容易完成了大统一，总体来说算是关陇军事贵族集团的又一大胜利。如果隋朝能延续个几百年，也许关陇集团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山东文化士族一样的存在。
但可惜的是二世而亡。
唐朝一直被匈奴欺负，还发生了玄武门之变……山东文化士族对关陇集团可以说是大心底里瞧不上。
在他们看来关陇集团就是一群土暴发户、野蛮、无礼等等，血统还不纯……
关陇军事贵族集团对山东文化士族的态度就比较复杂了，有不爽也有羡慕。
不爽的是，我们拳头比你硬，轮流掌握天下大权，你们除了祖上荣光还有啥？
呃……是，你们出的读书人多，治理天下要依靠你们。可你们不一样要跪下给劳资们磕头替我们干活吗？有什么骄傲的。
有本事你们自己建立个朝代。
另一方面他们又羡慕山东士族所代表的传承，所掌握的文化。他们想和五姓七望联姻，提高自己血统的尊贵程度。
所以就有了娶妻当娶五姓女的说法。
总体上来说，山东文化士族和关陇军事贵族相互看不顺眼。
李唐所依赖的就是关陇军事贵族，朝堂上的核心重臣也大多都是关陇军事权贵出身，这也是李世民敢打压山东文化世族的原因。
这次岳山也准备用关陇军事贵族集团来对付以山东士族为首的古学派。
听完岳山的分析王绩瞠目结舌，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各大势力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划分。
这倒不是他无知，山东文化士族和关陇军事贵族集团这两个概念是后世才形成的，眼下虽然他们已经事实存在，但并没有人提出这样的书法。
岳山也算是首创了。
但以王绩的智慧只是略微提点自然就能明白岳山的意思，也想到了如何加以利用。
这时岳山也终于拿出了自己的办法。
……
看着眼前那厚厚一沓约莫有四五十封书信，王绩怀疑的道：“你这样真的能让关陇集团跳出来和山东士族对抗？”
岳山把最后一笔写好，审查了一边发现没有问题就把信折叠起来放进信封，这才道：“山东士族凭什么看不起关陇权贵？或者说关陇权贵比山东士族少了些什么？”
“底蕴呐。山东士族传承千百年底蕴深厚，自然看不上关陇集团。”王绩回道。
岳山摇摇头道：“并不准确，关陇集团比山东士族少的是传家的学问。”
“山东士族每一家都掌握着一门或者好几门学问的传承，他们掌握着对典籍的解释权。读书人求学所用的书籍和这些书籍的注释全都是出自于世家。”
“天下优秀读书人十之有六出自于他们，或者能和他们攀上关系。治理天下靠的是什么人？正是读书人。学问才是世家高高在上的资本。”
“关陇集团靠军事起家，在学问一道欠缺很大。虽然也在努力学习知识，但天下的学问掌握在山东士族手里，他们再怎么努力学到的都是别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
“而现在新学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可以绕开山东士族学到真正的学问，可以弥补家族短板又可以和山东士族叫板的学问。”
“如果你是关陇军事贵族，你会怎么做？”
王绩毫不犹豫的回道：“想尽一切办法拉拢新学派，给关陇集团打上新学主力的标签。”
“所以你觉得关陇集团会拒绝我的计划吗？”岳山反问道。
“不会。”王绩先是摇摇头，然后又担忧的道：“可关陇军事集团的势力很庞大，你保证他们都愿意加入我们吗？而且你一次招收四十多名亲传弟子，日后该如何教导？”
“不需要所有人都加入进来，只要核心的那几家愿意加入就行。再说圣人可是关陇集团的领头羊，有他打招呼，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岳山胸有成竹的道：
“至于弟子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孔夫子亲传弟子七十二名记名弟子三千人都教的过来，区区五十人不是问题。”
“那你教他们些什么？全教一样的学问恐怕他们也不会答应。”王绩又道。
“这一点你也不用担心，我懂的东西可不只是你知道的那些，分出十几二十门学问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让关陇贵族们自己商量哪一家学哪一门好了。”
541 圈子和种子
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十几二十门可以作为传家用的学问，这话被谁听到恐怕都会当笑话听。
但从岳山嘴里说出来，可信度马上就上升了几十个百分点。
起码王绩信了，李世民信了，而那些关陇贵族也信了。
“天水赵氏、敦煌张氏和令狐氏、武威段氏、元氏、独孤氏等二十七家关陇贵族同意了你的计划，年后每家都会派遣一名嫡子来书院拜你为师。”李世民翻了翻手中的名册，道。
“二十七家吗？不错，我还以为能有个七八家就不错了。”岳山意外的道。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神仙子弟、文坛大宗师、新学创始人，哪个名头拿出来都能吸引一大群人交好于你。”李世民道。
“圣人你夸的别太过了，我会飘的。我很清楚之所以这么多人同意加入新学，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岳山道。
“呵呵……不错，难得你还清醒。不过也是你有那个实力，否则我说的再好也没用。”李世民欣慰的道。
然后他语气一转道：“不过，你要是真把学问传给他们，天长日久恐怕又会产生新一批的士族啊。”
果然，帝王最无情。出身关陇贵族，依靠的也是关陇集团，然而刚刚有点苗头就开始防范。
不过这样最好，白莲花一样的皇帝才是最要不得的，短视的皇帝同样要不得。
“这就要看学政体系的了。明年开始孔祭酒就会把书院推广到全国每一个郡，五年后每个县都要有至少一座书院。到时候我会把一身所学编撰成书，每个书院都送一套。”岳山笑道：
“到时候关陇贵族的子弟也就是比普通人高一些而已，想效仿当年的山东士族根本就没有可能。”
李世民点了点头，临近年关事情太多他一时间没有想起这个学政体系。
“用关陇集团来对抗山东士族，为朝廷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也打破了山东士族对新学的封锁。同样也能防范关陇集团和山东士族走到一起共同对抗朝廷。”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学政体系建设完成、科举制正式推行，再慢慢的减少举荐出仕和恩荫出仕的名额。”
“世家贵族将失去昔日的荣光，沦为普通的富庶之家。一旦某一代出现了不肖子孙，就彻底消散。”
“而且天下可不只山东士族和关陇权贵，更多的是普通人。朝堂上也有许多普通人出身的官吏，圣人可以予以提拔，天长日久也能成长为一股可以对抗前两者的庞大力量……”
世界可以看成有无数个圈子组成的，现在最大的两个圈子就是山东文化士族和关陇军事权贵。
但除了两个圈子之外还有无数的小圈子，比如以瓦岗系为首的河南派系。代表人物就是李绩、秦琼、程咬金、魏征、张亮等人。
还有些非山东文化士族出身的小世家官吏，以及平民出身在乱世抓住机会爬起来的人物，比如尉迟恭等人。
把这些圈子梳理清楚就能更加清晰明了的了解大唐的局势，同时加以